墨水滴落的刹那,货仓顶棚的八盏莲花灯突然齐刷刷转向。
祁梦蝶的钢笔尖悬在图纸上,墨影恰好笼住老陈用红笔圈出的七号码头。";潮汐落差每六小时形成暗涌,他们真正的交货时间——";她突然用钢笔尾端挑开黏在图纸边缘的陈皮糖纸,";是明天丑时三刻。";
老陈扶正滑到鼻尖的圆框眼镜,布满划痕的放大镜哐当砸在地图上。
他盯着糖纸上用柠檬汁写的暗码,喉咙里发出咕噜声:";这糖纸我当废纸垫了三天茶壶!";
";祁小姐怎么发现的?";小李踮脚去够悬浮的莲花灯,袖口扫落的灰尘在光束里跳着华尔兹。
他忽然噤声——祁云帆染血的指尖正悬在祁梦蝶发间那支并蒂莲银簪上方,月光给银簪镀上的霜色正顺着他的指节蔓延。
祁梦蝶偏头避开那抹寒意,银簪尖戳进地图褶皱:";周组长教过,情报科的陈皮糖纸比档案室还干净。";她抬手时茉莉香扫过周云帆染血的袖口,那抹殷红在月光下泛着孔雀蓝的金属光泽。
货仓铁门忽然被夜风吹开,八盏莲花灯应声坠地。
祁梦蝶的钢笔尖精准点在某个被煤油灯熏黑的坐标:";敌特在货轮底舱藏的不是炸药。";她突然用钢笔尾端敲了敲老陈的放大镜,";是三百只灌了煤油的信天翁标本——陈顾问知道信天翁的迁徙路线吗?";
";横跨太平洋的顺风航线!";小李突然蹦起来撞到货架,铁皮罐头叮叮当当滚到周云帆脚边。
他弯腰去捡时,怀表的牡丹纹饰擦过祁梦蝶的旗袍下摆,金属花瓣弹开的轻响惊散了货仓梁上的夜枭。
祁梦蝶的鞋跟碾碎一片飘落的枭羽:";当信天翁群掠过七号码头时...";她突然用并蒂莲银簪划破指尖,血珠坠落的抛物线精准穿过八盏莲花灯残骸,";这些浸透煤油的标本,就是点燃港口的引信。";
货仓陷入死寂,老陈的怀表齿轮声格外清晰。
他突然扯下领口的怀表链子拍在桌上:";我这辈子没服过谁,但祁小姐...";银链子突然绷断,表盘玻璃裂成蛛网,";你比周组长当年还疯!";
周云帆的咳嗽声混着松香漫过来。
他握着半块陈皮糖的掌心横亘在祁梦蝶与老陈之间:";敌特会在信天翁喙部装磷粉胶囊。";糖纸在煤油灯下泛出诡异的靛青色,";丑时涨潮的湿度会让胶囊...";
";溶解时间误差十七分钟。";祁梦蝶突然抽走他掌心的糖纸,指尖扫过他掌心未愈的刀伤。
糖纸在莲花灯残焰里蜷曲成灰时,她已用口红在镜面地图画出新的航线,";所以真正的行动时间是——";
";现在!";货仓外突然传来汽笛长鸣。
小李扒着铁窗惊呼:";七号码头!
那些木箱在飞!";
月光下,三百只信天翁标本正乘着夜风盘旋上升。
祁梦蝶抓起周云帆的怀表砸向货架暗格,飞溅的火星点燃了她抛出的香水瓶。
蓝火冲天而起的刹那,港口警报声响彻云霄。
当消防栓的水柱浇灭火龙时,祁梦蝶正靠在淌水的货箱上拧头发。
并蒂莲银簪不知何时换成了茉莉绢花,湿透的月白旗袍下摆还沾着周云帆外套的松香。
她望着海面上漂浮的焦黑羽毛,突然轻笑出声:";《威斯敏斯特》报时曲有二十三个音符。";
周云帆递姜汤的手僵在半空。
怀表在他掌心发出齿轮错位的声响,牡丹纹饰在月光下开谢了三次,终于听见祁梦蝶补上后半句:";但周组长当年教我的版本...";她突然用姜汤碗沿碰了碰他的怀表,";少了个升调。";
老陈的欢呼声打破了某种危险的平衡。
他举着烧焦的放大镜冲过来:";码头工人说磷粉胶囊提前融了!
祁小姐算准的十七分钟...";话尾被周云帆突然收紧的怀表链绞碎在夜风里。
祁梦蝶转身时,茉莉绢花落进周云帆的掌心。
她指尖残留的姜汤温度透过怀表牡丹纹路渗进来,烫得他喉结动了三次才发出声音:";关于上次裁缝铺...";
";周组长该去盯三号码头的善后了。";祁梦蝶的钢笔尖突然戳在他展开的港口布防图上,墨迹沿着他画的红线蜿蜒成新航线,";毕竟有些暗桩...";钢笔尾端嵌着的微型相机闪过冷光,";比磷粉胶囊更难清理。";
月光偏移时分,周云帆在码头配电房找到了独自接线缆的祁梦蝶。
他怀表链缠着的陈皮糖纸还没展开,就听见她对着保险丝轻笑:";周组长知道短路时的电流量...";她突然咬断一截电线,火花照亮眼底的倦意,";和说谎时的心跳频率一样难控制吗?";
货轮汽笛再次撕裂夜空时,祁梦蝶已经消失在配电箱后的暗道里。
周云帆握着的陈皮糖纸被夜风刮到海面,在月光下泛起和当年裁缝铺暗室里相同的靛青色——那是他易容药水的颜色。
当晨雾漫过七号码头时,特工小组正围着热气腾腾的豆浆油条开总结会。
老陈把糖霜堆成小山推给祁梦蝶:";接下来该端掉他们的制药厂了!";小李举着油条当令箭:";要我说先炸了海关署的...";
周云帆的银匙突然撞向青瓷碗。
他望着雾中若隐若现的九号码头吊塔,怀表链在掌心勒出牡丹形状的红痕——那里本该停着祁梦蝶说要去检修的巡逻艇。
浓雾深处传来海关钟声,震落了祁梦蝶发间将谢未谢的茉莉绢花。
当最后一片花瓣飘过周云帆的怀表表面时,他听见自己说:";关于制药厂的情报分析...";
(本章完)晨雾裹着油条香在青瓷碗沿结出细密水珠,祁梦蝶用银匙搅动豆浆时,三粒砂糖落下的间隔与海关钟声完美重合。
她数到第七声钟响,余光里那束从周云帆指缝漏出的视线,正沿着糖霜堆成的小山滚落到她手背。
";制药厂的情报分析...";周云帆用银匙尖在桌布上画半圆,油渍蜿蜒成九号码头的轮廓,";需要重新评估敌特在海关署的暗桩数量。";
老陈突然把蘸满辣酱的油条拍在航海图上,红油顺着巴拿马运河的航线滴到墨西哥湾:";要我说就按原计划端了制药厂!";他袖口的芝麻粒随着拍桌动作簌簌掉落,";等他们给信天翁标本装磷粉胶囊的工人全在厂里倒班,这时候...";
";陈顾问三小时前还说我的航线图是疯子手笔。";祁梦蝶忽然用银匙尖挑起黏在杯沿的茉莉花瓣,浸透豆浆的绢花软绵绵垂在青瓷碟边缘,";现在倒信起敌特排班表了?";
小李举着半根油条当令箭,油星子溅到周云帆的怀表链上:";祁小姐说新情报显示制药厂是幌子呢?
万一是调虎离山...";他突然被周云帆扫过来的眼神冻住后半句,油条尖蔫巴巴地垂下来。
祁梦蝶的钢笔突然从发髻滑落,笔帽上镶嵌的微型棱镜将晨雾折射成七彩光斑。
她弯腰去捡时,月白旗袍领口暗绣的茉莉纹路擦过周云帆的手背——那里还留着配电房火花的灼痕。
";祁小姐的钢笔。";周云帆将笔递过去时,怀表链缠住的陈皮糖纸突然散开,靛青色药水痕迹在雾水里洇成裁缝铺的暗室布局图。
老陈的汤勺哐当砸进豆浆碗:";你们俩打什么哑谜?";他沾着辣酱的指尖戳向航海图,";要改计划就拿出证据!";
祁梦蝶突然用钢笔尾端挑开周云帆的怀表盖。
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里,她将茉莉花瓣贴在表盘玻璃的裂痕上:";陈顾问知道海关钟楼的青铜齿轮有多少齿吗?";
";三百六十五齿!
象征...";老陈突然噎住,豆浆顺着胡须滴在航海图上的苏伊士运河。
";实际是三百六十四又四分之三齿。";祁梦蝶的钢笔尖戳破花瓣,汁液在怀表表面晕染出钟楼结构图,";敌特去年维修时偷偷换过传动轴。";
浓雾里突然传来汽笛长鸣,周云帆的银匙在青瓷碗沿敲出摩尔斯电码的节奏。
他望着祁梦蝶发现新换的珍珠发夹——那是巡逻艇检修舱的备用零件改制的——喉结动了三次才开口:";所以制药厂的排班表...";
";和海关钟楼的齿轮数一样有问题。";祁梦蝶突然起身,月白旗袍下摆扫落老陈堆的糖霜山。
她指尖沾着豆浆在桌面画出同心圆,";敌特真正的化学原料运输线在这里。";
小李的油条掉进辣椒碗:";祁小姐是说...码头排水系统?";
晨雾突然被海风撕开裂缝,阳光穿过祁梦蝶的珍珠发夹,在墙面的航运时刻表投下细密光点。
她数着光斑移动的轨迹,突然用口红在玻璃窗上画出三条交错的红线:";每小时涨潮时,地下暗渠会形成天然运输带。";
周云帆的怀表链突然绷直。
他盯着红线交汇处的九号码头配电房——昨夜的火花还残留在视网膜上——指节敲击桌面的节奏乱了半拍:";祁小姐的检修记录显示...";
";周组长查过海关署的污水检测报告吗?";祁梦蝶突然将豆浆碗扣在航海图上,乳白色液体漫过巴拿马运河,";上个月氯气浓度异常升高了十七倍。";
老陈的圆框眼镜滑到鼻尖:";这不正好证明制药厂在...";
";是地下暗渠的防腐剂。";祁梦蝶的钢笔尖突然刺穿豆浆碗,瓷片裂成放射状纹路,";敌特在利用潮汐运输易挥发化学品。";
浓雾再次聚拢时,周云帆的银匙已经弯成直角。
他望着祁梦蝶旗袍领口若隐若现的淤青——那是昨夜信天翁标本的金属骨架撞出来的——突然用怀表链缠住她发间的珍珠发夹:";祁小姐的检修报告里...";
";周组长不如先解释裁缝铺暗室的靛青色药水。";祁梦蝶突然扯回发夹,珍珠滚落到小李的辣椒碗里,";毕竟有些易容术...";她指尖扫过周云帆锁骨处的肤色分界线,";连心跳频率都能伪装。";
油锅突然爆响,早餐摊老板举着长筷敲铁锅:";要吵去码头吵!";铁勺敲击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扑棱翅膀的声音里,祁梦蝶已经将珍珠浸在辣椒油里推向老陈:";陈顾问要不要测测折射率?";
老陈的放大镜哐当掉进豆浆:";这是...潜艇潜望镜的棱镜材料!";
浓雾被正午阳光刺破的刹那,祁梦蝶突然将沾满辣椒油的航海图揉成纸团。
她转身时月白旗袍上的茉莉暗纹在光线下变成纠缠的荆棘图案:";既然各位都坚持己见...";
周云帆的怀表盖突然弹开,牡丹纹饰的指针停在当年裁缝铺爆炸的时间刻度。
他望着祁梦蝶发现新别的铁丝发卡——那是配电房保险丝的改造品——突然抓起辣椒碗泼向墙面的航运表。
鲜红的辣椒油顺着罗马数字7往下淌时,祁梦蝶已经用口红在玻璃窗上画出新的航线:";既然常规手段都有风险...";她突然咬断一截铁丝,断口在阳光下的火星让小李蹦起来撞翻了条凳。
浓雾彻底消散时,海关钟声惊飞了海鸥。
祁梦蝶指尖转着那枚棱镜钢笔,在满地狼藉中划出一道彩虹:";我有个想法可能需要...";她突然用钢笔尖挑起周云帆怀表链上的陈皮糖纸,";借用周组长没教过我的那个升调。";
老陈的汤勺还插在豆浆碗里,糖霜正顺着桌腿往下淌。
他盯着祁梦蝶旗袍下摆不知何时沾上的荧光粉末——那是信天翁标本羽毛里的夜光材料——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海风卷着咸腥味灌进早餐铺时,周云帆的银匙在桌面刻出半朵牡丹。
他望着祁梦蝶指尖旋转的棱镜钢笔,突然想起三号码头那个暴雨夜——她就是用这种弧度转着拆弹钳,最终让怀表炸弹停在了距离心脏0.3毫米的位置。
";祁小姐需要什么升调?";他终于问出口,怀表齿轮发出类似钟楼传动轴的摩擦声。
祁梦蝶的钢笔尖突然停在晨光与阴影的交界处。
她发间的铁丝发卡在潮湿空气里开始生锈,橙红色锈迹顺着珍珠滚落的方向蔓延到桌布上,渐渐勾勒出某个废弃船坞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