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你再等等,我先送许婉出去,马上就来接你。”
“妈妈,许婉阿姨身体弱,我们先救她,你照顾好自己。”
轰隆一声!
梁柱倾倒,大火肆虐如暴怒无情的巨兽,在滚滚浓烟中狂舞。
炙热的温度,与刺鼻如幕的黑烟侵蚀了禾念安的意识。
“别走.......”禾念安摔倒在地,极其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救我......”
......
“念安,求你可怜可怜我吧。”许婉哭着扑倒在陈简行怀里,眼中却是明晃晃的挑衅。
她一手摸着微微凸起的腹部,嗓音哽咽,“我怀着孩子,没有地方可去,在这里只认识简行哥,请你让我住下来吧。”
陈简行扶住许婉颤抖的肩膀,眼里带着疼惜,语气却强硬,“念安,你大度些,许婉刚被离婚,又怀着孩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
她先借住一段时间,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就会搬走的。”
禾念安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不是死在火场了吗?
怎么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这一天。
这天,是她和陈简行举行婚礼的前一天。
她因不讨公婆喜欢,跟陈简行只领证,并没有举行婚礼。
搬进研究所家属院的第一天,陈简行向她承诺,以后一定会补偿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家属院的人嘲笑她,公婆看不起她,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陈简行不喜她动手打人骂人,他是留学归国的精英,霁月清风,不喜粗鄙,禾念安为了迎合他,生生改掉了一身的臭毛病。
成了任打任骂的软包子。
她日日盼着两人买下的新房装修好,能从家属院搬出去。
同时也期待着,陈简行承诺过的盛大婚礼。
禾念安捏紧手里的报告单,忍住了巨大的心痛。
这是一份怀孕报告单,是她准备在婚礼当日留给陈简行的惊喜。
陈简行婚前被查出弱精症,医生说,他这辈子很难会有小孩。
禾念安被婆婆骂了1年不会下蛋的母鸡,忍无可忍要去医院做检查时,陈简行主动袒露并要求她保密。
陈简行是梅江市研究所重点培养的高科技人才,是有望成为最年轻主任的人选。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身体有问题,禾念安理解他,因为爱他,自愿为他担下骂名。
她去乡下求了老神医一个月,总算是求来了一副药。
陈简行不愿意身上沾上药味,于是她挖空心思地做药膳。
他做实验忘了交粮的时间,禾念安忍着羞耻提醒他。
终于,一年后,她怀孕了。
这个孩子,她盼了两年,中间背了多少骂名,吃了多少苦头,只有她自己知道。
禾念安突然笑了。
脑海中浮现的是,临死前,儿子和丈夫扶起许婉义无反顾离开的背影。
梁柱倾倒时,他们没有回头看过一眼,反而加快了步伐。
这就是她不顾全家反对,一心一意要嫁的人,和她不顾骂名,弯腰低头到处求人,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
她眼眶酸涩,滚烫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心像是被一只密密麻麻的大网网住,一点点收紧,挤压着胸口,连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刀割般的疼痛。
上辈子,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所有的结果,都是她自找的。
禾念安认了!
这辈子,得上天垂怜,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禾念安选择另一条路。
她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抬头时,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得体大度的微笑,“借住而已,我当然同意。”
见她松了口,陈简行紧绷着的脸终于缓和下来,将许婉从怀里拉开,“念安,我就知道你是最识大体,最懂事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赶紧带着许婉去买点生活用品吧,她初来乍到......”
“好啊。”
禾念安打断他的话,微笑从容地走近两步,直到与许婉只有一臂之隔,突然变脸,一记暴喝的耳光扇过去,“这是你欠我的!”
许婉被突然的重击吓得肿着半张脸尖叫,禾念安毫不客气又是一记耳光,把她刺耳的尖叫打得戛然而止,“这也是你欠我的!”
“禾念安,你在发什么疯!”陈简行回过神来,震怒地推了禾念安一把。
巨大的推力推得她后退了两步才站稳,禾念安低头将手里的报告单撕了个稀碎,往天一撒,看着她满怀期待准备的惊喜化作碎纸,被风一吹,飘如雪花。
“哈哈哈......”禾念安伸出双手,看着化作雪花的碎纸,这就是她一意孤行求来的爱情,脆弱不堪,一撕就碎。
是时候清醒了。
“念安,你怎么了?”陈简行怀里搂着哭得委屈的许婉,眼睛却是看向发疯的禾念安,心里没来由的有了一丝惊慌。
他知道禾念安期待这个婚礼,期待了两年,他也同样期待了两年。
可婚礼前日,许婉给他打电话哭诉没地方可去。
他是不得已才会将人接到新房来的。
俩人从小一个家属院长大,许家还曾经帮过陈家,后来许婉父母出事,许婉也跟着下了乡。
他陆续听到他们的消息,许婉父母受不了繁重的劳动,累病死去,许婉嫁给了一个不疼人的庄稼汉,日子过得凄苦。
如今怀着孕,又离婚被赶出家门。
这让他怎么忍心将人赶出去?
禾念安这么爱他,就应该体谅他啊。
“我能有什么事?”
只不过,是死过一回。
禾念安看着抱在一起的俩人,忍着心里的怒气,讥讽一句,“陈简行,你把人带到我们的婚房里,明天是不想举行婚礼了吗?”
“不是。”陈简行赶紧松开手,语气有些急切,“明天的婚礼照常举行,我知道你在生气,但许婉只是借住一段时间而已,你没必要动手打人。
她现在还怀着孕,受不了惊吓。
你跟她道个歉,这件事就算了吧。”
“我若是不道歉,你是不准备结婚了吗?”禾念安自嘲地冷笑,“也是,我们证都领过了,从始至终,在乎这场婚礼的人,只有我一个。”
想到上辈子,她为了这场婚礼,亲手布置了这个属于他们的新家,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她精挑细选,嫌弃市面上的被套不好看,还亲手绣了鸳鸯戏水的图案。
到头来,这被子却盖在了别的女人身上。
真是太可笑了。
“不是的。”陈简行听着她的自嘲,心里一疼,语气慌乱地解释:“念安,我......”
“算了吧,陈简行。”禾念安嘴角扯起一丝弧度,“这婚礼你爱办不办,我已经不稀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