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道无常 第3章 拜山

新华路28号，常州左家一处私人会所办公室......

“已经监视他两天了，他是带着拜山礼来的，从暗语和他说的情况看，应该是咱们的人。”一个身穿西服膀肥腰圆的汉子，贴在经理耳边低语道。

经理轻轻晃动了下手腕，轻轻擦拭着手腕上的金色手表，手指不紧不慢地拨弄着表环。

“另外根据他说的，我们已经和东南亚的探子联系上了。不过，探子显得倒是很吃惊......”

“嗯？怎么回事？”经理推了推滑落的金丝眼镜。

“他说这个“高轼”的确是左家早年派到东南亚的探子，但3月份运输糖丸时，咱们的运输队和边防的人起了冲突，整个运输队全军覆没，王老虎就是这么进去的。”

“他说他当时命大，趁着混乱跑了，一路靠着自己会点千术在赌场赢了些钱回来的。”

“这点倒是和咱们的探子说法一致，他会千术，而且还挺厉害。”

经理点点头，没再问下去。其实他根本就不信探子说的话，高轼是不是左家的人他根本不在乎。派出去的探子在边防的层层围堵之下跑了回来，还没缺胳膊缺腿，搁谁身上能信啊。就算他确实命大跑了回来，谁又敢保证这个人是不是条子策反回来的卧底？

“经理，他一直吵着要见你，您看看......”汉子又说道。

整理了下西装衣领，经理想了想，便果断的说道：“也罢，正好三哥和黄姐马上回来了，我先去试试这个高轼的水！”

私人会所的地下室，一间昏暗的屋子里只有几盏昏暗的灯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发霉变质的味道，在墙角的位置竟然还摆放着一台绞肉机！

我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被五花大绑地紧紧拴在了一根冰冷坚硬的铁棍之上。自从踏入左家这所私人会所那一刻开始，我就被囚禁在会所地下室内。

在这狭小局促的地下室里，仅仅只有十几平米的空间供我容身。除去短暂的吃饭与放风时间，其余时间我都如同囚犯般被囚禁于此。他们竟然还厚颜无耻地美其名曰说是要让我暂且受些委屈，至于我的事情，则需要等待那位所谓的三哥回来之后才能做出最终定夺。

想到此处，我心中不禁暗暗咒骂道：“这帮驴操的杂种们，简直就是一群没有人性的畜生！如此对待于我，真拿我不当人。如今已经过去整整两天了，却始终未见那该死的狗屁三哥现身，难道这帮乌龟王八蛋早已将我遗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不成？”

就在我满心愤恨地暗自咒骂之时，忽然从那幽深昏暗的楼梯深处，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一阵沉重而有节奏的“咚、咚、咚”的脚步声。伴随着这阵脚步声的临近，还有一阵叽叽喳喳、含混不清的谈话声也随之传入耳中。

我心头一紧，来不及多想，赶忙闭上眼睛，佯装出一副已然熟睡的模样。同时，微微眯起双眼，透过眼缝小心翼翼地窥视着正逐渐靠近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别睡了，赶紧起来！”

只听得"；砰"；的一声沉闷巨响，犹如平地惊雷一般炸响在耳边。刹那间，我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重重地撞击在了我的腹部之上。紧接着，一阵难以忍受的火辣剧痛从我的腹部迅速蔓延开来。那感觉就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腹中，然后又在里面肆意搅动着，让我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还没等我从这突如其来的剧痛中回过神来，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青头皮，薅着我的衣领就把我像一条死狗一样扔在一个男人面前。

我缓缓地抬起头，在我面前站着一个身穿西服的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给人第一感觉就是仪表堂堂。

他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很是随和，不过手上带着的金色劳力士显得整个人的气质特别违和。

“小子，我们经理要问你话，别装死。”青头皮说着说着又给了我一脚。

此时此刻我心里那叫一个苦啊，来到左家后任务没有半点眉目呢，打倒是挨了三四回了。

我心说你个王八蛋，等以后找到机会了小爷我一定弄死你！

“你叫高轼，对吧，五年前左家派到东南亚的探子？”经理半蹲下问道。

“嘶......”

我强忍着疼痛回复道“我...我是跟着王老虎一块去的东南亚，当时好几十号弟兄一块去的，那天大少爷还来给我们饯行了呢。”

“哦？你还见过大少爷啊，我来左家这么多年可是都没见过大少爷几次呢，你可真是福气不浅啊。”经理半开玩笑道。

话锋一转，经理又开口道，“不过嘛，怎么王老虎都进去了，你还能跑回来。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会所是这两年才开起来的，你一个东南亚的探子哪来的消息？”

扬扬头，我挑起眼皮看着他，刚才青头皮的那一脚劲还没过去。我吃力地谄媚道：“这有啥难的？我好歹也在左家待过两年，起码还认识两个朋友，东打听打听西打听打听就找到了。”

经理微微的笑了笑。

“哼嗯！”经理一声清脆地咳嗽。

“我看你就是条子派来的卧底，什么狗屁朋友，来呀！给我把他的手放进绞肉机里打碎！”经理大手一挥，青头皮和他身边一个穿着西装的汉子二话不说就把我往绞肉机那里拽。

“卧槽”

一瞬间！

我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我心说这左家都是什么人啊，刚才还和颜悦色的，转眼翻脸就不认人！

“别别别，自己人啊，我是自己人啊！我还带了拜山礼来的，我在左家有很多朋友，他们可以证明的，有话好好说啊，经理大哥！都是兄弟啊，咱们是一家人！”

“谁跟你是兄弟？”青头皮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盯着我，他猛地挥动右拳，又重重地给了我肚子一拳。

这一拳力道极大，刹那间，一阵剧痛袭来，犹如翻江倒海一般，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肚子接二连三的被重击，那种痛苦的感觉，让我生不如死。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胃里开始翻涌起来。我只觉得昨天吃下的那些隔夜饭菜此刻在腹中剧烈搅动，似乎随时都会喷涌而出。

然而还没等我缓过神来，西装汉子便如饿狼扑食一般冲了上来，他抓住我的胳膊，死死地将我钳制住。强行拖着我向绞肉机走去，我声嘶力竭的吼叫着。

“等等，等一等，不要啊。”

“求你们了，别这样......啊！啊啊啊！”

绞肉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锋利的刀片飞速旋转着，金属的寒芒让我心跳加速。

“咚！咚！咚！”

我清楚的听见我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眼看着自己的手掌离那可怕的机器越来越近，我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可是无论我如何拼命反抗，都无法挣脱他们的束缚。

我今年才25，大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不敢想象失去双手的人生会怎样，难道我的一辈子就要毁在这里了吗！

“嗷啊！，啊啊啊啊！啊呀！”

“别！别！别！”

整个地下室里，不断地回荡着我那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

“呼呼呼……”我大口喘着粗气，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颤抖不已，“我真的是左家的人啊，千真万确！求求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绝对不是什么卧底！只要能让我打一个电话，我就能够向你们证明我的清白！”我拼尽全力地嘶喊着，期盼着他们能给我一个机会。

此时此刻，我的内心早已翻江倒海，我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咒骂着老杨的祖宗十八代。

“老杨啊，老杨，你可真是把我害苦啦！”

这一切都是因为老杨想出的那个愚蠢至极的狗屁计划！他居然异想天开地要我假扮成左家被抓捕的探子去执行任务，人家左家压根儿就不信！

“对了，我还会千术，真的！”

眼看他们不为所动，仍然死死地抓住我，卯足了力气将我拖向绞肉机。见此情形，我一咬牙，心一横，决定诈唬他们：“左爷也知道我会千术，我还陪他打过牌呢，搞了我你们也没有好果子吃！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难道就不怕左爷怪罪下来吗？”

老头子说过，会做的不如会说的，干我们这一行，在江湖上混全凭一张嘴，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该诈唬的时候诈唬，反正骗人是不上税的。

“等一等！”

果不其然，经理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毕竟，能够坐到经理的位置上，他可不是一个没有头脑、不知深浅之人。多年来摸爬滚打的经验让他深知做事需要拿捏好分寸，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如果仅仅因为我这么个小人物而得罪了左爷，那后果恐怕不是他所能承担得起的。要知道，这江湖之中，出门在外闯荡最为忌讳的便是招惹那些有着深厚背景和强大势力的人物。一旦触怒了他们，自己很有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不仅自身难保，甚至还会牵连家人朋友！

“哈哈哈，你说荒不荒唐。”

“哎呀呀，老弟啊！真没想到你还和左爷认识啊！早有这层关系，你就该早点跟哥哥我说嘛！瞧瞧这闹得，简直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啦！哈哈哈哈……”经理原本板着的面孔瞬间变得笑容可掬，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只见他一边大笑着，一边赶忙向青头皮和汉子挥挥手，急切地喊道：“快快快！你们两个，赶紧把我弟弟给松开，没轻没重的，都弄疼人家了！”

我冷眼旁观着眼前这个变色龙一般的经理，心中并没有泛起太多的涟漪。对于他这种前倨后恭、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行径，我刚才就已经见识过了。此刻看到他如此谄媚的模样，只觉得既可笑又可悲。

不过，既然他现在已经改变了态度，我倒也懒得与他过多计较，好歹手是保下来了。

我心里无比清晰地明白，一双灵活而敏锐的手对于一名老千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简单的肢体器官，更是我在这个尔虞我诈世界里生存的利器。一旦失去了双手，我的整个人生便会如同坠入无底深渊一般，再无翻身之日。

遥想当年，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时，就跟着老头子投身于这危险阴狠的江湖之中。每一天，每一刻，都像是行走在刀尖之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那些惊心动魄的日子，数十年来如影随形，让我在生与死边缘徘徊无数次。然而，正是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经历，让我逐渐看透了这个人吃人的世界！

如今的我，看似威风凛凛，站立在黑与白的交界之处，左右逢源，成为了令众人羡慕不已的大佬。在外人的眼中，我是那个能够驾驭风浪、勇往直前的弄潮儿，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都对我敬畏有加，任由我呼风唤雨。可只有我自己深知，这一切不过是表面的浮华罢了。

因为我一直隐藏着真实的身份，游走在两个极端之间。一旦我的秘密被揭穿，那么等待我的将会是无法想象的结局。黑道绝对不会容忍我的背叛，他们会毫不留情地将我置于死地；而白道又如何能相信一个长期潜伏在黑暗中的人呢？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我都注定难以善终。

更可怕的是，如果我失去了作为老千至关重要的双手，那么就连我最后的一点利用价值都会荡然无存。到那时，我就真的成了一个废人，再也无法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立足。摆在我面前的道路，只会是那条通往无尽深渊的不归路，四周弥漫着无边无际的黑暗，让人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曾经，老头子跟我说过“死死记住！永远都不要让自己失去利用价值！”

那时的我，尚还年幼无知，对于他这番话只是一知半解，甚至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当我在江湖中身经百战后，并历经了种种人生的起起伏伏之后，我终于深刻领悟到了这句话背后所蕴含的深意。

“那可不嘛，今天这事儿纯粹就是一场误会啊！老大哥您看这样成不成？要不我马上就给我朋友打个电话，让他亲自跟您解释解释，也好还我一个清白呀，哈哈哈哈。”

此时的我依然惊魂未定，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来平复自己紧张的情绪。想当年，我也是在江湖中摸爬滚打过好多年的人呐，可真碰到眼前这种状况要说一点儿都不害怕，那绝对是假话！

“不用麻烦了，老弟儿，咱都自家人，老哥信得过你，哈哈哈哈。”

我哆哆嗦嗦地把手伸进怀里摸索着，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终于掏出一支香烟来。只可惜由于刚刚与对方激烈挣扎时动作幅度过大，这支原本完好无损的香烟此刻竟然已经被折断了一半。就在这时，一旁的经理注意到了我的举动，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上前来，满脸堆笑地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小心翼翼地帮我把烟点上。

“呼啊！”

我像一个快要憋死的溺水者一般，大口大口地、拼命地吸着手中那支香烟。

每一口都深深地吸入肺腑，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内心深处不断翻涌的恐惧与不安。

烟雾缭绕间，我总算恢复了一点理智，心里开始慢慢盘算接下来如何应对这难缠的狗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