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缩在虺蛇盘踞过的树洞里,周围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味,洞壁上湿漉漉的,触手冰凉黏腻。
逆鳞边缘划破指腹,那尖锐的刺痛如电流般传遍全身,让我瞬间清醒。
血珠顺着蛇鳞纹路蜿蜒成符,当最后一笔与藏书阁禁制符文重合的刹那,怀中虺蛇逆鳞突然泛起青光,那光芒柔和而神秘,照亮了树洞的一角。
远处山坳传来玉石相击般清脆悦耳的清响,在寂静的雨夜中格外清晰,那是天材地宝成熟的征兆。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冲刷着伤口里渗出的血水,蛊虫在火符余烬外焦躁地游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我攥紧逆鳞划开掌心,以血为墨在树皮内侧画出缩地成寸的禁制——这是上个月偷学藏经阁残卷时记下的半截阵法。
符成瞬间,腥风裹着冰冷的雨丝猛地灌进喉咙,呛得我一阵咳嗽。
再睁眼时,我已跪倒在丈许宽的赤红灵草前。
九片锯齿状叶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猩红,由艳丽的红逐渐变为柔和的粉,这是\"朱颜血蓟\"完全成熟的征兆。
\"三个时辰...\"我盯着叶片边缘泛起的金线,肩头被蛊虫咬穿的伤口还在渗血,那温热的血液顺着手臂流淌,带来丝丝刺痛。
这种灵草成熟后若不用玉刀收割,汁液便会化作蚀骨毒雾。
腰间玉瓶里装着最后三滴沈瑶送的甘露,恰好能替代玉刀功效。
当第一滴甘露坠入花芯时,整株灵草突然剧烈震颤,发出低沉的嗡嗡声,仿佛在宣泄着某种力量。
我翻身滚到岩石后方,看着汁液如活物般钻进玉瓶,忽然想起张师弟半月前在膳堂的嗤笑:\"药园灵植枯死是天道循环,某些人真当自己是神农转世?\"
药园石阶上还凝着晨露,踩上去脚底滑溜溜的,我拖着只剩半截的右袖跨过门槛。
张师弟正给枯萎的紫云藤浇水,铜壶在他手中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那声音尖锐得让人耳膜生疼。
\"哟,叶师兄这是被山魈啃了胳膊?\"他故意把水溅到我渗血的衣摆上,那冰冷的水珠溅到身上,让我打了个寒颤,\"后山瘴气连筑基期都不敢擅闯,您这练气三层的...\"
\"让开。\"
我撞开他肩膀往里走,背后传来王师姐温软的劝诫:\"叶师弟莫逞强,昨日李长老用观天镜看过,灵植根系已呈死灰色。\"她拦在圃前轻轻摇头,发间玉簪晃出一片冷光,那光芒如冰棱般刺眼,\"药堂典籍记载,朱颜血蓟需配合月华露使用,可你手里这瓶...\"
瓷瓶落在青玉案上,发出清脆的脆响,打断了她的话。
我扯开绷带露出溃烂的伤口,将最后两滴甘露滴在灵植根部。
这是今晨在悬崖边发现的秘密——当血蓟汁液混着修士精血渗入土壤,会激发出比月华露强十倍的生机。
\"装神弄鬼。\"张师弟的冷笑被骤然腾起的青光吞没。
千年灵植枯黄的叶片开始卷曲脱落,起初只是微微颤抖,接着边缘慢慢卷起,然后一片片缓缓飘落,在场所有人同时后退半步,脸上满是惊愕的表情。
王师姐的罗盘叮叮当当乱转,指针在\"大凶\"与\"大吉\"间疯狂摆动。
当最后一片枯叶落地时,翡翠般的新芽顶着露珠钻出断面,先是探出一个小小的绿尖,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眨眼间长成七尺高的晶莹植株。
磅礴灵气震碎了圃边三丈内的地砖,碎石飞溅,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我抬手挡住飞溅的碎石,忽然被带着桃香的温暖身躯扑得踉跄。
\"你做到了!\"沈瑶泛红的鼻尖蹭过我颈侧,她发间缠绕的银铃草沾着泥土,显然刚从天璇峰药圃赶来。
我僵着手指不敢碰她腰间的鲛绡腰带,心中一阵慌乱,却在她突然咬我耳垂时惊得收紧臂弯。
\"疼...\"她佯装嗔怪地捶我胸口,指尖悄悄在我掌心画了个安神符。
远处传来杂役弟子们的惊呼,灵植新生的枝桠间竟结出三枚流转星辉的果实——这是典籍中记载的\"星髓果\",上次现世还是七百年前。
李长老的松纹靴出现在碎裂的地砖边缘时,沈瑶像受惊的灵鹿般跳开。
老人枯瘦的手指抚过星髓果表面,我注意到他袖口暗绣的镇魂纹在微微发亮。
\"明日辰时来凌虚阁。\"他转身时,腰间沉寂多年的掌门令牌忽然溢出半缕紫气。
张师弟打翻铜壶的声响格外刺耳,蒸腾的水汽里,我望见沈瑶用口型比着\"小心\"二字。
药园外的古柏突然无风自动,发出呜呜的声响,惊起一群血瞳乌鸦,它们发出尖锐的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天空。
其中某只飞掠过星髓果时,羽翼边缘闪过傀儡符特有的金线。
我摩挲着袖中虺蛇逆鳞,它此刻正发出只有我能听见的蜂鸣——和那夜暴雨中的蛊虫振翅声一模一样。
李长老枯槁的手指在星髓果表面停留了三个呼吸,某种秘法波动震得我丹田发颤。
他转身时袖中滑落的玉髓丹砸在青砖上,滚到我脚边时还在冒寒气——这是能抵十年苦修的冰魄凝华丹。
\"明日辰时三刻。\"他又重复一遍,这次尾音带着剑阁禁制特有的嗡鸣。
张师弟打翻的铜壶突然浮空翻转,泼出的水珠凝成\"静\"字道纹,将药园内外嘈杂声尽数隔绝。
沈瑶拽着我半截衣袖穿梭在沸腾的人群里,弟子牌在功德碑前烫出金印。
我望着碑文上暴涨三千的贡献值,突然被她掐着虎口按在冰凉的玉碑背面。
她睫毛上沾着星髓果的荧光粉,却故意用气声说:\"李长老袖口沾着西荒腐骨花的孢子,三个时辰内必见血光。\"
庆功宴的灵酒在子时换成碧游茶,我摩挲着新得的亲传弟子玉牌,上面\"凌虚\"二字正渗出丝丝缕缕的紫气。
窗外巡逻弟子的灯笼突然同时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我捏碎茶盏在桌面划出半道剑痕,碎瓷上映出的倒影里,藏书阁飞檐上蹲着个戴哭笑面具的黑影。
卯时的晨钟震落七颗带牙印的灵果,沈瑶翘着腿坐在我院中那棵枯死的降龙木上。
她抛来的玉简里记载着十二种星髓果用法,最后却用朱砂批注:昨夜丑时三刻,药园第七块地砖下的窥影阵被人改动了阵眼。
宗门大典当日,三百柄飞剑在观礼台结成九宫八卦阵。
李长老将冰火两极佩系在我腰间时,掌门闭关处的云霞突然染上墨色。
我接过的《太虚药典》封皮残留着血腥味,翻开第一百零八页时,夹在书页间的傀儡线正好缠住我小指。
庆功宴的灵兽肉在舌尖化作灰烬滋味,我借口醒酒踱至后山,虺蛇逆鳞在月光下映出双重影子。
当第二道影子伸手触碰星髓果残留的根须时,我弹指将沾着沈瑶口脂的银针钉进他影子的膻中穴。
那东西发出类似陶埙破裂的哀鸣,消散前在我掌心留下枚血色眼瞳印记。
沈瑶找到我时,我正用剑尖挑着血色印记在潭水画符。
她突然将整罐月华露倒进潭中,涟漪间浮现出药园地下蠕动的黑色根须。\"星髓果是照妖镜,\"她蘸着潭水在我颈侧画避息符,\"你猜最先照出的是哪只魑魅?\"
我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走向凌虚阁,怀里的逆鳞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痕。
守阁傀儡的眼珠突然转向我,它胸腔里传出李长老的声音:\"把星髓果呈给掌门验看。\"可我记得清楚,掌门闭关前特意交代过,甲子之内不见任何草木灵气。
阁内香炉腾起的烟霭在空中结成\"危\"字,我后退时撞翻的博古架露出墙面上新鲜的血符。
沈瑶送我的护心镜突然发烫,镜面映出窗外掠过的人影——那人左耳垂晃着的,正是张师弟半月前炫耀过的家传血玉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