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父一番话,把厅里所有人都给干沉默了。
他叹了口气:“哎,这等小人定是藏头露尾的,还有伥鬼给他打掩护,太夫人定是难以把他抓出来。”
“我这就去上折子禀告圣上,让他为我那可怜的女婿做主。”
说着,作势起身,整理衣衫就要离开。
贾母:“亲家稍等。”
“我们府里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人。”
“珠儿可是我们家的长孙,折损在这个人手里,肯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就不用劳驾圣上了,毕竟国事繁忙,很是不必为我们府里的事去费心费神。”
李父:“太夫人的忠心,日月可照。”
“就是可惜我那女婿了,多好的一个人啊,被小人给祸害了。”
“不行,我还是禀告圣上吧。”
“我那可怜的女儿,被祸害成了寡妇,已经够命苦的了。”
“要是和外孙一起,再被欺负到丢掉性命,我怕是追悔不及啊。”
说罢,还是要起身离去。
贾母:“亲家,亲家等等。”
看着贾赦拦住自己,李父这才问道:“太夫人还有何指教?”
贾母叹了口气,“我们府里折损了一个孙儿,已经受到了教训。”
“以后保证没有人敢欺负她们分毫,定是保护得安安全全的。”
“她们的一应待遇,我亲自安排,保证不会短缺一星半点儿。”
“要是祭酒还不信,老身以性命担保,你看可还行?”
李父带着哭声喟叹:“太夫人,何至于此啊。”
“也就是您仁慈,不然叫我来的话,他敢把我女婿逼死,要不就还回来一个活生生的女婿,要不就拿性命过来抵。”
“否则,我再难饶他。”
“好端端的一对小夫妻,本来都有大好前途,一个能接我的位子,一个能当诰命夫人。”
“结果现在把我女儿弄得寡妇失业的,将来可指望谁去啊?”
“不如我把女儿接回去,起码还能护佑着她不受旁人的冷落和薄待。”
说完,不住地一直叹气。
贾母对此,也是无计可施。
大错已经酿成,再是难以挽回,苦果只能吃下,别无他法。
但是,绝对不能把孙媳放回李府。
不然,外面的名声如何暂且不论。
一旦她改嫁生子,只要李府那边儿狠狠心,不管兰哥儿的前途了,就能随时上折子弹劾老二。
父亲威逼亲子,还致人死亡。
到时候,他的官帽不但要摘了,整个府里还要面临滔天大祸。
于是,她只能尝试劝住李父,还给出自家的赔偿:
“祭酒,兰儿还在襁褓,哪能离得了亲生母亲啊?”
“您也心疼心疼外孙,就把孙媳留下,我保证没人敢欺辱她分毫。”
“我们家在京都还有三个庄子,虽然都不成器,但好在距离不远,勉强算是连在一起的。”
“把这些给孙媳傍身,将来她多少也能收些租子。”
“她的一应待遇都按我的来,将来兰哥儿的生活、读书,甚至婚事都不用她费心掏钱,我都给办理妥当。”
“哪怕我看不到那天,也一定会提前把事情给安排好。”
“我们也会好好培养兰哥儿,让她将来也有个指望和倚靠。”
“祭酒看,这样可好?”
李父没说满意不满意,只是感叹:
“太夫人,有您这样的祖母,我那女婿哪怕去了,也算是能闭眼了。”
贾母点点头,也擦了擦眼角流下的眼泪。
她肯退让到这个地步,一方面是因为李祭酒确实扎手。
都说文人的嘴皮子甚是厉害,她今日算是领教了。
也就是她年纪大,又有超一品的诰命在身,他说话还能客气些。
不然换了政儿,只怕能被活活地说死在这里。
他那话,跟刀枪剑戟比起来也不差分毫。
只往人的软肋和要害处下手,还让人难以招架。
往日全不知,这个亲家竟这般厉害,幸好留下了孙媳。
不然只怕她有生之年,都能看到二儿子的人头落地了。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珠儿的嘱托。
到底是她亲手养大的孙儿,承欢膝下二十多年。
又一直寄予厚望,盼着他赶紧出仕做官,撑起府里的门楣。
现在被弄得丢掉了性命,自己又没法让老二赔命,已经够对不住他了。
现在优待他的遗孀和儿子,也算能稍微减轻一些她的愧疚之心。
这时李父突然提到:“之前贵府送来几个庄子,我看在是女婿孝敬的份上,也就收了。”
“还给他谋了国子监的缺,在吏部也给登记好了,只等着他上任呢。”
“谁曾想,我那女婿竟被人给害死了,这可让我怎么跟国子监和吏部交代啊。”
“我还是把庄子还回来吧,他这孝敬,我是享受不上了。”
“好不容易找了个合心意的女婿,还指望着接我的位子呢,竟然被人断了后路,以后再也没有女婿孝敬了,也是可悲可叹。”
贾母现在只想堵住他的嘴,让他再也别开口说话了。
“亲家,之前是珠儿孝敬你的,只管收着便是,也不枉你这几年教导他花费的心血。”
“况且还那么辛苦地给他谋划将来,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还要麻烦你给他把官职落下去,好歹有个职务,下去也能不受欺负。”
“以后虽然他不能再孝敬你了,还有兰儿呢。只要他长大些,我就让他时时去你跟前孝敬。”
她实在怕了李祭酒这张嘴,几个庄子舍了也就舍了吧,只要他肯放过此事。
再说她之前也打听过,吏部那里确实要安排珠儿去国子监,干脆让他把官职落实。
钱花了,人家也办了事,这钱就没法再要回来了。
只能怪自家不争气,怪不到人家头上。
不然怕是要跟他结下死仇。
她现在只想把这个人搓出去,眼不见为净。
但又实在不想再跟他交锋。
于是看了看贾政,他面上全是害怕和退缩。
真是不中用。
又看看旁边的贾赦,他正一脸的兴致勃勃、跃跃欲试。
贾母便咳嗽一声,给他递了个信号。
贾赦一听,就像放开了缰绳的野狗,横冲直撞地冲了上去。
“亲家这不到辰时就来了,可是已经上完了朝?侍奉完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