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刀疤脸杀了人,将老头尸体踹下河,拎着女孩的衣服丢给身后的喽啰,然后冲着陈吉发这条船来了。
船夫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李六咽了口唾沫,手放在腰间的长刀上,郑红绫丢了擦枪的绒布,站了起来。
陈吉发上前一步,那刀疤正要跳过来时,他开口道:“兄弟,都是道上讨生活的,这些银子给你,算是孝敬。”
“直娘贼,还能遇上同行?”那刀疤咧嘴残忍的笑着,舔了舔脸上溅的血,又看了眼陈吉发和身边的李六、郑红绫,嗤笑道:“瞧你细皮嫩肉的模样,莫不是哪家的压寨童子?专给人干屁股的?!”
“哈哈哈——!”
刀疤脸下流的调侃逗得身后喽啰哄堂大笑,其余船上的匪贼见了,也都向这边靠了过来。
“老子倒要看你这个小白脸有多少银子?要不这样,你船上几人,就给几千两,如何?!”
陈吉发不做声,只微笑看着他,心中却在权衡得失。
自从身体强化后,他还没有试过效果,刚才,他仔细观察了这二十来个匪贼,没有发现特别专业的。再看郑红绫那跃跃欲试的眼神,觉得这仗也许可以打。
虽然有些风险,但做什么事没有风险?
打定主意,陈吉发收起手中折扇,指着那刀疤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这般张狂,便让你们见识下厉害。你们谁先上?”
“嘿嘿,果然就是个二百五。小白脸,你当唱戏呢!兄弟们,给老子砍了这孙子!”
喽啰们闻言,纷纷摩拳擦掌。但运河上船只相接,却只有前后两个点可以跳帮。
刀疤身边两个喽啰当先跳过来,陈吉发猛地拉开船夫,抄起船桨,以不似人力的速度猛然扇来,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如同被蛮牛撞了,“咔嚓”一声,船桨寸断,那两人也被打的筋断骨裂,摔入河中生死不知。
这一下,迅捷如雷,刚猛无匹,对面正准备跟着跳上来的刀疤脚下一顿,面色一僵。
身后,郑红绫也十分意外。
她见识过陈吉发的狠劲,这段时间也带着他训练,却没想到全力施为下如此凶猛。
不过,这也激发了她的凶性,更加跃跃欲试了。
“这位好汉,怎么停了?继续呀!”
陈吉发挑衅的笑着,刀疤僵硬的脸色更添了羞怒。
“兄弟们,砍他砍他!一起上,他就一个人!”
那群喽啰如梦初醒,一窝蜂想要从前后夹攻。
匪徒们连番跳帮,陈吉发和反应过来的李六守着船头,郑红绫一杆长枪封住船尾,两个游手防着侧面,竟然一时间守的密不透风。
尤其是陈吉发和郑红绫两人,普通喽啰撞上,一个回合不死也残,着实凶猛,大多数杀伤都是他们俩个造成的。
眼看着伤亡过半,刀疤脸心知不好,慌忙喊住喽啰:“点子扎手!撤!”
那群喽啰其实已经被吓到了,船上人不多,但一头一尾,两个杀神,太过恐怖。
“哟,现在知道规矩了?”
陈吉发重新抽出折扇,展开装逼。
“哼,孙子你等着!”那刀疤脸放下狠话,就想带人离开。
“我说过放你走了吗?”
陈吉发在身后幽幽开口,刀疤惊了一跳,回头怒骂。
“你他妈——!”
话没说完,突然觉得胸口一凉。
低头再看,一杆长枪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穿透他的胸口,刺穿了心肺,血流如注!
刀疤脸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郑红绫正站在他身后,嫌恶的抽出枪头。
“你……你敢杀我……”
那些喽啰也都惊呆了,几乎是屁滚尿流,一哄而散。
船夫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李六和两个游手看陈吉发和郑红绫的眼中满是敬畏。王宝珠见外面平静下来,探出头看了一眼,见满船板都是血,又连忙缩了回去。
不多时,便有附近官府的官差来处置这件事。
挪开障碍,清理尸体,最后统计,平民死了三个,包括那个老爹,匪徒死了七个,都是被陈吉发和郑红绫弄死的。那个老爹的女儿也获救了,喽啰们慌了神,并没有带走她,此刻正和母亲一起伏在老爹身上哭。
陈吉发回答了官差几个问题,有个捕头样的人看他眼光不善,充满了恨意。
但当知道陈吉发的举人身份后,又颇为忌惮,盘问他们半天后,总算放行。
在这个年代,有个秀才的身份就能在县里随意行事,有个举人身份,州府之内便少有人敢对你下黑手。那小吏就算心中再不情愿,但这件事涉及到举人,便不是他能够干涉的了。
因为这件事耽误了大半天,今天赶不到东昌府,只能在沿河的小镇歇息了。
登莱之乱刚刚结束,又赶上河南流民东迁,灾民安置的任务极重,府城县城之外,其实破落不堪,乞丐搭造的窝棚连天蔽日,路边插草卖身的更是不计其数,让人心颤。
一行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看起来整洁的小院子,给主人家二钱银子住了进去。
陈吉发想着旅途劳顿,今日又受了惊吓,于是给每个人都安排了房间,但半夜里,王宝珠抱着被子站在门口。
“吉发哥哥,奴好害怕……”
王宝珠低着头,挂着泪,满脸的委屈。不过是个不满十八的小女娃,放在前世还在上高中。
今天白天的事情实在超过了她的认知,那血糊糊的尸体一闭眼就出现在脑海里,怎么也赶不走。
“进来吧。”
陈吉发看她穿的齐整,于是点了点头,放她进来,指了指床铺。
“诺,你睡上面,我打地铺。”
王宝珠咬了咬唇,和衣躺下。陈吉发是真的累了,打了一架,又应付那个不知来路的捕快盘问,耗神费力,不久就进入梦乡。
床上的女孩辗转反侧,睡不着,又坐了起来,借着月色,盯着地上的男人看。
她想起白日他杀人时的那股子阴冷狠厉,又觉得心惊,可看着他睡着的轮廓,又觉得他怎么就这么安心睡得着?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小心的踢了踢陈吉发,没醒,心中却莫名有些快意和兴奋。
于是又使劲踢了一脚,这次总算醒了。
王宝珠有些心惊,收了脚,定定的看着他。
“怎么了?明天还要赶路,赶紧睡。”
“吉发哥哥……”
王宝珠想了又想,经历白天那些事情之后,她突然发现,在生死面前,其实很多东西都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了。
面对匪徒,面对屠刀,什么以色事人,什么正妻小妾都不重要了,她那个时候躲在船舱里,想的只有千万别出事情,她要好好活着……
陈吉发不知道她的想法,迷迷糊糊道:“干嘛?赶路很累的,要保存体力。”
“吉发哥哥,你是不喜欢宝珠吗?”
“啊?没有啊……喜欢的,你睡觉吧……”
陈吉发那个敷衍的态度,摆明了就是这么想但不想认。王宝珠笑了笑,并未纠缠这个事情。
“地上凉,吉发哥哥上来睡,挺宽敞的,奴都捂热了。”
陈吉发看了眼王宝珠,笑了笑,翻身侧过头去。
“睡吧,别想太多。往后的世道越来越乱,你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好好长大。我的任务就是照顾你们,不让你们受到乱世的伤害。”
王宝珠不知道如何接陈吉发这番话,她并不想得到这样的回答。
呆愣了半天,竟然听见男人轻微的鼾声。
真是个没心没肝的家伙,好在脾气温和,平日里并不为难她。似乎就这样当个米虫也不错……
不过,他说往后越来越乱?那不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睡不着,真的睡不着。
王宝珠看着地铺上的陈吉发,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颊,想起白天他杀人的样子,心中有些违和感。
平心而论,陈吉发长的不差,而且身形高挑,肌肉匀称,睡着的时候没有了白日的张扬凌厉,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很是好作弄。
但这样一个人,却文能科举,武能杀人,对于王宝珠这种乡下士绅家的女孩来说,都是戏文里才能听说的人物。
陈吉发似乎感受到了女孩的触碰,往被子里缩了缩。王宝珠受到惊吓,收回了手,然后就那样看着他。
黑夜里,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
许久之后,她困了,闭上眼睛,这一夜,竟然睡得无比安稳。
梦中,她似乎回到了幼时,抱着生母潘姨娘睡觉时那般,如同守着暖烘烘的炉子,让人心中都是舒畅的。
第二日一早,陈吉发揉着有些僵硬的脖子起床,这地铺到底还是太硬了些。
王宝珠倒是睡得沉,陈吉发没有叫醒她,独自到堂屋吃早餐。
鸢儿依然守在门口,见陈吉发出来,红着脸低头打了声招呼。
她见王宝珠躺在床上,想着这次小姐应该是得手了吧?要是这都不行,是不是这位姑爷有啥问题……
陈吉发出来时,看见郑红绫在院子里扎马步。对方也看见了他,又透过门缝瞧着床上的王宝珠,心中嗤然。
“呵,男人!”
旁边同样在锻炼的护卫李六没听清楚,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练功。”
过了东昌府,就进入了直隶河间府。
这里又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