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吉发在沙盘上指指点点,徐成洛、姚泽孝和薛虎他们都听得认真,就连付大犹这个莽汉也扣着脑袋聚精会神,唯独郑红绫脑子里想的都是乌七八糟。
神游天外的时候,突然听见陈吉发的声音。
“红绫,方才讲的那些,你有什么建议?”
“啊?!”郑红绫完全不知讲到哪里了,脸色有些红,“那个,没有,没意见。”
身旁的付大犹憋着笑,郑红绫甩他个白眼,那壮汉立刻像老鼠遇到猫,满脸严肃起来。
经过黄州之战,整个镖会都知道这丫头的身手了得,脾气暴躁,心眼还小,得罪谁也千万别得罪她。
陈吉发无奈摇了摇头,又点名付大犹。
“付队长说说。”
“属下没有别的,就提一条,现在情报做的不够深不够细,桥头那次,若是有敌方详细情报,知晓敌军有鸟铳,牺牲的那三个弟兄就不用死。”
“的确,流寇可以大量培养细作,拉拢流民中的同乡提供我们的情报,但我们很难打入流寇内部,难以培养细作。”
“其实还是有办法的。只是有些危险,需要投入人力金钱。”
“说说看。”
“大人既然收留了这么多流民,何不让他们去策反流寇中的同乡?”
陈吉发看了一眼郑红绫,丫头垂着头,面无表情。
“可以,这件事你觉得谁可以负责?”
“这……属下如何能替公子定?”
“要不……小的去吧……”发言的是刘观心,他舔着脸赔笑道,“属下之前是杂耍的,熟悉江湖套路,公子允属下在流民中挑些机灵的小子,训个把月就能像模像样,到时候可以在各个城市里面打探消息。”
陈吉发想了想,觉得是个路子,于是点了点头。
“那先做着看吧。每月先支一百两银子,有了成效再慢慢增加。这笔钱计入特费,我让段瑾给你列支。”
刘观心得了陈吉发的支持,兴奋的点头哈腰。其他有些野心的人,都有些跃跃欲试。
“还有没有建议的?”
有了好的开头,剩下发言就踊跃多了。很快,谭青云建议将河南乱卒编入民团,单独设队,陈吉发同意,由他担任队长;梁齐建议大冶矿工、铁匠都参加军事训练,掌握一定军事技能,陈吉发同意,给他拨款让他来负责军训的事情;薛虎建议把斥候和冲阵的重型骑兵分开,单独设队,陈吉发也同意,让付大犹任侦察骑兵队长,薛虎任重骑兵队长;姚泽孝认为要加强火器,可以单独设火器营,陈吉发还是同意,让姚泽孝负责这件事情,徐百川和李云飞领原来的步兵队,分练重步兵和轻步兵。
参与战斗的每个尖兵都得到了自领一部的机会,十分开心。陈吉发嘱咐他们回去后对立功的士卒也要考核提拔,充实骨干。
“另外,有几件事你们都没提,我来说一下。第一件,这次桥头的战斗,很多伤员受伤后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士兵自己的急救知识也很缺乏。所以,镖会下面要设医院,章程我都设计好了,主要就是负责战场抢救,对士卒进行急救培训。因为合作社目前没有厉害的大夫,先由我们的草药大夫潘常贵在临时医院的基础上负责筹建,培养医护人员,等我们再壮大些,再邀请名医坐镇。”
“第二件,这次布置阵地的时候土工作业效率太低,遇到河流需要涉水,紧急情况下就比较抓瞎。进攻战的时候没有专业力量破坏敌军的工事,这次是流寇都是乌合之众,虽然有短板但是不致命。但往后若是遇到正规军,这些短板搞不好会决定胜败。所以,要成立一个专门的工程兵队伍,我想让梁齐来组织这件事,你做矿工军训的时候,要着重训练军事土工、爆破作业,做铁匠训练的时候要训练浮桥、攻城器械,从中挑选优秀的提升军职。”
“第三件就是对于经历过的每一次战斗,都要形成记录复盘的习惯,要组织麾下基层队长、伍长召开讲评会,把战斗的得失掰开揉碎讲给他们听,讨论还能不能优化,还有没有别的打法。队长、伍长回去还要组织士卒来讲,务必让每个士卒都养成分析作战意图和作战方法的好习惯。讲评完后要写学习心得,镖会要组织定期考核。对战略、战法考察优秀的,在提拔使用上优先考虑。”
接下来拉拉杂杂讲了些其他事情,陈吉发才宣布解散,会后将苏云生和郑红绫留下来。
“方才没有提你们两个的安排。我是打算让你们两个领近卫营。”陈吉发说道,“云生往后要学习如何统帅大军,随着时间推移,天下会越来越乱,到时候我们手中的力量也会更加庞大,你要尽快能独当一面。至于红绫,我答应了你母亲,往后要多约束你,最好的办法就是带在身边。”
苏云生自然是感激抱拳致谢,但郑红绫却不以为然。
“俺现在很强。不打架会不自在。再说你也管不住俺,不如想点有用的。”
“你很强是不错,但好的军队不用过于强调个人的勇武。再说,你在我身边不是说就不用打架了,只是要用在更关键的时候,以更安全的方式。”
“切,你省省吧,又不是俺爹,天天操这些瞎心。”
陈吉发被她呛住,旁边抱着文件经过的工作人员想笑不敢笑,憋的辛苦,连忙加快脚步跑了。
“行吧,平常我也管不住你,但是再有行动你必须听指挥,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没搞清情况就往前冲。这是作为你的上级对你的要求。”
“好——!”郑红绫拖长尾音,懒洋洋答应了,“还有啥事儿吗?没有俺去找虎子他们打架去了。”
“去吧。”
郑红绫得了令,脚下生风,溜得飞快。陈吉发没了脾气,只能在背后摇摇头。
“这丫头倒是个活宝。”苏云生笑道。
“嗯,不是个让人省心的。”
“不过她身手真心不错,若是军略上用功些,肯定会是方面之才。”
“嗐,创业艰难,要都是方面之才,那还缩在江夏做甚?干脆打到中原去算了。”
“哈,你还真敢想。”
陈吉发笑着拍了拍苏云生的肩膀,轻声道:
“想想没什么,会有那么一天的。”
苏云生心中微惊,又想到之前陈吉发对他说过,武人的时代就要到来,于是也有些想法,见今天氛围不错,就提出来与陈吉发商量。
“吉发如今是兵备道的主事,往后能否不能给兄弟也谋个正式职司?明年就是武举了,上次没能陪你一起进京考试,这次兄弟打算考一考。”
“这自然没问题。”陈吉发想了想,“回头我与薛将军说,让他给你弄个军职,再跟着卢巡抚打几仗,争取武举之前弄个千户。”
“哈哈,那可要多亏你了。”苏云生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忙帮的算是很大了。不过,对于陈吉发目前的活动能量来说,推荐一个千户还是比较容易的。
两人议定此事,就此别过。
陈吉发诸事忙碌,不过,天下形势却瞬息万变,并未有充足的时间让他将所有事情慢慢做到位。
在麻城吃了大亏之后,张献忠流贼重返大别山,周旋几日后,突然从霍山杀出,走北线冲入河南。
朝廷急令湖广兵北上增援,巡抚卢象升受命点兵,召陈吉发随行。
这次出征,与上次去黄州不同,是正规军事行动,陈吉发本人必须接受军令节制,所带部曲也必须根据调令行事。不过,陈吉发已经做好打算,军事上马马虎虎,过得去就行,主要精力还是集中在流民招募上。
河南如今流民遍地,原有的乡村组织全部被打散,若是敞开了迁徙,肯定比黄州府多许多倍。
陈吉发先是从镖会抽了一百黄州之战的老兵,又带上在家训练了三个月的四百团练新兵,其余人马都在家按照之前布置的工作改组,编练新兵。领军的队官他推荐了苏云生,然后带着郑红绫随身听令。
此外,金口千户姚泽孝也被一并征召,他在黄州战后做实了千总的的位置,领一哨人马,实际就是原本那一司的府兵,再配给他一百多老弱病残。他看不起这些兵丁,全部裁汰掉,又找赵坤兴从流民哨点中抽了五百壮丁充填。
这次领军的人正是薛玉宗,他是都指挥佥事,挂了个副总兵,三品武将。
因为是熟人,所以陈吉发和姚泽孝带了足额的一哨人马外加五百团练报到,他只多看了两眼,同陈吉发开了个玩笑。
“陈主事这是把家底都掏空了呀!”
“听说是为了保境安民,乡里百姓都踊跃报名,实在是盛情难却。”
“哈,你小子惯会说话。”
陈吉发随手给薛玉宗塞了封红包。
“乡民记挂大人恩典,些许孝敬。”
“你且去巡抚大人那边报到,薛某人只管打仗。”
话是这么说,薛副总兵脸上的笑容却多了几分真心,那封红包也没推回来,自然而然的揣进了怀里。
陈吉发到卢象升帐内听令,卢巡抚正在对着地图讲形势。
“如今洪督师在汝州,追流贼入陕西。辽东军自北来,剿徐、颍之敌。圣上有旨,着我部平定豫西贼寇,限六月为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