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吉发了解过南京的情况后,就对陈吉民谈了自己的看法。
“合作社在南京,如今的经营业务太过单一,许多新技术,在江夏已经有了成绩,但在南京还没有落地,希望这次可以通过招标会的方式,在南京筹备一个新的工业园。”
“哥哥尽管做就是,这边的各种准备,弟弟都已经做好,如今江宁县西面的货场空地,大多已经被弟弟和苏州商会买下,您要做什么都有空间。”
“嗯,很好。另外,江夏合作社去年底进行换届,做了改组,南京这边,也要进行调整。工会、学会、女会要建立起来。我知道你们这里工会有些雏形了,不过,学会和女会还要动些心思,工作重点肯定与江夏不同。我个人觉得,学会应该更注重与各学派的交流,可以办个杂志或者期刊,女会要注重拉拢南京的贵妇人,他们是不可小觑的力量。”
众人皆点头应是,陈吉发如今权威日盛,敢在他面前插嘴的人越来越少。他虽然非常希望像后世那样百家争鸣,但在这个时代的社会氛围下,很难做到。
又讲了些生产上的事情,交代换岗的事情,这才宣布散会。
独留下陈吉民和陈小雨。
从陈吉发到了码头,陈小雨便沉默寡言,只和王宝珠嘀嘀咕咕说些悄悄话。
陈吉发有些纳闷,先问了妹妹。
“小雨怎么了?上次来你叽叽喳喳,这次怎么不做声?”
陈小雨闷了片刻,摇摇头道:“无事,哥哥吩咐什么,妹妹去做便是。”
“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陈吉民忍不了,笑道:“小雨妹妹这是舍不得心上人,闹情绪呢。”
“吉民哥别瞎说!”小雨面色不虞,“只是觉得南京这里自由惯了,不想回江夏罢了。”
“哦?真的假的?”陈吉发笑了笑,感觉陈小雨肯定是有事情,于是逗她道:“其实江夏如今也发展挺好的。金口镇也很繁华,与十里秦淮差距越来越小了。你回去后,我会给你安排去处,不会比南京差。”
“嗨,她哪里是为了这?”
陈吉民还是笑,陈小雨瞪了过来,他也不敢说破。
“过年回去看过了,还是不如南京方便、热闹。”陈小雨撇了撇嘴,“最关键是人。这里的人不干涉旁人作甚么,看问题通透,妹妹喜欢这里。”
陈小雨低头,不愿承认,陈吉发想了想,觉得妹妹或许不愿意当着别人的面说,于是岔开话题。
“是,南京在这方面的确是江夏比不上的。不过,父母都担心你,想要你回家成亲。做哥哥的,在这方面不能马虎,所以便答应换你回去。”
听到成亲的话题,陈小雨突然就来了脾气。
“哪有这样的?让我读书见世面也是你,让我回去嫁人也是你!不想理你了!”
小妹子闹了脾气,陈吉发连忙去劝:“哥也就这么一说,主要是爹娘着急。最后做什么还不都是看你吗?”
陈小雨似乎是接受了,但还是闷闷的。
“哥,啥时候走?”
“年底吧。回去过年”
陈小雨没做声,当是默认了,不过这次,轮到陈吉民有些紧张了。
“过年前就走啊?不能过完年吗?”
“哟,你也有情况?”
陈吉民红着脸,笑得很腼腆。
“是有个姑娘,不过人家眼光高,还没回话呢。”
“是上次你说的那个吗?到底是哪家姑娘?”
陈吉民支支吾吾,这次轮到陈小雨笑话他了。王宝珠也很感兴趣,两个女孩在旁边嘀嘀咕咕,不让陈家兄弟两个听见。
“是……是苏州一家绣庄的小姐……”
“苏州的绣庄?这有何难?庄志业不能帮你做媒?”
“就是找了庄老板说媒,不然人家都不搭理的。”陈吉民有些垂头丧气,“那董小姐外公是个秀才,母亲就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是个才女。董小姐从小受母亲教导,知书达理,只想找个读书人。弟弟随熊夫子读过两年,资质不佳,连个秀才都不是。如今董小姐对小弟面上客气,但若谈起婚嫁,都搪塞应对……”
陈吉发初听只觉得好笑,襄王有梦,神女无意,堂弟这是单恋上了人家。
“你那董小姐,是个什么来路?家中长辈清楚吗?”
“就一个母亲白氏,她以母亲姓氏为名,取名董白。”
陈吉发讶然,竟然是历史上有名的秦淮八艳之一的董小宛!
几乎是下意识的,陈吉发脱口而出:
“你说的董白,认识一个叫冒辟疆的吗?”
“啊?冒辟疆?你说是复社才子冒辟疆吗?听说他的书在苏州挺流行的,不过没听说董小姐同冒公子有什么往来。人家可是正经人家的闺女,平日里并不出门。若不是我们做绣坊生意,肯定不能认识的。”
原来如此,陈吉发压下心中的讶异,面色古怪。
董小宛作为秦淮八艳之一,才情样貌都是没得说的。她早年为家计出道,并未改籍,赚够银子后便与母亲返回苏州居住。
与冒辟疆相遇后,董小宛一心一意相随,只可惜冒辟疆因为抗清的立场后期较为贫困,董小宛为了他积劳成疾,死在了二十八岁。
如今的董白,应该才十三岁左右,还未到离家卖唱的时候。
陈吉民如何能看上这么小的丫头?
再说,这女孩因为名“白”所以崇拜李白这样风流倜傥的才子,陈吉民这种商贾出身的公子,应该不是她的菜,所以被拒绝的可能性很大的。
“若是冒辟疆还未出现,你或者还有些机会的……”
“兄长为何如此说?”
“我听说的。董小姐有些才名,而且善丹青。你知道,有些书家喜欢评什么名次,我偶尔看到了董白的名字和介绍。”
陈吉发胡乱掰扯,不过,这个年代苏州的文坛喜欢搞排名,喜欢搞榜单倒是真的。
陈吉民不疑有他,又问:“那干冒公子何事?”
“据说,她喜欢冒辟疆的散文。”
“原来还是喜欢才子……”
陈吉民低了头,有些低落。
他原本是想,陈吉发既然能帮徐成洛讨了陶樱,若是董白的事情要兄长出面,估计十拿九稳。
陈吉发也看出堂弟的心思,叹了口气道:
“我陪你去一趟苏州,尽人事,听天命,如何?”
陈吉民听了这个承诺,立刻又高兴起来。
“那感情好,哥哥出马,一个顶俩!”
“你呀,就会嘴贫!”
兄弟俩议定这件事,再回头,发现院子外面有个人探头探脑的。
陈小雨也看到了那人,脸色一冷,拉着王宝珠就往里面走了。
陈吉发有些意外,陈吉民就笑:
“瞧,就这家伙,一直缠着小雨呢。”
陈吉发看过去,这不是之前那个被骗的傻小子吗?
“啥情况?他一直来找小雨?”
“是呀,隔三差五来,脸皮可厚了。”
“那小雨呢?她怎么想?”
“我是感觉小雨对他不反感。”陈吉民笑得很暧昧,“其实吧,若不是父母不在身边,说不定媒人都上门了。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陈吉发有些恼火,果然还是这头猪来拱白菜了。
不过,还没等他过去找那个小子的麻烦,乔麻子已经让镖师将他推出去了。
那小子在门口喊着“陈小姐”,不过,陈小雨在里面没有吱声,也没出来。
陈吉发想着妹妹还要跟着自己学习、工作几年,并不想这么早就把她嫁出去。
放在后世,陈小雨这个年纪刚刚是大一新生,正是人生开启新阶段的时候,可不能随随便便嫁人,浪费了大好年华。
因此,他看到门外那小子就有些生气,嘱咐镖师将他丢远一点。
放下弟弟妹妹的私事,陈吉发邀约了薛庆余和庄志业,到了秦淮河边上的“椒舍”,接风宴饮。
将近两年过去,作为苏州商会经常搞接待活动的定点场所,“椒舍”如今也进行了扩建装修,将原本的院子后面又增加了一进,接待最尊贵的客商。
陈吉发绝对算得上是尊贵的客商,更何况,今天宴请的还有陈洪谧主事。
“学生见过陈主事!去岁一别,已有一年,甚是想念。”
“哈,子安客气。听闻你跟着卢建斗数破流寇,真是英雄了得。过去只知道你善丹青,会经营,却不想你还擅长治军。当得起文武全才!你这样的大才屈居乡里,可惜可惜。”
“也没什么可惜的,学生年纪还小,现在只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至于官位品级,都是次要的。”
“嗯,就喜欢你这种务实的劲头!”
陈洪谧拉着陈吉发进了雅间,庄志业和薛庆余陪同着,陈吉民和王铁柱跟在后头。
如今依旧是熏香丝竹,只弹琴人换成了个不认识的年轻女子,陈吉发有些意外,随口问道:“苏大家呢?”
“嘿嘿,子安莫要再这样称呼,人家现在应叫苏姨娘,是陈大人的如夫人了。”
“哎呀,唐突唐突,学生恭喜陈大人!”
陈洪谧摆摆手,笑道:“还得多亏了吉发的那幅画,才让某下定了决心。不谈这些,这次来,又有什么大动作吗?”
陈吉发自然是将计划都说与陈洪谧听,后者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若是都顺利,明年你的事业又能再上台阶。”
“都亏得大人指教。”
“你呀你,就是太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