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伊勒德绝望之时,远方,一支利箭突然穿空而来,凄厉的尖啸声打破了悲伤绝望的氛围。
在众人愕然的下一刻,只见堵在淑济面前的那员小将,不敢置信的捂着脖颈,妄图堵住那支莫名飞来的羽箭造成的伤口。
托克博大惊,抬头一看,草甸顶上出现了一名骑兵,浑身上下的铠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手中的弓箭已经再度张开,瞄准了第二个倒霉蛋。
蒙古骑兵立刻做出反应,大队四散开来,呼啸着呈分散队形进行包抄。那人匆匆射出第二箭,却依旧准的惊人,撂倒了冲在最前面的那名骑兵,然后转身离去。
淑济和她的护卫趁机发难,托克博亲自上阵,与伊勒德战作一团。但格格的人马并不恋战,双方又开始追逐起来。
蒙古人的阵型因为弓箭手的拉扯和淑济的暴动彻底乱成一团,就在这个时候,从侧面杀来一名身材略微娇小的骑士,也是浑身铁甲,持一把长枪,见人就挑,竟然无一合之敌。
托克博本部有五百多人,但为了减少惊动,也因为淑济的人手不多,因此他只带出一百精锐,剩下的人由他的儿子带着,继续跟随大队行军。
但现在,这一百人似乎有点不够了。
前面那个弓箭手准的不像话,在高速运动的马背上,依然能三射两中。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对面的骑弓比步弓还要猛,射程远,威力大,中者无不是被箭杆贯穿,流血不止,直接就失去了战斗能力。
淑济身边的就不用说了,都是阿喇克绰特部的精锐勇士,与托克博的追兵缠斗不落下风。而且因为投鼠忌器的关系,他们还不敢用弓箭,害怕伤了淑济。因此也很难决出胜负。
至于后面那个,就更是离谱了,一个人可以追着十几个蒙古骑兵跑,托克博手下两员猛将都被对方捅穿了,跌落马下死的透透的。
这般凶悍的杀神让蒙古骑兵纷纷避让,这让淑济身边出现了追击的空档。那位杀神干脆冲过去给淑济的人马断后,强行隔开了几十名追兵。
另一方面,那些追击弓箭手的人马也被杀的崩溃而逃,两个领队的小将都被弓箭手点名狙杀,剩下的人试探着又追了一段,发现完全摸不到对方之后就四散往回逃窜。
托克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亲自带领卫队,想要将那员杀神斩落马下,但交手之后才发现,对方的力量、速度完全不是他能够比拟的,那如闪电般的枪刺只三个回合就穿透了奋不顾身的护卫,刺入了他的腹部。那位忠勇的护卫虽然意图给头领分摊伤害,但结果就是根本没有鸟用。
托克博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近卫都停止了追击,抢救他们的主子。其他的队伍见状,也趁机放弃了围攻,任由淑济的队伍和两位援兵跑远了。
直到远离战场很久,双方才停下来歇脚,给马匹补充水分营养。
淑济丢了马鞭,迎上前去,就看见那位杀神般的骑士揭开面甲,露出嬉笑肆意的脸来。
“日安呀,小妹妹!还记得俺吗?”
“郑家姐姐!”淑济有些惊喜,然后很快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感谢郑家姐姐救急,您不仅是救了我,也挽救了整个部落。”
“不谢不谢,哈哈。你长高了,长漂亮了。嗯,真好,草原上的花儿。”
淑济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家伙,总是像个小流氓一样同女孩子说话,但她明明自己也是个女孩子。
这时候,远处的弓箭手也过来了,另外,还有个穿着不合身的棉甲的陌生男子。
“日安,淑济格格。”
弓箭手取下面甲,是陈吉发,在他身边那位,自然是赵坤兴。
“陈大人安,好久不见。”
双方会面,都很高兴,尤其是淑济格格。
在她看来,这个平时儒雅,战时骁勇的汉人,甚至比草原上的勇士更加有吸引力。
卓力格图回到部落,将淑济遇袭的事情向父亲哲布报告,后者自然是要训斥他。
“你不该由着她任性!一个女人而已,你要学会征服!兀鲁部现在只有三百户牧民,根本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回到草原。现在淑济也到了托克博手中,那么格日勒那个老滑头很可能就此归附大清皇帝。我们现在能做的,除了内附大明,就只有投降大清。”
卓力格图涨红了脸,低声询问道:“难道现在聚集人马去救她不行吗?”
“糊涂。你丢了淑济,格日勒会不会同我们反目还不好说。让牧民们准备,我们移营。”
哲布的命令还未来得及出营帐,就听见外面喧哗,他与儿子出门探看,发现隔壁阿喇克绰特部的营地里欢呼一片,原来是淑济回来了,甚至连她的护卫都回来了大半,这证明她是取得了胜利回来的,而不是被托克博以其他目的放回来的。
如果是后者,她身边应该跟着托克博的使者。
哲布非常的惊讶,而他的儿子卓力格图则难以置信,脑子里嗡嗡一片。
有个年轻的小伙子过来向父子俩报告情况,原来是三名汉人的勇士从托克博的追击中救回了格格,格日勒已经知道了卓力格图丢弃淑济独自逃跑的事情,派来了使者邀请父子俩今晚过去议事。
“你不是看见托克博围住了淑济?”
“土默特的骑兵有一百多,淑济只有十几人。儿子并没有撒谎,只是不知道她用什么办法逃脱的。”
“哎呀!”哲布跺脚,“这样我们同阿喇克绰特的关系就变得微妙了。带上二十只羊,跟我走。”
卓力格图低着脑袋跟在父亲身后,当篝火燃起来的时候,他到了淑济面前,而这个时候,女孩身着盛装,带着白色的狼皮帽子,端坐在格日勒身旁。那帽子还是他送的狼皮做的,但今天的主角却不是他,而是那三名汉人,其中,竟然有一个女人,紧挨着淑济的另一边坐着。
格日勒很高兴,在篝火旁大口吃肉喝酒,还有牧民弹马头琴。哲布上前道歉,格日勒看向淑济,格格拿出缠着红绳的马鞭,丢到了火里。
卓力格图看着马鞭被焚烧,像是自己的心也被焚烧了,尖锐的痛让他不由自主的泛起泪花,但他没有办法说出一句话来。
在淑济冲向土默特骑兵保护她的牧民,而卓力格图只想着赶紧回去搬救兵的那一刻,两人就已经分道扬镳了。如今,不过是印证罢了。
“阿喇克绰特与兀鲁的友谊就此终结了。”格日勒对哲布说,“你们送来的牛羊都带回去吧。我们以后就像普通的部落那样交易。”
两个部落最终不欢而散,兀鲁部也在第二天开始迁徙。
淑济站在草甸上静静的看着隔壁部族的动静,眼泪潸然而下。
郑红绫叼着草棍,躺在草坪上欣赏格格身上的装饰,皮质的帽裙配上用彩绳编织的各种玉石,古朴而美观,充满了异族风情。
这样美好的姑娘,不该伤心哭泣。
郑红绫忍不住劝解:
“小妹妹,为了男人,不值得。”
“嗯,姐姐说得对,为了男人,不值得。我并未想着男人,只是,失去了兀鲁部的支持,阿喇克绰特就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恢复壮大。”
“你担负太多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放心,我很好。只是有些迷茫,不知道未来去往何方。”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未来不担心,姐罩着你。”
郑红绫毫不脸红的说着大话,她的底气来自于自身的武力,也来自于她身后的团队。
自从跟着陈吉发南征北战以来,合作社镖会的这帮人,心中都渐渐有了些傲气,觉得没什么敌人是自己不能击败的。
两位姑娘正聊着,身后,传来交谈的声音,是陈吉发与格日勒。
“清兵不日即将南下。目前已经有许多蒙古部族正在往独石口赶。我们尚不清楚对方的行动路线,但大同、宣府肯定不会安全。”
“能够供部落放牧的地方越来越少,又能躲到哪里去呢?就算在这里,也是依靠先生从北京运来的货物与其它部落交易,才能过得好一些。”
“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帮头人解决这个问题。阿喇克绰特目前有四百二十户,男丁一千二百人。这点力量在草原上根本没有能力同各部落争夺水草,但若是与我们合作,至少生活上不成问题。”
“部民只会放牧,内附汉地不会种地,又处处受到欺辱。有些汉人的边军官将,还会杀牧民充军功。这几年内附的部民很多又回到草原,实在是太难了。”
“我不要你们去种地。帮我跑马帮吧。我准备建立从洛阳经晋中、太原到大同的商路。如果你们愿意内附,这条商路上的马帮就给你们经营。”
格日勒十分惊讶,他虽然是个老滑头,见着利益没有说推拒的道理,但这份利润太大,让他有点不安。
“可是……我们是蒙古人……通关隘,过巡检,都会盘查。有的牧民连汉话都不会说,会不会被他们刁难?”
“你们只需要当打手。”陈吉发笑了笑,“这么说可能有些不敬,但我的确就是这么想的。我们会依托晋中的商人建立贸易路线,你们的马帮负责运送,并且保护货物的安全。必要的时候,要同其他的马帮火并。说穿了,就是当雇佣军。”
“这……我要考虑一下……”
“嗯,不强求。头人考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