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生花 第68章

“殿下，从卷宗上看，一点问题都没有呀，会不会就是当时那小子真的作弊了呢？”蒙羽坐在杨阳旁边，他已经看小殿下翻了好几次关于赵又升的卷宗了，但确实是一点问题没有。各种证据，人证、物证俱全，而且他们也找人去问了人证，当年的物证也核实了，跟卷宗记录的一模一样。

“起初我跟你的想法差的不多，毕竟赵又生背负着老母亲的希望，所有荣辱尽系一身，等到考试的时候是有可能走了歪路的。但我看着卷宗，还有你们搜集回来的人证口供，竟然全都能对上。”

“全都能对上那不就证明确实有这样的事情吗？”蒙羽不解，自古以来断案都这样的，有人证有物证，而且还当场抓获，这就是一个铁案，由不得人分辩。

“可现在这事过了三年，这些人证还能清晰的记起来当时的事情，还有这物证，竟然能完好的保存到现在。但就是唯独赵又生当时的考卷怪失了，你不觉得这样有点奇怪么？”

“贡院那边不是说，因为他舞弊，所以把他的卷子全都销毁了么？找不到很正常呀。”

“呵呵，确实这事一点破绽和错漏没有。不过我们还是不能太早下结论，且等等吧，估计等下就会有新的线索。”

杨阳放下了卷宗，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的吹着上面的茶叶。现在已经是晚上，周围的院子都已经熄了灯，只有他这个院子依旧灯火通明，为的就是等一个人。

“殿下，幸不辱命。”

没过多久，一少年气喘吁吁的跨入了门内，然后对杨阳行了一礼。正是和杨阳一起学艺四年的蒙毅，蒙羽的儿子，年纪比杨阳大了四岁。

“毅儿？”

“辛苦，说说吧，都查到了什么？”

杨阳让人给他搬了个椅子，而后自己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谢殿下，确实查到了。赵又生和他母亲的情况属实，地方衙门和户部都有详细的记录。但就是给此案作证的证人，有两个其实三年前就搬离了京都，但就在昨天下午，其中一个人证才回到了京中，一人则是今天早上才到的京。而且他们现在居住的房子，也是今天早上，才在户部改成他们的名字的。”

蒙毅一口气说完，顿时又觉得有些渴，但之前那杯茶自己已经一口喝掉了，所以只能咽了咽唾沫。

“看，现在你还觉得这案子简单么？”杨阳直接把整壶茶递给了蒙毅，蒙毅接过后，直接对着壶嘴一顿猛吸，可见是真的口渴。

这一路上，蒙毅都不敢耽搁一下，早上的时候出发远在千里之外，隔着好几个州郡的并州，然后又一路马不停蹄的往京中赶，之后又去了一趟京都的户部，拿到记录之后这才急匆匆的赶回来。

“殿下，会不会毅儿他查错了？要不要我再去核实一下？”蒙羽有些不放心，自己的这个儿子平时都是跟着殿下习武，但却没有学习任何侦查办案的知识，所以担心出什么差错。

“我信得过他，再说要是不锻炼，以后如何能挑起大梁，独当一面。”杨阳抬手止住了欲言又止的蒙羽，蒙羽想把他儿子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但杨阳却觉得大材小用了。等办完这事，他就打算安排蒙毅到军中历练，以后成为守护一方的将军，方能对得起蒙毅这个名字。

“你查到的可完全属实？”蒙羽还是不放心，因为在他眼里，自己的儿子还年轻，这方面还没什么经验。

“父亲，孩儿所说句句属实，为防那些人事后改口，孩儿还让他们写了字据。这是记录，上面还有各衙门和官员的印章。哪怕他们事后被人收买篡改，这也能证明。”

“这些谁教你的？”蒙羽看着手里的字据，再看看上面的官印和手印，感觉自己以前确实是看低了自己的儿子。

“都是殿下吩咐的，但让他们盖印和按手印是我让他们这样的，用殿下的话说就双保险，免得他们事后不认账，反将我们一军。”蒙毅十分得意，得了父亲的夸奖，小殿下似乎也很满意。

“不可骄傲。”蒙羽把字据送到了杨阳手里，嘴上说着让自己的儿子不要骄傲，但他心里却对自己儿子办的事情很满意。

“不错，等这事了解以后，有赏！”

杨阳仔细看完了调查的记录，认真确认了一遍，蒙羽这事办得确实漂亮。自己早上的时候，只是叮嘱他要留字据，没想到他不仅写了字据，还让经手的官员衙门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手印，还盖了官印。有这些，确实不怕以后这些人改口供了。

“谢谢殿下。”蒙羽当即跪了下来，反应慢了半拍的蒙毅看看自己的父亲，也一并跪下谢恩。

“起来，不然我可收回刚刚我那句话了。”杨阳假装生气，轻轻敲了敲桌子。

“谢殿下。”蒙毅听了杨阳的话，赶紧起身，生怕这小殿下真的生气。

“忙了一天了，都休息去吧。”

“是。”蒙羽父子起身后应了一声，行了一礼，然后齐齐退出了房间。这一天下来，确实是有些累了。特别是蒙毅，来回跑了不知道多少路，驿站的马都不知道换了多少匹，早就累得不行。

杨阳把所有卷宗和蒙毅调查到的记录都放到了一个盒子里，然后熄了灯，但人却悄悄的上了房梁。

外面的打更的巡逻小队已经巡了三遍，晚上院里值守的暗卫也到了轮值的时候。然儿就是这个时候，黑夜之中的一个阴暗角落，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团黑影，然后如同闪电一般的速度，换了个位置，贴到了杨阳院子下的一个偏僻角落。

这时候暗卫们正在进行交接，虽然时间很短，但对于这黑影来说，时间完全足够。他悄无声息的飘进了屋子里，然后借着外面微弱的光亮，看到了桌子上的盒子。为保万全，他没有第一时间就去取盒子，而是确保了床上的人已经睡着，盒子没什么报警系统，这才小心的捏着盒子，放入了自己的怀中。

接着这人一翻手腕，捏着一颗早就准备好的石子，朝着半开的窗子一弹，准确的打在了那支撑着窗子的枕木，自己则悄无声息的飘上了房梁。凝神屏息，进入了龟息的状态。

“有刺客！”暗卫十分警觉，他们自己也知道，就是他们在换岗的时候，整个防卫是最松的，所以换完岗后，他们都会仔细辨认一切任何可疑的物品和声音。所以这枕木突然落下，窗子突然关上，他们第一时间就察觉了，而且立马拉响了警报。

一时间，整个院子，连同附近的院子，都亮了起来，一些暗卫更是跃上房顶，四处搜索眺望。蒙羽作为统领，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披着一件衣服就赶到了案发现场，而后开始勘验。

杨阳的屋子外围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但却没人敢推门进入，一方面是为了保护现场，一方面是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生怕这就只是个意外，惊扰了正在休息的殿下。

“殿下。”蒙羽敲了敲门，等了三个呼吸之后，猛然的推门而入，直奔杨阳休息的地方。掀开被子，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外围岗哨可有什么发现？”蒙羽转身，对着院里的人问了一句。

“外围岗哨没什么发现。”外面一人回话。

“那就退了吧，歹人估计已经走远了。”蒙羽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桌上，发现少了个盒子，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的时候关上了房门。而后转身，结了几个手印，这是暗卫们传递信息的手语。

蒙羽并没有离开院子，而是退了几步之后，就跃上了房顶，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接着所有暗卫散开，把守住了各个方向。因为蒙羽刚刚的手势传递的信息就是，歹人还在屋内，殿下目前安全。

这些暗卫训练有素，自然就知道了自己该如何应对。所以看似他们的脚步都远去了，灯光也暗了下来，但其实早就又偷偷的摸了回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埋伏着。只要房中歹人出现，不管往哪个方向，都能被堵到。

“大哥好功夫，不知师承何派？”

在这黑衣人松了口气的时候，杨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可他明明记得，自己上来的时候身后没有人。所以顿时一个激灵，差点从房梁山摔下去。

“嘘，他们还没走远，你也一样是来办事的吧，事成之后，你我三七分账如何？”

“这不合适吧，我没得手呢，你就给我七。”杨阳压低了声音，心中觉得十分好笑，但却憋住了。

“是我七你三！等下你先出去引开追兵，你我两个方向离开。”这人明显被杨阳的话给气到了，声音比杨阳大了一些，而后发现不妥，又压低了声音。

“四六，我六你四。”杨阳想逗一逗这人，所以和他谈起了分成。

“最多五五开！”

“行，事后你如何把钱给我？你赖账我可怎么办？”

“都是为大人办事的，事成都是要回去复命的，到时候你还怕找不到我？”

“等等，我先确认一下，我们是不是为同一个大人办事，要是你我两个主子，我帮了你，差事还没办成，我岂不是要哭死。”

“中枢院。”这人只说了三个字，后面就没说了。如果身后的人也是受命于同一人，那这三个字已经足够，如果不是那自己也没算说漏了嘴。

“一样，既然如此，我先出去，引开追兵，你趁机离开。如果让我知道你想私吞，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找到你。”

“放心。”

杨阳点了点头，从房梁上落下，以更加轻巧的技巧从窗户翻了出去。房梁上这人看到杨阳动作，更加确信了杨阳的身份，应该是那位大人上了双保险，派了他和另外一个人来。而且从身形上看，这人确实比他还要合适，同时也明白了为何自己没发现这人何时就在自己身后了。看来一山还比一山高，这人的能力竟然在自己之上。

杨阳出现之后，第一时间就上了房顶，然后亮出了自己的令牌，然后快速的比划了一下，故意弄出了动静，接着就如同一只大鸟一般，飞速的向东而去。

这么大的动静，根本瞒不过那些暗卫，所以几乎所有暗卫都轻啸一声，全部追着杨阳往东而去，那方向与京都的方向完全相反。

“厉害，还好大人派了两个人，还有，那人真够兄弟，竟然引走了所有人，还是相反的方向。”这人在房梁上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儿才从房梁上翻下，轻巧的翻出了窗子，往京都的方向射去。

“殿下好计策，这人果然上当了。”蒙羽站在杨阳身后，在他身后还有二十几个暗卫，此时都一脸崇拜的看着杨阳。

“其他人留下，今天你们做的不错，明天一天加餐喝酒。”杨阳转身对这些暗卫点了点头，他们的护卫工作没有出现失误，是对方的手段太高明了，所以杨阳没有责罚他们，反而还要奖励他们。

“属下有愧。”暗卫们齐齐跪了下来，今天的事情是他们的失误，本以为会被殿下狠狠的骂一顿，他们也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可没想到小殿下竟然没有生气，反而还有嘉奖他们，顿时所有人脸上火辣辣的，心中一阵羞愧。

“你们确实做的很好，都起来吧。蒙统领，你跟我跟上去看看。”

说完杨阳一人先追了上去，蒙羽对着暗卫摆了摆手，让他们恢复正常的值守工作，而后也追了上去。

那人一路下山，而后没有停顿，直奔京都。此时的京都大门已经关了很久了，这人功夫特殊，竟然可以游墙，就这么如壁虎一般，翻上城墙，进入了京都。

杨阳和蒙羽在远处看得真切，在这人翻过城墙之后，二人合作，凭着一根细绳，也同样悄无声息的翻上了城墙，进入了城中。

“殿下，跟丢了，我就说不该离那么远的。”蒙羽觉得有些可惜，但小殿下发话，他只能遵从。

“放心，我们只管往中枢院走便是。”杨阳看了看中枢院的方向，发现那里的灯光比其他地方的要亮，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想，这人没有说谎，确实是中枢院的人派他来的。

二人都是功力深厚的人，夜间行走跟踪更是拿手，所以没多久就摸到了中枢院的房顶上。这中枢院很大，但亮灯的房间就那么几个，经过简单的排除之后，杨阳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你在这守着，我下去看看。”

“殿下，要不我去吧，危险。”

“放心。”杨阳一笑，不等蒙羽同意，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落到院中。这周围的人已经被清空，看来房间里的大人也不希望有人知道这事。再说有这么一个神偷在这，任何动静都逃不出这人的耳朵，所以很放心，周围也没有留人戒备，只是在房间里留了两个护卫。

杨阳没有刻意隐藏自己，落到院子里之后，他就有些张扬的站到了门口。之前到他屋里偷盒子的人早就听到了动静，但却以为是他眼前这位大人的安排，所以只是轻轻偏了偏头，并未道出杨阳的所在。

杨阳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对话，屋里的人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那个偷东西的人，真的相信了他是自己人。

“大人，只是一些文书而已，为何要让我去把这偷回来？”

“不该你知道事情，不要多问。”麦震鸿打开了盒子，里面正是杨阳查到的卷宗和所调查到的字据。看完之后，又把这些东西全都收了起来，转交给了身后的一名侍卫。

“那我的事情是不是完成了？”

“这是报酬，嘴巴给我把牢了，不然你做的事情，我就公布出去，你或许不怕，但是你得多为你的妻儿想想。”

麦震鸿身后的另一名侍卫扔了一袋银子给这人，然后上前对着这人作了个请的动作，意思很明显，这事办完了，钱也收了，就该离开了。

“哼。”这人轻哼一声，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十分满意的转身离开。当他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之前杨阳所在的位置，却发现此时那里空无一人。这心中对杨阳的敬佩之情更加深了，这世上能比他还厉害的人不多，杨阳应该算一个。

出了中枢院，这人拐进了一条暗巷。早在那等着的杨阳对着他吹了一声口哨，这人停住脚步，向着杨阳所在的位置走了两步，从怀着取出刚才的一袋银两，从中抓了一把，剩下的扔给了杨阳。

“五五开，只多不少。”

“谢了。”杨阳没有客气，把钱袋收入怀中，依旧隐在暗处，说道：

“兄台师承何处？能否交个朋友？”

“做这种事情的，哪有脸报师门，劳你不弃，在下张怀民。”

“你这名字不错，但你这样，好像和名字不搭。”杨阳语气轻快，有三分讥讽，七分可笑。

“你不也一样吗？”张怀民本来就是被逼无奈才走上这条路，此时被人讥讽，顿时脸色有些通红。

“我和你可不一样。”杨阳于暗处走了出来，站到了微弱的月光之下。

“你！你！竟然是你！”张怀民看到了杨阳那稚嫩的脸，这身高这打扮，他一眼就认出了杨阳。

“求殿下给条活路，小的愿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张怀民认出了这人正是他跟了一天的六皇子，才知道自己这一晚上，都在这人的监视之下，佩服杨阳的手段，更被杨阳的功夫所折服。而且皇子和大臣，只要不是傻的，自然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边。

“先回家报个平安吧，明天带着你的家人，到万安寺找我，那人能护你，同样的我也能护你。只要你没做过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情，你的小命还是能保住的。”

杨阳学着张怀民刚才的样子，往钱袋里抓了一把银子，把剩下的扔给了他。

“谢殿下。”张怀民接过钱袋，抱拳行礼，而后隐入了暗中，离开了这条巷子。他想过逃，但权衡了一下，就放弃了。至于为何殿下要让自己带着妻儿去万安寺，他不蠢所以知道杨阳的用意。一方面用他妻儿作为人质，一方面也算是对他家人的保护。

此事事关两个大人物，这种神仙打架的事情，他这种被卷入其中的，就是怕会连累妻儿。而且杨阳的意思很明显，没有直接让人去拿他妻儿，而是让他自己带着妻儿过去。给他选择的同时，也是对他的考验。

“殿下，人出来了，是中枢院的麦震鸿，正三品官员。”

张怀民走后，蒙羽也回来了，落到了杨阳身边。之前杨阳让他在房顶上监视，等到人出来的时候辨认一下，毕竟他不认识这些官员，认人的事情还是要蒙羽来。

“京中有大内侍卫的联络点么？让人给山上报个平安，今夜我们就找个酒楼休息，天亮了再回去。”

“有的殿下。”蒙羽点点头，京中是设了大内的联络暗哨的，为的就是一切在外办事的人，无法赶在宫门关闭之前回去，但又必须向宫里传递情报设立的。

“带路。”杨阳点了点头，现在离天亮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换算成地球的时间，现在也只是晚上十一点左右。但这世界没有电灯，没有酒吧，没有任何夜晚的娱乐场所，所以所有的人都睡得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