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生花 第72章

“我去，坑爹呀，怎么能让我去呢，我去！”

杨阳送走了气喘吁吁爬上山来的老太监，估计这老太监这辈子都不想替陛下把圣旨传到万安寺了，哪怕走的时候小殿下塞给他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站在一旁的蒙羽两眼望天，小殿下说的话他假装一个字也没听见，他还是第一次见小殿下这样，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口中还不停的抱怨，全是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敢这么说话的，上京怕也就这么一个人了。

“殿下，我们这是去还是不去呀？”蒙羽等小殿下情绪平复下来之后，小心翼翼的开口。

“去！圣旨，不去那是抗旨，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去西天见佛祖。”

“是，那明天科举就重考了，我们现在是不是先做点准备？”蒙羽不知道西天佛祖是哪路高手，但听殿下的语气，应该是个十分厉害而且嗜杀成性的人物。

“拿着这圣旨，去山下两里地外的御林军驻地调三百精兵，即刻随我入城！”杨阳把手中的圣旨如同一块破布一样扔给了蒙羽。也不知道自己的皇帝老爹怎么想的，这种事情竟然扔给他，难道说自己作为这幕后的推手，被发现了？

“殿下，这怕是调不动吧。”蒙羽一脸为难，这是任命的圣旨，又不是调军的圣旨，想要调动御林军，那得陛下亲自下旨才行。

“放心，你先去军营挑人，我刚刚已经让姜公公代我向陛下请示了，要是这点人都不给我，那这事我可办不了。”

“是，属下这就去。”蒙羽行了一礼，但心里依旧没底，毕竟那可是三百御林军，是上京最强，战力最高的军队。别看只要三百，可这三百人的战力能直接把上千人的普通军队杀个对穿还不带受伤的。

吩咐完，杨阳自己也出了院子，让人备好马车，然后下山，带着一队人，坐着马车缓缓往城门方向而去。

守城的士兵自然是认得这个是六皇子的马车的，所以没有打算阻拦，但他们却发现，这马车快到城门的时候就停了，似乎没有进城的打算。

蒙羽一人带着圣旨，纵马到了山脚下不远处的御林军驻地，虽说这有二里地，但实则就在附近，这山上都能清楚的看到驻地里训练的士兵。如果万安寺上有什么动静，这里的驻军很快就能抵达救援。如果要问这大兴哪里最安全，除了皇宫就是万安寺了。这也是陛下故意安排，为了保护太后的措施。

“蒙统领，等候你多时了。”

王五是御林军的副统领，不久前刚刚接到宫里的飞鸽传书，然后就点齐了三百精兵等候接应的人前来。所以在看到蒙羽出现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人应该是蒙羽。

姜老公公在下山之后，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就让跟着他过来的人飞鸽传书回了皇城，毕竟是收了好处，办事自然要利索一些。所以蒙羽还没下山的时候，宫里就给御林军飞鸽传书下了道口谕，就等着拿着圣旨的人前来。

“这是圣旨，你看一眼，然后我还要去登记一下。”蒙羽亮出了圣旨，像这样的军队调动，他这个经手人是要去在行军册上登记一下的。

“不必了，行军册已经让人拿来了。”王五打开圣旨扫了一眼，一挥手后面一个儒生打扮的负责人就捧着一个军册走了过来。

“怎么看着你们比我还要着急，还有你们竟然这么早就有准备。”蒙羽放下笔，上了自己的马，然后三百人呼啸一声，就从驻地开拔了出去。

“圣上口谕，让我等务必全力协助六皇子，我们可不敢怠慢。”王五哈哈一笑，胯下的战马有所感应，速度又提了几分，没过多久就看到了在城门口等着他们的六皇子车驾。

“属下王五，见过殿下。”王五把马停在一边，独自一人下马行礼。

“好，辛苦，随我进城。马就不必全都进城了，留几匹传递消息就行，今天明天都要在城中过夜，马匹所需粮草过多，城中不好供应。”杨阳下了马车，扶起了半跪的王五。

“是殿下。”王五起身，向身后的副手吩咐了下去，这三百全副武装的骑兵齐齐下马，而后在另一旁的空地上集合成了一个方阵。

“进城。”

杨阳回了马车，王五和蒙羽也上了自己的马，一左一右的护卫着。两百多人，步伐整齐，也跟着马车进了城门，只留下城墙上目瞪口呆的护城卫的军官。

陛下下令今年科举重考，所以最忙的就是贡院里的人和学士院的官员们，虽然只是依照前几天的安排重新部署一下。可这次不同以前，他们不敢怠慢，所以里里外外的检查了好几遍，确保不会出什么大事。

还有此次的主监考官陛下还没定，上一任的监考官们，一半多已经进了吏部的大牢，此时想必正在接受着各种残酷的审问，也不知道还有几个能活着出来。所以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生怕哪里有错漏，还有就是那些依旧胆大的大人们，又偷偷的给他们塞纸条塞好处。他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不过好在低调了很多，不容易被人发现。

“外面什么动静！慌什么！不是说了按之前的安排就行么？”学士院的副院长白鹤羽安排好了一切，好不容易找了点空闲，正在院里准备休息一下。可这茶水点心刚端上来，院外好像就乱成了一锅粥。

“大人，监考的大人来了。”外面跑进来一个人回报，这人满脸的害怕，就如同刚刚是死里逃生一般。

“谁？慌什么！”白鹤羽一拍桌子，对这人的表现十分的不满意。虽然陛下下令重考，但却没治他们学士院的罪，可以看出陛下还是给他们学士院三分面子的。陛下都给三分面子了，那其他人自然是要对他们学士院客客气气，毕竟天下官员大多都是经他们学士院的手坐上去的。

“是，是六皇子。”

“六皇子？”白鹤羽疑惑了一下，想了想。这六皇子的名头他听说过，是国师的学生，陛下也对此人宠爱有加，但常年在万安寺里，很少回宫。年纪也只有十岁，怎么就成了主监考官了？

“想来陛下是不想让学士院太难看，所以请了这么个小儿过来，既堵了悠悠众口，又给了学士院面子。”白鹤羽在座位上想了想，心中不由的骄傲了起来，并没有立刻起身去迎接的意思。

杨阳到了贡院之后，并没有直接进入，而是分出一半的人将这贡院的外围给围了，任何人都不准随意出入。接着带着剩下的人直接从大门进入，让所有人在前面还算宽敞的院里集合，可等又等，所有人都到齐了，就是不见此次负责贡院安排的负责人。

“臣白……”

“拿下，送去御史大牢，此人或有受贿舞弊之嫌。”杨阳见此人慢慢悠悠的从里面走出来，看见那么多人在等，依旧不慌不忙。没等这人开口，直接让人把此人拿下。

“殿下，我是此次贡院的总调度，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贡院没了臣将会耽误明天的科考呀殿下！”

此时的白鹤羽已经被两个军中好手按到了地上，一直养尊处优的他哪里受过这样的罪，浑身上下吃痛，但却依旧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极力表现出一副读书人的风骨。

“地球没了谁都照样转，更何况一个小小的贡院，先打断一条腿，免得没到地方就跑了。”杨阳轻笑一声，来的路上他就已经看过了此次贡院主事人的名单。在张怀民负责的情报部门手里，收集到了这些人所有的过往。

这白鹤羽常年欺男霸女不说，经常还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而且竟然还敢顶风作案，就这一天的时间，大大小小的各种贿赂已经收了不少。就等着科举之后，再来个偷梁换柱，将几位大人安排的人，塞进榜中。

“咔！”制住他的两个军中大汉，听了杨阳的话，同时动手，竟然一人一条，把白鹤羽的两条腿给打断了。

“你们竟然敢，等出了乱子，等着陛下治罪吧！”白鹤羽腿上吃痛，但却依旧仰着头，还放下狠话。

“掌嘴！还不速速拖下去！”王五听了这话之后眉头一皱，倒不是说害怕陛下治罪，而是觉得此人竟然如此胆大和口无遮拦，这相当于在威胁皇子了，就算是现在斩了也不为过。但他清楚自己的职责，此次不是来杀人的，而是来协助殿下监考的。为着殿下日后的名声，他只能先开口，让手下的人把这人带走。

杨阳看了一眼王五，微微点了点头，这是为他着想，杨阳自然也明白。如若让白鹤羽继续说下去，那他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血溅五步，横尸当场。这事说出去哪怕是杨阳占理，也会被人说闲话。

“蒙统领，宣读圣旨。”杨阳扫了一眼这群噤若寒蝉的大人们，对着蒙羽点了点头。既然是来办事的，那自然要让他们这些人听一听认命状，免得有些人以为自己是来捣乱的。

“臣等领命。”

蒙羽读完了圣旨，下面跪着的人齐齐伏下行礼，但依旧无人敢站起来，也没敢说一句话。全都竖着耳朵，等着这个行事霸道果断的六皇子发话。

“收了好处的，我限你们在一个时辰内退还回去，我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从现在起到科举结束，所有人除非必要，不得离开贡院，也不许向外传递消息。考卷、封条，还有誊抄的纸笔，统一大小和长度，材料也必须一样。誊抄的人，字体大小也必须一致，若让我发现一个想做手脚的，不问缘由，斩立决！”

“护！”

杨阳身后的士兵，在他说完之后，齐齐兵器震地，这声势直接把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人们吓得跪立不稳，有几个胆小的，更是仰身倒地。

“要我说第二遍么？”杨阳又问了一句。

“臣等明白。”

这些人心中再惊，稀稀拉拉，战战兢兢的回应，生怕自己的下场跟白鹤羽一般。同时心里也为白鹤羽默哀，毕竟他们也知道，这人从开始就收了不少的好处，平日行事也肆无忌惮，这进了大牢，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出来了。

“做事去吧。”杨阳摆了摆手，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阿谀奉承的人，但此事突然，自己不得不用这些人，所以杀鸡儆猴之后，也就没再打算做什么。然后让王五安排了五十人分成五队人在院里巡逻，剩下的一百人则负责轮换。

“殿下，要不要再采买点东西？”蒙羽扫了一眼房间，这是之前白鹤羽的房间，布置的还算可以，但略显粗糙。若是殿下要在这里休息，怕是不符合条件。

“不必，下面的人都安排好了么，可别让士兵们睡大街。”

“谢殿下，贡院后面有一处荒废的院子，我们自己也带了些简单的行军营帐，将院子布置一下，轮换休息不成问题。”

“嗯，那就好。这两天告诉兄弟们辛苦一下，完事之后我请他们喝酒。”杨阳点点头，他带过来三百人，最担心的就是这些人的吃住问题。可要是没有这三百人，又担心这么大一个贡院，自己的人顾不过来。

“谢殿下抬爱，但这些都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不敢邀功。”王五听了杨阳的话，心中感动，但却跪了下来。

“起来，起来。殿下可不喜欢别人跪他，殿下说要请你们喝酒，你们应了就是。”蒙羽急忙拦住，他跟了殿下这么多年，最是了解殿下的脾气。所以没等杨阳发话，他就先把要跪到地上的王五给拦下了。

“辛苦了一天了，二位也去休息一下吧。”杨阳伸了个懒腰，为确保万无一失，杨阳带着人在贡院里仔仔细细的转了一圈，排除了所有的安全隐患。等忙完这些，已经是入夜了。

“是。”蒙羽和王五行了一礼，都退了出去。

第二天，杨阳起的很早，毕竟今天是科举重考，所以天还没亮，一些考生们就带着自己的东西在门口等着了。到了时辰，杨阳象征性的说了一些祝福语之后，就让下面的人开始了入院检查工作。

也许是重考的原因，这检查工作很顺利，考生们也没有了第一次时候的紧张。杨阳坐在一旁无事，打着哈欠喝茶吃点心。但他在排队的考生当中，发现了一个身形显得有些枯瘦，脸色还有点不见明白的熟人。

这人也发现杨阳看向了这边，而后九十度躬身，向着这个方向行了一礼。杨阳也微微点头，没想到在这队伍当中竟然能看见赵又生。想来是他的案子已经解决，他也被无罪释放。

其实即使赵又生没有来参加科举，以他的才华，也会受到朝廷的重用。不过看他刚无罪释放，就来参加了这次的科考，确实是有着读书人的风骨。凭自己的真本事，不走后门，不食嗟来之食。

检查结束之后，就是发放卷子，这卷子是学士院重新加班加点赶出来的，策论的题目是李自省亲自写的。

“勿忘初心。”杨阳看着卷子，一阵无语，想必是皇帝老爹，想要敲打一下文武百官们。但这题目对于这些还未踏入官场的考生们，却是变成了一句叮嘱和忠告。就这题目，无形之中又收获了一波民心。

考试的过程也很顺利，没人敢作弊，那些监考官员们也不敢做什么小动作，毕竟他们身后都跟着两个手中握刀的护卫。但这些护卫不是来保护他们的，而是来监督他们的，一旦他们想帮助考生作弊，分分钟就会被抓下去一刀砍了。

卷子收上来之后，杨阳坐在正中，亲自监督封名誊抄，但凡谁敢做手脚，站在他们身后的人就会直接把他们拖出去就地斩了。这是殿下下的命令，无人敢多说什么。所以这些人，在这短短的半天时间，就如同过了十年一般，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无比小心。这还没到夏天，完成自己的事情之后，所有人的衣服就如同从水中打捞上来一般。

卷子誊抄完了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阅卷。但今年不同往年，不仅国师亲自上场，而且学士院的大人们也从学士院赶了过来。要知道以前，卷子誊抄完之后，是要送到学士院的，而不是学士院的大人们过来阅卷。

这阅卷的流程，杨阳也改了规矩。以往都是一份卷子一个人评分，现在是一份卷子三个人评分，然后把分数汇总，在算出平均分。一些分数相差过大的，则重新交由老国师和学士院那些从没露过面，但有着巨大影响力的老头子们一同评分。

所以这阅卷最是费时费力，历时三天两夜，终于所有的卷子都批阅完毕，第四天一早的时候，贡院的金榜上张贴出了那些中榜考生的名字。名次从高到低，从前到后，一目了然，整齐划一。

“赵又生？是谁？我怎么好像没听说过？”一些考生大多是住一起的，平时也有交集，但这今年居于首位的状元名字，他们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但他们不知道，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那些乡绅富豪，高门贵族们，看到这个名字之后，没有急匆匆的回去让人送礼，也没安排人去给自己的女儿求取姻缘。他们看到这个名字之后，有的只有避之不及。

状元的送喜官没有策马到任何一家客栈，而是停在了一间糕点铺的门前，所有人也似乎早就猜到了，所以一些路人假借买东西，都在一旁等着围观。等到送喜官报出赵又生的名字之后，所有人都高兴的叫了出来，纷纷道贺。但却都是一些老百姓，根本没有什么达官贵人派人前来道贺。

“恭喜恭喜。”蒙羽受杨阳的令，带着三百两贺礼过来祝贺。

“大人？谢大人！”赵又生看见是蒙羽，不敢托大，立马就双膝下跪，磕了个头。状元郎给送礼的人磕头，这应该是自古以来头一个。但所有人都没有觉得奇怪，因为都知道赵又生的事情。要不是当初遇到六皇子，他也不会有今天。所以他跪的是皇子替他平白之恩，这一跪理所应当。

“谢恩公。”赵又生的母亲也一同跪了下来，一时间被眼泪模糊了双眼。

“快快起来，殿下没有亲自来，就是不愿看到你们这样。这三百两，殿下也向我下了死令，要你们一定收下。以后你是要在朝为官的，不管是在京任职，还是在外为官，这钱财总归还是要用的。”

蒙羽一手一个把赵又生母子扶了起来，然后转达了小殿下的意思。看了看四周，竟然除了一些百姓之外，就没再见到一些豪门贵族，前来道贺。想必是都知道了赵又生的事情，怕惹祸上身。

“替我谢过殿下，这钱就当是我借的。”赵又生收下了钱，现在的情况他确实是需要钱，毕竟家里的房屋田地都因为他而变卖了，确实是需要钱去置办新的房屋和田地。

“不不，殿下的意思是给你，不是借你，再说你一定是对朝廷的俸禄有什么误解。就算你为官之后，每月的俸禄估计也就十几两，这三百两不算其他开销就光吃饭，你起码得还四五年。”

“就算是十年，我也得还，殿下的恩情我记在心里，但这钱不能平白无故的收。”

“那随便你吧，对了，殿下已经在京中的青云楼，给你定下一桌酒席。如果你还有什么朋友，也可以一并带过去热闹热闹。”

“替我谢过殿下，但你也知道，我没什么朋友，这酒席还是免了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赵又生有些落寞，他入狱三年，早就没有了什么朋友。以前认识的，在知道他入狱之后，都唯恐避之不及，现在也不会有什么脸贴上来。

“这是历来的规矩，所有中榜的考生，特别是前三甲的，都要到青云楼的顶楼摆下一桌酒席。殿下也为了给你庆贺，一早就替你定下了，现在就算退也退不了了。没有朋友，就带着老母亲，还有这些帮助过你的人，一起开开心心的去吃一吃，这青云楼的饭菜还是很不错的。”

“可以么？这是殿下的意思？”

“那是自然，但殿下怕你们拘束，所以只是让我把话带到，他本人并没有过来。”蒙羽抱拳行了一礼，话他已经带到，该回去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