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市的学校里,阳光将金色投进宽敞喧闹的学校,一片明媚璀璨,青春的气息宛如蓬勃的山野深林,在肆意地泼洒着生机。
苏夏闭着眼睛趴在教室的桌子上,兴致缺缺,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软无力,神色倦怠,紧蹙的眉头和忧心的表情,都在显示少女不平静的内心。
自从那天知晓方深消失之后,已经过去六天时间。六天里谢毅和哈哥每天都会上山去寻找,不断的扩大搜索面积,但是却怎么样也找不到丝毫踪迹。
仿佛方深真的就这样消失一般……
失去心中挂念的身影就是丢弃魂魄,抽走骨肉,一部分心也就被带走了。这几天以来,苏夏虽然不停地告诫自己,方深一定会没事的,会安然无恙地回到自己身边,把自己拥入怀中,感受两人之间的温暖体温。
然而每次哈哥疲惫地回家,躺在给它买的新窝里疲惫地睡去,以及每天傍晚询问谢毅的电话,那抱歉的,小心翼翼的话语,都让她揪心,她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
要是方深已经死了,只找回来一具尸体,或者就连尸体就都不回来,他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从此世界上在没有这样一个人……
自己将怎么办……
每次脑海里闪过这些悲剧的念头,她的心就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捏住,全身冰寒彻骨,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可又转瞬间擦拭干净,不让其他人看出来。
此时灼热的阳光晒在她身上毫无感觉,身体上的温暖并不能解决她心里的焦急。
下课时间,大家都在交谈喧闹,只有苏夏一个人的角落显得很是寂寞……
何丽大致上猜出一些事情,毕竟全校第一几天没来上学的事情已经在校园里传开,再加上苏夏几天以来的抑郁心情。学校里都在流传两人是不是已经分手……
何丽慢慢走到苏夏身边,轻轻抚摸她的额头,秀发,眼神里有些怜悯,这几天以来她心里也有些异样,看见自己的好闺蜜居然被渣男伤得这么深,她又说不出的愤慨。
苏夏抬起头来看向身后的何丽,勉强拉出一个微笑说:“怎么了?丽丽。”
闻言,何丽却没有答话,皱着眉头忧虑地看着苏夏的小脸,特别是那双微微红润的眼睛,心里没来由一阵怒火上涌,对那所谓的年级第一产生浓重的厌恶之情。
“苏夏,你不要伤心了……”何丽心里蕴含着怒火,只是面对苏夏时却还是说不出那些脏话……
“我没什么事,就是……算了。”
苏夏苦闷的心情本想跟闺中密友倾诉,只是谢毅专门交代过这件事情不能说出去,涉及保密部分。因此,这几日以来她面对何丽的关心总是只能强装镇静。
只是脸上的表情确实不是很配合。
何丽见到苏夏居然还在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欲言又止的样子,彻底点燃她心中的怒火,她一把拉起苏夏,转身向教室外走去。
“怎么了,何丽,你干什么?”本欲继续趴着的苏夏被猛然间拉起来,踉踉跄跄地跟在何丽身后,不明所以地问道。
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走廊,来到暂时无人的楼梯间。
何丽松开手,双手环胸,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恋爱脑的姐妹,气愤得不知道怎么开口,食指点了点茫然的苏夏,长叹一口气说: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苏夏不解……
“不就是个男人嘛!你至于嘛!”何丽见到姐妹居然还是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心里的怒火更是无法抑制,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被火焰冲爆,顿时气急败坏地吼道。
闻言,苏夏呆住了,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不可置信和震惊之色,低下头,期期艾艾地说:“丽丽,你都……知道了?”
“当然!这个学校里谁看不出来啊!”
“啊?都……都知道?”苏夏猛然抬起头来,整个人像是化作雕像,呆愣一刻断然开口说,“怎么可能!”
“什么不可能,方深那小子天天不来上学,你三天两头往人家班上跑,又是一副凄凄惨惨的抑郁样子,谁看不出来啊?”
“啊?看出来什么……”苏夏此时彻底被何丽的话整懵了,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何丽无语,恼羞成怒指着苏夏,“你非要我说出来是吗?”何丽见到依旧负隅顽抗,不肯坦白的苏夏,忽然感到一阵无力的酸软,平时活泼好动的青春女孩被爱情折磨成现在这样一副样子,却还是死心塌地爱护那个该死的渣男。
在无数言情小说中阅读过这种桥段的何丽不止一次吐槽过,却不想这种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深刻的无力感和对朋友的怜悯化作一种决心,心底涌出一股冲动,她一定要将闺蜜拯救。
“好!那我就说啦!现在全校谁都知道,方深那小子跟你分手了吧,哼!我就知道那小子不靠谱,明明是个学霸又装成一个学渣样子,就是为了满足自己那点点变态心理!
“你为这种人伤心失落有什么意义,你看他为了躲避你,连学都不来上,不为自己负责,也不为你负责,有什么挂念的!”
“天天看你走来走去,皱着眉头,不开心的样子,我也不开心,以前你多活泼,像个小太阳,跟我打打闹闹,现在就晚上的月亮,冰冰冷冷的,一点都不好……”
“呜……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得开心起来我才会开心……”
何丽一口气将话说出来,像是在倒豆子般全部甩出去,兴许是感受到朋友的痛苦忧伤,她越说越激动,到后来甚至流下泪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大声说,
“天下男人那么多,我不信没有比方深优秀的,你就是见得太少,再说现在已经是高三年纪,你应该努力学习,而不是沦陷到情情爱爱里……”
“和我在一起不好嘛?非要跟那男生一起混才有感觉?”
“我们天天在一起玩耍,不也很好玩嘛?你愁眉苦脸的,我心里揪心,你开心一点好吗……”
“我把我的开心借给你……呜呜呜……不然我怎么办……”
“你不会跟方深睡了吧……”
听着何丽的话,苏夏越听越惊讶,越听越无语,甚至看见何丽掉下泪水来,内心里有点想笑,但又忽然感道一阵温暖,因为方深失踪的焦急担忧而寒冷的内心被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暖流包裹。
她微微上前一步,用手擦了擦何丽的脸颊,想要安慰自己的好友,说事情不是那样的。
忽然又听见何丽的最后一句话,顿时又不知所措,哭笑不得……
“啊……看你这样子就是跟他那个了!呜呜呜……”何丽瞧见苏夏犹豫的样子,心头一痛,没来由一阵更加猛烈的伤心,像是潮水般将其汹涌覆盖,泪水分泌得越发磅礴。
“没有……没有……你……唉”
苏夏想要解释,又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话头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最后只能叹一口气,安慰自己得朋友,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
原本来安慰苏夏的何丽此时反倒是哭得撕心裂肺,最好的朋友被人家连心带身子都夺走,然后又始乱终弃了,这种狗血的剧情像是利刃刺穿她敏感的心。
这撕心裂肺的伤心中即是有对苏夏悲惨爱情的同情之心,也有对自己某种情感破裂的悲伤,她越发感受不清楚自己的内心,只是一味地发泄心里复杂多变的心情。
她也不知道那种能对苏夏感同身受的情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像是忽如其来的灵感连通两人的内心,又像是在打打闹闹的日子里搭建的桥梁。
但无论如何,她总是可以从苏夏的动作,肢体,表情,眼眸里轻而易举地感知她的情绪,并且清晰无比地传导到她的心里,在她的心池里晕染出同样一片心情颜色。
这让她很困挠,对某一个人太敏感太在意,意味着双重感受,有时候太沉重,太伤心的情愫也会顺着那根无形的桥梁让她感受到,她也就跟着沉重,伤心,难过……
可是何丽并不觉得这是一个负担,反倒是很喜欢这样的感同身受,在那些情绪来到内心时,她甚至会窃喜,会轻松,因为她为自己的朋友分担她的苦恼,让苏夏也轻松一点……
只是这一次,苏夏的负面情感总是源源不断,何丽内心也有些承受不住……
这些堆积在心里的情绪就满溢出来,化作泪水簌簌流淌……
“呜呜呜……苏夏,你开心一点好吗……呜呜呜……”
何丽一边哭着一边磕磕绊绊地开口,通红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女,柔顺的秀发扎着高高的马尾轻轻摇晃,柔美的眼睛温柔地看着自己,小手不停地在自己脸上抚摸……
温柔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小猫……
何丽伤心的心忽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那种玄之又玄的情感像是浓雾即将散去的城市,显现出它的全貌来……
她看着苏夏的红润的小嘴,忽然产生一种冲动……
她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止住自己的念头,后退两步,紧接着深呼吸几口气……
“怎么了?”苏夏有些奇怪地看着后退的何丽。
“我……没什么,就……就是你……”何丽此时的脑子里全是一片浆糊,混乱不堪地思绪让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心中一阵一阵针扎般的酸楚,像是电流从尾椎骨往上攀爬……
苏夏慢慢走到她面前,握着她的双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说:“丽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用为我担心,我最近是有点不开心,但我保证绝不……”
“苏夏!”何丽忽然大叫一声。
刺耳的声音在空空荡荡的楼梯间回荡,空气好像也呆愣住了。
苏夏被这一声喊叫惊吓到,抿住嘴,瞪着眼睛,惊愕地看向面前的何丽,楼梯间的气氛顿时沉默下来……
何丽抬起眸子与苏夏对视,感受到手中传来温暖润和的触感,以及这几天苏夏抑郁伤心的模样。
她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是她的话,不会让苏夏这样的伤心……
她迷茫慌乱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炽热的眼光看向苏夏,斟酌了一会言辞,她紧紧握住苏夏的双手……
“苏夏,别管那什么方深了,就我们俩,可以嘛……”何丽嗫嚅半天,有些羞赧地开口……
闻言,苏夏陡然一笑,像是春天绽开的白色小花,青春而娇嫩:“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啊……”
“不是,苏夏,我的意思是……”何丽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低下头,嘴唇不停地张开又闭上,那些话就在喉咙,却怎么也逼不出来……
‘嘭!’楼梯间的门忽然被撞开!
一个窈窕高挑的身影出现在楼梯间里,曲晓倩急切地转头看向两人,略过涨红了脸的何丽,转头看向苏夏说道:
“苏夏!方深回来了!”
楼梯间的两人顿时就呆住,曲晓倩的话像是什么密语,言出法随,将空间冰冻,一时间安静下来。
“什么!”苏夏,何里同时惊呼开口!
“真的?”顿时苏夏不可置信地看向突然出现的曲晓倩。
“当然!他现在就在校门口那里,他说打你的电话你不接,就托人叫我通知你……欸!你干啥,你慢点!等我……”
曲晓倩的话还没有说完,苏夏放开何丽的手就从门边挤过去,急匆匆地向校门口的方向跑去,一转眼身影就消失在拐角处……
曲晓倩大喊着嘱咐两句,也跟着跑走了……
空旷的楼梯间霎时间就安静下来,窗外的鸟叫声此刻震耳欲聋,吵闹喧哗,在何里的耳朵里爆炸,扰得她心态爆炸。
何丽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楼梯间里,痴痴地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空间。
嫉恨,羡慕,愤懑,伤心再次萦绕她的内心,像是鞭子一样不断抽打她,浑身颤抖起来……
她低下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方深……方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