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只白皙的手掌,一开始只是让李念其有些感慨,可是忽然之间却是想起,李双冉好像之前曾经雇人将方深的一双手打断过,自己还因此训斥过他,为他的鲁莽无脑而愤怒。
然而此时此刻,忽然见到这只干净的手掌,完全不像是前不久才遭受过重伤的手,不仅灵活自如,而且修长宽大,十分有力的样子。
事情好像并不像自己所猜测的那样……
一瞬间,李念其的内心思绪繁多,抬起眸子,瞥了一眼眼前的少年,沉默不语,只是脸色有些异样……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破房间里诡异的气氛。
李念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当他看见来电显示时确是忽然一惊。眼瞳骤然收缩一瞬。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方深和苏夏也看见了屏幕上的名字,当那个名字出现在视角里,仿佛一把锤子砸在苏夏的心脏上,一时间苏夏的心顿时慌乱,转向方深,眼眸里都是不敢置信。
难道刚刚李念其是在骗他们,其实李双冉没有变成植物人……
而方深此时已经从自己的手掌上移开视线,内心有些懊恼,当他看见李双冉的来电之后,心更是沉下去。
已然知道,今天的这场戏算是垮台,事情已经不可隐瞒。
他倒是不觉得刚刚李念其是在欺骗他和苏夏,因为这完全没有必要……
在三人凝重沉默之中,李念其接通手机,里面顿时传来一阵阵哭嚎之声,十分嘈杂,让人分不清内容。
而此时,方深已经拉着苏夏缓缓后退,距离李念其稍远,同时将苏夏挡在身后,抿嘴吐息,面无表情,双眼静静地注视着拿着手机的李念其……
忽然,电话那头的传来一声暴喝,嘈杂的哭喊,嘶哑的嚎叫顿时都停止,只剩下李双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爸!我醒了!我醒了!我差点就被杀了,呃……咳咳”
“是……呕,咳咳,是方深!方深!还有苏夏那……咳,那个臭婊子!!
“他妈的,是方深杀了李响,是他杀的!他还想杀我……
“是……喀咯……咳咳……他的狗把我手咬碎了,呜呜……是他的狗……
“他还把我……把我……我不是一个男人了……我废了……呜呜……
“爸!爸……帮我报仇,报仇……我要他死!!死!!
“方深!方深!”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虽然并没有开启免提,但是在这门窗紧闭的办公室内却显得无比清晰。
在场的三人此时都听见里李双冉情绪变化十分多样的声音,一会儿是劫后余生的惊喜,一会又是滔天的恨意,一会又是凄然的哀伤,一会又是杀意……
短短几句话就上演了一番爱恨情仇……
而三人此时都站立在各自的位置上,一动不动,房间里只留下电话里无尽的嘶吼……
似乎是因为气急攻心,李双冉在大喊几声方深的名字之后就沉寂下去,不再说话,只有微弱的杂音从那边传来,紧接着似乎电话又被另外一人拿起,是容兰贺的声音:
“你听见了,你听见了吗!?,我要他们死!那个什么方深,呵呵……拿了我们家的钱,还想杀我儿子,恩将仇报,把他剥皮抽筋!
“苏夏,哈哈哈哈哈……苏夏,一个臭婊子,水性杨花,像个妓女一样,勾引我儿子,又去勾搭其他男人,恬不知耻……”
“我要他们死!死……”
“吧嗒”
李念其挂断电话,声音戛然而止……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三人依旧纹丝不动。
此时蝉鸣也已经消失,四周气氛寂静而凝重,远处班级中朗朗读书声和操场上的口号声悠悠地传来,在三人耳朵里回响……
李念其抬起眸子,缓缓看向房间门口的方深,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相互注视,不发一言,甚至脸色都没有什么变化,一样的淡然平静,止水无波。
此时只有苏夏一双美眸之中惊骇之色波光流转,震惊地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方深,双手紧紧捏住他的衣角,心脏狂跳,甚至身体都已经颤抖起来。
刚刚的语音她已经全部听见。
其实她知道有些事情方深没有告诉自己,比如,自己为啥会突然晕倒,为什么昨天晚上方深进来时手臂是红色的……
但她却是没想到,或者……不敢想,方深居然杀了李响,并且还废了李双冉,这可是杀人啊……
更可怕的是,站在两人面前的李念其已经全都知道了。
恐惧,惊慌,害怕,心虚像是打翻的墨水在她娇小的身体里晕染开,占据她的全部心神,呼吸变得粗重……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方深哥,爸,妈求饶呼号的场景……
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汇集……
又是半晌的沉默,方深依旧不发一言,沉默不语,只是轻轻捏了捏苏夏的手,表示安慰。
“呵呵呵……喀哈哈哈哈哈……”
李念其忽然笑出声来,抬手指了一下方深,又低下头轻笑出声,摇摇头,似乎这样也不足以表达他的感受,又“啪啪啪”地拍起手,像是对方深的称赞。
“不错不错,遇事不惊慌,冷静果断……如果是我,当时那个场景下我也会选择杀了李双冉。”
李念其一边笑着一边说出一句话,却全都是对方深的赞同,似乎一点也不生气。
“彼此彼此,形势所迫,逼不得已。”方深同样语气淡然,完全没有被拆穿的恐慌,然而不断闪烁地眼眸能够显示出他此时的不平静……
他微微侧身看了一眼身后的苏夏,微微叹口气……
“嗯……确实”李念其俯身从桌面上拿起那张支票,双手捏住,轻轻地撕成两半,
“形势所迫,身不由己……但你还是不够果断,不够快!你应该杀死李响的第一时间就马上杀了李双冉,不留后患,虽然你后来炸了那栋楼,但你却没想到李双冉活了下来……”
说到这里李念其忽然又顿住了,低下头摇了摇,说:“不对不对,你确实想杀了李双冉,但你来不及……那场爆炸不是你做的……”
此时的李念其忽然意识到如果方深是那幕后之人,张宏生绝不至于向自己的隐瞒,一个孤儿罢了……
所以应该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甚至李双冉也不知道的。
“罢了罢了,无所谓,反正我的目的达到了。”李念其摇摇头,轻笑一下,抬头注视眼前的方深,“小孩儿,接下来怎么办?面对我,你打算做什么?等死吗?”
语气森然冷冽,语调却是平淡无奇,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
“哼……等死?你可能还杀不死我吧。”
方深并不惊慌,依旧面如平湖,只是身子微微侧斜,将苏夏完全遮挡在身后,只能隐隐看见他的衣摆。
“哦?”李念其此时完全放松下来,整个身体完全陷入办公室的沙发里,面容轻佻地看着方深。
“你不怕?也对,三个壮汉你都能应对自如,一般的人物估计也很难奈何你,想杀你是有点费工夫,不过……她呢?”
说着,李念其虚指了一下整个人缩起来的苏夏。
方深的眉头轻轻皱起,目光有些凝重,却没有说话。
而被点到的苏夏颤抖得更加厉害,整个人依靠在方深的背后,恍如无骨,小脸埋在背上,手紧紧捏住方深的衣角。
“这个小姑娘,嗯……你的小女友,呵呵呵,才子佳人,郎才女貌,确实般配……”
只是,她好像有父母吧,叫苏华,田晓兰,父亲工作是在城北龙河商超当后勤部门职工,母亲则是在当收银员,嗯……方深,现在,你怎么办?”
李念其丝毫不慌乱,像是点名一般轻飘飘说出两个人的名字,甚至连苏夏父母的工作地点都说的一清二楚,之后就饶有兴趣的看向方深。
“不不!,不行!这跟我父母没有关系,而且是你儿子先绑架我的!!你怎么能颠倒黑白?”
苏夏听见自己父母的名字,忽然从方深后面冲出来,怒声斥吼。
眼泪已经从她的眼角流出来,在脸上划出一道道纵横的泪道,整个身体依旧在不停地颤抖。
“呵呵……我是个商人,讲究的是双赢,但如果遇到生死境遇也必然是全力以赴,不留后患,此事当然是李双冉的错,可……那又如何?要怪,就怪你的小男友没擦干净屁股。”
李念其翘起二郎腿,依旧淡然平静,指了指一言不发的方深,对着苏夏说。
“你……”苏夏颤抖着嘴唇,想要破口大骂,却又忽然感到手被抓住,转身看向身后,发现方深对着自己摇摇头,微微一笑。
方深低头看了一眼苏夏,摸摸她的脑袋,又撇去她的泪水,安慰说:
“没事……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