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港亲事 第103章

103.

顾远舟的声音透着冰冷与严肃，然而，在那冷峻的表象之下，却隐匿着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担忧：“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你的手……现在还疼吗？”

他的目光紧锁在顾笙缠着绷带的手上，眼神里满溢着心疼，仿佛那伤口并非在顾笙手上，而是在他自己心间。

顾笙缓缓将视线移至受伤的手上，声音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听不出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刚被抓那会儿确实很疼，不过现在已经不疼了。”

站在顾远舟身后的管家听闻此言，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最疼的时候顾远舟并不在场。可那时的顾笙，并未流露出丝毫痛苦的神情，相反，她表现得极为淡漠，仿佛只是被蚊子轻轻叮了一下。当时，管家心中不禁感慨，顾笙如今越发能忍耐疼痛，真是坚强，即便被猫抓伤也毫无惧色。

管家心里明白，顾笙只有在状态良好的时候，才会展现出自己柔弱的一面。而现在，她这样的表现，究竟是病情有所好转，还是另有目的？抑或是，她终于放下防备，向顾远舟示弱？

顾远舟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愤怒：“等我抓到那只猫后，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它。”

顾笙微微仰起头，目光直视着顾远舟，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和却又坚定地说道：“我刚才那样说，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会感到有些无助。但这并不意味着猫有什么过错，恰恰相反，我真的很喜欢这只猫。猫都是有灵性的，它其实也不想伤害我。或许是因为我突然触碰它，它误以为我和那些曾经伤害它的坏人一样，要对它动手，所以才做出了那样的举动。”

“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些无助。”顾远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的重点，嘴角微微上扬，轻轻笑了一下，眼中满是宠溺地说道：“那从明天开始，我就一直待在家里陪着你，好不好？”

顾笙依旧摇着头，态度坚决：“不行，你还是去上你的班。别因为我的几句话，就打乱了你原本的生活节奏，要是因为我而影响到你，我会很不开心的。”

“可是你自己也说了，我不在你会感到无助。只要我们两个待在一起，你就不会有这种感受了呀。”顾远舟试图劝说顾笙，眼神中满是关切与焦急。

顾笙不禁皱起了眉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生气的神色：“你是了解我的性格的，一旦我的某种想法或者行为，让某个人觉得疲惫，甚至阻碍到他前进的脚步，那我就会选择远离他。因为这样不仅会让我无法畅快前行，也同样会拖累他。我不需要这种互相束缚的关系，他也不需要。”

气鼓鼓地说完这些话后，顾笙猛地将身上的毯子摔在躺椅上，随后转身夺门而出。

顾远舟见状，立刻要追出去，却被管家伸手拦住。管家一脸担忧地说道：“顾先生，顾小姐今天还没喝牛奶呢，佣人已经温好了，您给她拿过去吧。有什么话，你们还是好好说，千万别吵架。”

顾远舟冷冷地瞥了管家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满：“你这个差事现在倒是当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管家赶忙低下头，恭敬地说道：“不敢当，顾先生。”

顾远舟冷哼一声，语气不善地说道：“以后少管闲事。”

说完，他便匆匆下了楼，来到厨房拿起那杯温好的牛奶，转身去找顾笙。

顾远舟找了一圈，终于在一棵巨大的松树跟前看到了顾笙。在她不远处，正趴着一只猫，正是管家所说的那只抓伤顾笙的橘猫。

顾远舟轻轻走近了一些，这时，他听到了顾笙细微的哭泣声。只见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身子，将头深深埋在大腿之间，肩膀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无声地宣泄着内心的委屈与痛苦。

顾远舟没有再继续往前走，他静静地站在顾笙身后，默默凝视着她，眼中情绪复杂难辨，似有心疼、担忧，又夹杂着一丝无奈。

率先察觉到顾远舟存在的，是那只橘色的小猫。当它对上顾远舟那冰冷且充满怒火的眼神时，仿佛见到了世间最可怕的鬼魅，浑身的毛瞬间炸起，紧接着便如离弦之箭般逃走了。

顾笙也缓缓回头望去，就看到顾远舟突然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正盯着自己。

顾笙心中不禁泛起疑惑，暗自思忖：他为什么要这样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怎么整得好像是自己欺负了他一样。她轻轻叹了口气，收回目光，赶忙抬手将脸上残留的泪水擦拭干净。

顾远舟见状，迈步走过来，在顾笙身旁缓缓坐下。顾笙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实在没想到他会就这么坐在满是尘土的地上。

顾远舟察觉到顾笙异样的目光，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顾笙下意识地说：“地上全是土。”

心里想着，地上这么脏，顾远舟穿着价值七位数的西装，就这样毫不在意地坐在了地上，他难道不心疼自己的裤子吗？但随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顾远舟谈一次合同，分分钟就能赚回这七位数的好几倍，自己干嘛要为这种事操心呢？这么一想，顾笙不禁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不好意思。”

“又突然干嘛道歉？”顾远舟微微皱起眉头，他实在不喜欢顾笙跟自己道歉。

在他心里，顾笙作为自己的女人，无论做什么都不应有错。除非是两人在亲密时刻，那时的道歉算是一种情趣。可除此之外，其他时间的道歉，在他看来，都像是顾笙内心产生了自卑感。

顾笙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盯着别墅门口那只橘猫。顾远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说实话，他从心底里不喜欢这只猫，因为它让顾笙受伤了。

以往，任何让顾笙受伤的人或事物，他都不会轻易放过，可这次却难得的心慈手软了一回。

过了许久，顾笙像是鼓足了勇气，突然开口说道：“顾远舟，再这样下去，我们俩都会非常累。我真的不想一直这样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每天都生怕自己又会毫无征兆地发疯。而且现在发疯的程度越来越严重，这次你不在，我没伤到你，却伤到了其他佣人。那下次要是你在呢？我真的很害怕会伤到你，我不想这种事再发生了。”

顾远舟静静地听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他心里清楚，接下来顾笙要说的话，必定是自己不愿听到的，但这些问题又是他们必须面对的。他们不能一直逃避，感情中出现了问题，就必须解决，只有从根源上减少负面影响，他们才有可能回到过去。若总是一味逃避，两人之间的感情只会愈发淡薄，藏在心底的事情也会越来越多，等到爆发的那一天，恐怕局面将不可挽回。

顾笙轻轻扳正顾远舟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目光认真而严肃地说道：“顾远舟，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找到那些丢失的记忆。我不可能一直依赖你的保护，你知道这不符合我的性格。”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顾远舟眉头紧皱，声音沉沉地说道，眼中满是担忧。

“有些危险的路我必须自己走。”顾笙紧紧抓住顾远舟那双有些冰凉的手，黑色的眸子里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嗓音也变得沙哑起来：“顾远舟，不瞒你说，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深深爱上了你，真的很想跟你携手走完这辈子。如果你还想和我继续在一起，就请让我去查找这些真相。”

顾笙初来顾家时年仅十岁，那时她母亲是顾老爷子的第三任妻子，而前两任妻子分别育有两儿一女。顾笙没少遭受第二任妻子所生孩子的刁难与折磨，他们总是在她面前使坏心眼。唯有老大顾远舟，从不与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一起欺负顾笙。相反，在夜深人静时，他还会悄悄为顾笙处理被打的伤口，温柔地为她擦拭眼泪。

等到顾笙渐渐长大，步入青春期，那时的顾远舟已然出落得帅气高大，在学校里成为众多女孩子心目中的梦中情人，每天都有无数女生追着给他递情书。顾笙每天跟在顾远舟身后上下学，总会把自己写的情书，小心翼翼地夹杂在那些女生的情书里，一起送给顾远舟，即便她知道顾远舟可能根本不会看，但她还是坚持这样做。

那个时候的顾笙，其实特别害怕顾远舟。尽管她深知顾远舟骨子里是温柔善良的，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可她就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害怕，甚至不敢正眼看他。

“你很害怕我？”

“没有啊。”

“为什么不敢看我？”

“没有啊。”

爱一个人的开始，或许就是这般矛盾，既害怕他，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却又满心渴望看到他，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寻他的身影。

“要去多久？”顾远舟冰冷的声音突然将顾笙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顾笙轻轻叹了口气：“我那部分记忆是在海城丢失的，我想先去半个月。”

“时间太久了，不行。”顾远舟毫不犹豫地拒绝，他实在放心不下顾笙独自在外那么久，每多一天，他便多一分担忧。

“顾远舟，我这次是认真的，没有跟你闹，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话。”顾笙一脸诚恳，语重心长地说道，眼神中透着坚定与决然，“那部分丢失的记忆，对我而言至关重要，就让我自己去探寻吧。我向你保证，会尽可能小心，不让自己受伤。”

在这场谈话中，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顾笙在心底早已为今天的交流预设好了结局。她心意已决，无论如何，到最后她都必须踏上这趟征程。有些道路，注定要她独自去探索。顾远舟为她付出与牺牲了太多太多，那些沉甸甸的爱意与关怀，让顾笙感到自己快要承受不住这份深情的重量。

随后，两人回到了二楼的卧室。当顾远舟正在洗澡时，顾笙悄然走了进来。彼时，顾远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他并未阻拦顾笙一件又一件地褪去身上的衣物，看着她缓缓走到自己跟前，而后紧紧地抱住自己。她抱得如此用力，仿佛将全身所有的力气都倾注在了这个拥抱之中，仿佛想要通过这个拥抱，将自己的心意毫无保留地传达给顾远舟，又似要将这一刻的温暖与亲密深深烙印在心底。

顾远舟感受到她这般炽热的情感，不禁低低地笑出了声，声音带着一丝喑哑与宠溺：“想来吗？”

顾笙微微点头，轻声应道：“嗯。”

……

夜晚，房间里一片漆黑，静谧得仿佛时间都静止了。顾笙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心中却如乱麻般纠结。回想起刚才自己那大胆且不知羞耻的主动，那仿佛永远无法满足的索取，她的心里涌起一阵懊恼与自责。她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可刚才究竟是怎么了？仿佛内心有一股无法抑制的渴望，想要更多，想要顾远舟将自己填满，仿佛这样就能抓住即将流逝的幸福。

“顾笙。”顾远舟轻轻地唤了一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顾笙闻声，忙转过头看向顾远舟。窗外的月色如纱，透过白色的窗帘轻柔地折射进来，洒在顾远舟的脸上，勾勒出他侧脸完美的轮廓。他的睫毛修长而浓密，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鼻翼高挺，使得他的面容更添几分英气。

“打算什么时候走？”顾远舟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温柔。

“明天就出发。”顾笙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太着急了吧。”顾远舟微微皱眉，显然对这个决定有些担忧。

顾笙伸出手，环抱住顾远舟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声音带着一丝撒娇与坚定：“我想快点找到真相，想快点消除我们之间的隔阂，想快点能和你毫无顾忌、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虽然顾笙自从被找回后，极少出门，但外界的一些风言风语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里。那些人骂顾远舟的话语不堪入耳，而顾远与妹妹还联合起来算计顾远舟，每当听到这些，顾笙都心疼不已。她渴望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顾远舟身边，与他并肩作战，共同抵抗那对心怀不轨的兄妹。哪怕最终没有理想的结果，但只要过程中有他们共同努力的身影，日后回想起来，便不会留下遗憾。

“周末的时候我就去找你。”顾远舟轻抚着顾笙的头发，试图安慰她。

“不要了。”顾笙拒绝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在我没找回记忆之前，我们都不要见面了。”

房间里再度陷入安静，安静到他们只能清晰地听到彼此那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仿佛在诉说着此刻内心的不舍与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