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了去哪里 第一百零二章 银砂星辰共此时

2012年2月14日，27岁的冷玥和29岁的林嘉终于定下婚期，冷玥爸妈和林嘉妈妈、舅舅在市老城最好吃的酒楼见面吃饭。

暮色漫过文庙飞檐时，银辉楼二楼的雕花木窗棂上缠着暗红绸缎，映着护城河的水光潋滟。二楼包厢里八宝格上的青瓷瓶折射着暖光。冷玥的银链坠子垂在月白旗袍的盘扣间，林嘉母亲周素卿指尖抚过桌布金线绣的凤凰纹样，忽然轻笑：“这针脚倒像嘉儿十岁时补的银丝。”

冷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烫金菜单，听见母亲用筷子轻敲骨碟：“这丫头五岁那年啊，非说巷口槐树上有凤凰，搬了梯子就往上爬……“

“妈！“冷玥耳尖泛红，桌下被林嘉温热的手掌覆住。对面林母笑得绢帕掩唇，翡翠耳坠在灯下晃成两汪春水：“我们嘉嘉倒是不爬树，就是把舅舅的婚戒藏进腌菜坛……“

“那坛子梅干菜现在还在老宅呢。“舅舅用银勺敲了敲面前的青花瓷盅，枸杞炖乳鸽的香气正从掀开的盖子溢出来。冷父夹起块松鼠鳜鱼放进林母碟中：“亲家尝尝这个，鱼骨都炸得酥透。“

冷玥望着转盘上那道蟹粉狮子头出神，琥珀色酱汁裹着肥瘦相间的肉丸，金箔般的蟹黄堆成小尖。林嘉突然凑近她耳边：“记得你说过幼儿园偷吃彩色粉笔？“她惊得差点碰翻面前的玫瑰露，玻璃杯里殷红液体晃出细碎星光。

“这桂花糖藕要趁热。“服务员端上白瓷盘，糖丝在藕片间拉出晶亮蛛网。林母用筷子尖戳开糯米，甜香混着热气腾起：“嘉嘉他爸走得早，有年冬天……“她忽然顿住，冷母适时递上浸了玫瑰水的热毛巾。

窗外雪越下越大，水晶吊灯在鲍汁鹅掌的油光里折出七彩光晕。林嘉忽然起身布菜，袖口扫过冷玥面前的瑶柱扒时蔬，翡翠般的菜心滚落在绣金桌布上。两家长辈望着年轻人交叠的衣角，笑声惊飞了窗外檐角的白头鹎。

八仙桌中央的鎏金炭炉煨着文火慢炖的鲍鱼花胶，浓香混着檀香木屑的烟霭袅袅升起。

冷玥父亲推了推老花镜，镜片倒映着林嘉舅舅老周捧出的鎏银食盒：“这道‘金玉满堂’，得用林家银楼祖传的锡纸裹着蒸。”掀开荷叶瞬间，琥珀色的汤汁裹着鲍鱼颤巍巍晃动，冷玥母亲忽然指着雕成凤凰状的胡萝卜片：“玥玥三岁捏橡皮泥，总把凤凰捏成胖鸭子！”

林嘉的鳄鱼皮表带轻轻碰响青瓷酒盏，他起身布菜时，袖口露出的银链与冷玥锁骨处的弥勒佛吊坠同时泛光。“这道‘翡翠映雪’要配茶解腻。”他将碧绿的荠菜虾仁转到冷父面前。

“嘉嘉小时候偷银砂吃！”周素卿突然用银筷敲了敲鎏金盏，惊飞窗外栖息的麻雀。她腕间缠着修复银器的医用胶布，正指向林嘉泛红的耳尖：“六岁那年非说银粉是白糖，结果抱着青花瓷瓶吐了三天。”

冷玥噗嗤笑出声，银链坠子滑进盛着佛跳墙的汤盅。林嘉用长柄银勺替她捞起时，勺底忽然显出刻字——“1983.8.3”，正是他幼年刻在银楼柜台下的生日。

“嘉儿十二岁就懂得用银丝补镯子哄我。”周素卿夹起翡翠虾饺放进冷玥碗里。”

青砖墙外传来评弹的琵琶声，冷母腕间的翡翠镯磕在转盘边沿：“那年腊月玥玥高烧，她爸抱着冲进卫生所，雪地里摔得满脸血。“松茸鸡汤浮着金边油花，林嘉突然握住冷玥的手，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在桌布投下细碎光斑。

“这道甜汤叫‘岁岁平安’。”跑堂最后端上冰糖炖雪梨，琉璃盏里浮着的银耳竟切成凤凰木叶脉的形状。

舅舅突然拍掌大笑，惊得茶盏里碧螺春荡出涟漪：“下月初八宜嫁娶！“红木桌面上黄历被风掀动，满纸朱砂批注像斑斑血迹。

吃完家宴，两家人趁着暮色到林家银楼。

林家银楼的铜门环叮当作响，周素卿将修复好的鎏金算盘摆在八仙桌正中，冷玥父母带来的钧窑茶具在博古架上泛着幽光，茶汤倒影里晃动着两家人交叠的身影。

“嘉嘉。“周素卿突然用修复银器的焊枪轻敲青瓷盏，“要对玥儿好。”她将鎏金婚书推到冷玥面前，泛黄宣纸上“朝暮与共“的墨迹未干。

冷父将紫砂壶重重顿在梨花木茶几上，双目似剑穿透袅袅茶雾。他浓黑剑眉压着眼眶阴影，虎口老茧擦过女儿发顶：“周末记得给亲家母炖雪梨汤。“冷母挨着女儿落座，羊脂玉镯磕在红木扶手上叮当响，含情凝睇的杏眼藏着未尽叮嘱，最终化作绢帕轻拭女儿额角的动作。

周素卿摩挲着青瓷茶盏上的缠枝纹，檐角垂落的雨珠在她深褐旗袍上洇开细碎水痕，“嘉儿啊——“她唤儿子时尾音打着颤，指尖悬在八仙桌沿，仿佛要抓住什么即将流逝的东西，“玥玥嫁过来就是自家人了。“

冷玥母亲忽然攥住女儿手腕，腕间翡翠镯子磕在红木椅扶手上发出脆响。她鬓角银丝在灯笼光里泛着微芒，声音却比檐下铁马更沉：“往后晨昏定省要记牢，别学现在姑娘家睡到日上三竿。“冷父在旁咳嗽着抖开报纸，铅字标题“新式婚姻法“的墨迹洇在泛黄的纸页上。

林嘉舅舅突然用筷子敲响糖醋鱼的青花瓷盘，油星溅到绣着并蒂莲的桌布上。“大喜日子说这些做啥？“他故意把清酒喝得咕咚作响，脖颈泛着醺红，“要我说，小两口关起门来怎么处是他们的事！“说着从口袋掏出对雕着鸳鸯的银锁片，“喏，当年我姐的陪嫁，现在传给你们。“

林嘉伸手去接银锁时，周素卿忽然按住他手背，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你若是敢不对玥玥好，我就赶你出家门......“。

舅舅笑着往冷玥面前递上桂花糖糕：“快吃，快吃，你伯母做这个最拿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