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了去哪里 第九十章 要回市里了

暮色漫过青砖瓦房的檐角时，老城街角烤鱼店的铁皮烟囱正冒着白烟。

罗家烤鱼，冷玥坐在窗边的位置等着林嘉和豆腐烤鱼上菜。

望着窗玻璃里自己隐隐约约清瘦的脸庞，玥玥把脸贴近玻璃，看见护城河波光粼粼的的水面，脸上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十分钟左右，身着蓝衬衫打底、白色滑雪衫、黑色裤子的林嘉干练不失温柔的疾步走进店里，一眼就看到玥玥的位置，充满笑意的走过来：“玥，等久了吧，生日快乐啊”。

“没关系，本来就是我早到。”玥玥起身时碰歪了竹筷筒，两根木筷咕噜噜滚到沾着油渍的塑料桌布边缘，铁盘里的红油恰好在此时沸腾，裹着孜然的焦香扑上她鼻尖，马尾辫上的水钻发卡晃出一小片碎光。

服务员端来蛋糕胚子似的炭火炉，铁盘边缘的鱼皮正滋啦作响蜷缩成金黄。林嘉用公筷夹起最肥美的鱼腹肉，悬在沸腾的汤汁上顿了顿，终究还是落在她碗里。“听说县政府要搬迁新办公楼了。“他说着单位里的话题，喉结却在暖黄灯光下动了动。

柜台电视机里播着县城新闻，老式吊扇在头顶嗡嗡转着。

“喝点啤酒？”林嘉问。

“好”玥玥想起，回到小县城工作就没喝过啤酒了。

吃着烤鱼，喝着啤酒，林嘉和玥玥聊着各自工作场景中的趣事和新鲜事，氛围和谐温馨。

玥玥不经意间看玻璃窗，框住林嘉的了侧影，很好看，丹凤眼尾挑起三分锐利，眼睑处投下的睫毛阴影却柔化了轮廓。他习惯性用指节抵住眉心，衬衫袖口卷至小臂中段，露出的腕骨被乡下日常碎金般的阳光镀了层釉色。褪去初来时的青涩，晒成小麦色的脖颈残留着城市少年特有的清透感，后颈碎发随着在光影里忽明忽暗。

“玥玥，窗外有什么风景？”林嘉也侧过头看了看窗户。

“啊，哪个，我有点吃得太惬意，走神了。”冷玥不好意思的扭过头来，小声音说道。

林嘉微微笑笑，从白色滑雪衫口袋摸出个扁扁的丝绒盒，里面有一枚银链弥勒佛老吊坠，联坠项链设计，材质为925银，推开时铰链发出细微的咔嗒声，“上回去市里培训，在文庙旁边瞧见的。”

“你太有心了，谢谢你，嘉嘉。”冷玥接过来，就开始戴起来。

“我帮你戴。”林嘉起身来到冷玥身后，两人的手指时不时碰在一起，谁都没急着移开。

银链坠子映着鱼汤热气，晃出细碎的光斑在她锁骨处跳跃。

铁皮棚顶的烤鱼店浸在橙黄光晕里，油渍斑驳的灯泡悬在两人头顶摇晃。玥玥鼻尖沁着细汗，竹筷尖戳着焦脆鱼皮，碎辣椒沾在唇角。林嘉忽然伸手替她抹掉，指尖残留的触感让两人同时僵住。

玥玥低头搅动碗里凝结的辣油，忽然笑出声：“没想到你也很细心，会选这个”。

“玥玥，我下周就回市里报道了，我要回市里工作了。”林嘉斟满第三杯菠萝啤，气泡在杯壁炸裂的声音像某种倒计时。他低下头喝了一口低声说道。他拨弄着竹签尾端焦脆的鱼皮，炭火余温还在铁盘边缘滋滋作响。对面传来瓷勺磕碰的轻响，热气模糊了半张脸。

“这么快吗？”玥玥指甲掐进虎口，烤盘底燃尽的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对面的霓虹灯牌。油锅里翻腾的辣椒味突然变得呛人，她抓起冰镇啤酒罐贴在发烫的眼皮上。

玥玥睫毛颤了颤，喉间吞咽声混进隔壁桌的碰杯声里，“什么时候走？“

烤鱼咕嘟冒泡的红汤映着两人摇晃的倒影，玥玥把鱼鳃边最嫩的肉夹进他碗里。这个动作让林嘉喉结重重滚动，不锈钢勺磕在瓷碗上铛啷一声。“市里刚好有领导下来检查工作到我们乡镇，后来让我回去参加一次面试，没几天就接到了通知...“他声音卡在油炸花生米的脆响里。

“要加豆芽吗？“老板掀开油腻的透明门帘，夜风卷着烤韭菜的焦香扑进来。两人同时摇头。

冷玥情绪复杂，烤鱼与啤酒的香味中，两人的关系微妙而深刻，告别的温情与未知的未来交织。

“玥玥，你很优秀，趁年轻多参加遴选，不要把自己局限在县城里。”林嘉打破沉默，低声的说道。

“万一考不上呢。”玥玥低声嘀咕。

吃得差不多了，两个人一起并肩走着，林嘉送冷玥回家。

街边树木被夜雨洗得发亮，积水倒映着两人忽长忽短的影子。拐角便利店蓝白灯光忽明忽暗，映得她鼻尖发红：“听说市里食堂的糖醋小排很好吃...“尾音突然哽在车流呼啸里，下雨过后的清新县城泥土味道漫上来。

他走在外侧，公交车的远光灯扫过时，玥玥影子倏地爬上他胸口，又随着灯光远去碎成斑驳。路过便利店时他忽然停步，玻璃门映出两人一前一后的倒影，像隔了层雾气朦胧的河。

在快到居民楼的拐角突然爆出烟花，紫色光点炸开在雨夜里。玥玥恰好撞见他仰起的脸，眼睛闪闪发光，也许他本就该去更加发光的地方吧，不，他家本来就是市里的，本就该回去，玥玥默默想着。

居民楼铁门锈迹斑驳，爬山虎缠绕着吞没了大半门牌号。“送到这就好。“冷玥在爬满爬山虎的老墙根下转身，林嘉喉结滚动着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玥玥转身时发梢扫过林嘉第二颗纽扣，钥匙串清脆的碰撞声里混着句含糊的“再见“。感应灯骤然亮起的瞬间，林嘉看见防盗门玻璃映出自己抬到半空又垂落的手。

等着某个楼层窗口亮起暖光，林嘉数着楼层后退，后跟撞到路边树凸起的根茎。手机屏幕在裤袋里明明灭灭，新单位地址在对话框里删了又输。

最后一班公交碾碎落叶驶过时，楼上窗帘忽然晃动如振翅的蝶。对面商铺LEd灯开始滚动“欢迎下次光临“，鲜红字幕倒映在积满雨水的搪瓷脸盆中，晃动着，晃动着，碎成细小的离别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