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了去哪里 第九十五章 初次面试

年轻时候的我们，总是会突然被一些慷慨激昂的点给感染和点燃。

比如说，市政府大楼力挽狂潮的拳头雕像。

晨雾还未散尽时，冷玥已站在市政府大楼下。九月的风裹着桂香掠过她白衬衫领口，锁骨处的银链被吹得贴住肌肤，弥勒佛吊坠在第二颗纽扣处轻轻摇晃。她数着手机里林嘉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指尖在“面试顺利”四个字上摩挲出细汗。在庄重威严的政府大厅大门口中央，一座气势恢宏的雕像令人瞩目，那是一只紧握着的拳头，仿佛凝聚着无尽的力量与决心。

拳头的线条刚劲有力，每一道纹理都仿佛在诉说着坚韧与果敢。指节微微凸起，彰显着内在的力量随时可能喷薄而出。它高高举起，像是要冲破一切阻碍，挽狂澜于既倒。

阳光透过大厅的窗户洒在雕像上，给那紧握着的拳头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芒，使其更显威严与神圣。它如同一个无声的誓言，象征着政府坚定的信念和强大的行动力，在风云变幻的局势中，有能力、有决心挺身而出，为民众撑起一片天空，引领着大家朝着光明的未来奋勇前行。

2011年9月18日，冷玥把这一天永远铭记，这是自己第一次踏进市政府大楼的一天。当看见这座雕像时，玥玥一下子心潮澎湃、神圣的使命感顿时不由而生。

年轻的玥玥默默想着，我也要做这力挽狂潮的一份子。

“八点一十五分。”

冷玥来到这座大楼最高层第七层，一直往左边走最里面的一间，来到挂着牌子的研究科

穿藏蓝套裙的年轻女子抬起头来，她耳垂缀着珍珠，发髻纹丝不乱“你好，你是冷玥吗？”

“陈科长早。”玥玥快步上前，运动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叫师姐就行。”陈敏笑着推了推金丝眼镜，“任勇他们都在小会议室啃包子呢，杨息非说空腹能提升临场反应。”她引着玥玥穿过长廊，档案室飘出的油墨味与咖啡香交织，像某种新旧交替的隐喻。

会议室门开时，四双眼睛齐刷刷扫来。冷恒手里的豆浆袋发出刺啦声响，任勇正用纸巾擦拭沾了油渍，杨息面前的笔记本已密密麻麻记满三页。最里侧的女孩抬头微笑，玥玥认出是公示名单里那位选调生。

“冷玥，你也是这批跟班学习某某县政府办公室的？”任勇率先起身，深灰西装袖口递来手机说加个电话和微信：“以后跑调研叫我，市辖三区我闭着眼都能画地图。”

“啊，微信？我还没有，我申请一个加你”玥玥不由得手心冒汗，微信于 2011年1月21日正式推出，自己一直用企鹅习惯了，还没有用呢，市里面的人果真是先进很多。

杨息突然合上笔记本：“听说你做过医疗地图？”他衬衫口袋里别着五支不同颜色钢笔，像随时准备绘制战略图的参谋，“去年区卫生局那份居民健康指南，原始数据是不是你以前团队采集的？”

没等玥玥回答，陈敏已轻叩桌面：“八点零四十五分了。”她转身时套裙摆起涟漪，“主任他们习惯提前十分钟到场。”

走廊尽头的双开门虚掩着，隐约传来瓷器相碰的脆响。玥玥嗅到熟悉的葛根茶香，想起母亲塞进行李箱的青瓷茶具。当她数到第三块地砖的裂痕时，门内忽然传来中气十足的笑声：“小冷同志在县里写过防汛报告？老郭可夸你是铁娘子啊！”

研究室周主任端着保温杯踱步而出，深蓝中山装口袋别着两支英雄钢笔。身后捧着茶盘的秘书长朝玥玥颔首，青瓷杯底与红木桌面接触的轻响，恰与窗外鸽群振翅声重叠。

“坐。”周主任用钢笔尾端点点长桌，“听说你们台里防汛报道把预警响应时间压缩了15%？”他突然翻开文件夹，“讲讲当时怎么突破交通管制的。”

玥玥的指甲掐进掌心。记忆如倒放的录像带闪回：暴雨中的采访车在泥泞山路打滑，摄像机被护在怀里却撞青了肋骨。她清了清嗓子：“其实当时......”

“数据。”杨息突然插话，“我需要精确到分钟的调度表。”

周主任抬手制止：“让小冷说完。”

会议室倏然安静，中央空调出风口的嗡鸣变得清晰。玥玥望见窗玻璃映出的自己——马尾辫有些松散，碎发垂在耳际，倒比平日添了几分生气。她深吸口气，指尖在桌面画出虚拟路线：“那天的应急通道在这里拐了弯，我们借了村民的三轮车......”

任勇突然拍桌：“对嘛！我就说光看GpS轨迹有问题！”他激动泛红的会上脸，“去年做交通地图时这段路明明该取直的！”

秘书长轻咳一声，青瓷杯盖与杯沿相碰的叮当声如清泉淌过。周主任摩挲着保温杯上斑驳的漆字——那是九十年代劳模表彰的纪念品。他突然转向冷恒：“听说你父亲在水利局？”

正埋头记录的冷恒笔尖一顿，墨水在纸上洇出墨点：“是......不过防汛报告的数据来源都是公开资料。”

“慌什么。”周主任笑着摘下老花镜，“你整理的近五年洪峰流量表，比水文站月报还详细。”他转头看向玥玥时，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小冷觉得，这份数据能不能用到防汛预案里？”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会议室忽然灌进穿堂风。玥玥锁骨处的银链被吹得缠住纽扣，弥勒佛吊坠卡在衬衫第三颗扣眼处。她想起林嘉说“大肚能容天下事”，伸手理顺银链的瞬间，瞥见陈敏在会议桌下竖起的大拇指。

“其实可以结合热力图。”玥玥的指尖在虚空划动，“比如把历史积水点和实时降雨量叠加......”她声音渐稳，如同那年在手术室外等待专家时整理采访提纲的模样。

杨息突然将笔记本推过来，密密麻麻的公式间画着线路简图。任勇掏出手机就要拍照，被秘书长用杯盖敲桌的声响制止。冷恒的钢笔突然断墨，溅落的墨汁在袖口染出星云图案。

周主任起身时，中山装下摆扫过玥玥的手背。他踱步到窗前凝视雕像，青铜拳头在强光下投出狭长阴影，恰好笼罩住玥玥面前的资料。

“明天开始跟城市交通组。”他背对着众人说道，“杨息主笔，任勇跑现场，冷恒做数据。”突然转身指向玥玥，“你负责把县里那套土办法和智能系统揉碎了重组。”

散会时陈敏轻扯玥玥衣角。走廊尽头的绿萝丛后，周主任正往她手里塞青瓷茶罐：“跟你爸说，他复原的宋代点茶法，在研究室能派上大用场。”

午休时分，玥玥在食堂角落找到林嘉的短信。糖醋小排的甜香里，手机屏幕映出她沾着酱汁的嘴角：“凤凰木移栽成活率92%，花开那天请你当见证人。”她将沾着饭粒的筷子倒转，番茄酱晕染开像极了朝霞。

当杨息端着餐盘坐过来时，玥玥正用吸管在豆浆杯沿戳出星状缺口。他推来张写满方程式的餐巾纸：“这是暴雨强度计算公式，下午去地铁站实测时用得上。”

任勇突然从后方探头，贴着玥玥耳畔：“东站排水管去年改造过，得找施工队要图纸。”他身上的薄荷烟味与糖醋汁混成奇异的气息，“冷恒在档案室泡三天了，说要把八十年代的防汛日志翻出来。”

陈敏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主任让我转告——”她故意拖长语调，珍珠耳钉随歪头的动作轻晃，“明天早上七点，带着青瓷茶具去他办公室。”

玥玥摸向锁骨处的银链，弥勒佛吊坠不知何时转到了背后。食堂窗外，青铜拳头正将阴影投向嬉戏的鸽群，而真正的暗潮，此刻正在数据与图纸间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