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了去哪里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变数更迭

当冷玥偷听到老李向钟耀请求调岗农业口时，她手中档案盒洇出“冷汗般的潮意“，暗示对这位对手兼战友可能离开的复杂心绪。此前老李屡设障碍，但真面临分别时，多年共事的记忆反而浮现——正如绿萝枯藤上粘着的玉兰花瓣，斗争与温情在体制漩涡中始终交织。

“吹灭别人的灯，不会让自己更光明；阻挡别人的路，最终只会把自己的路堵住。”

玉兰凋落时分的茶水间对话。

暴雨季结束那日，冷玥在茶水间撞见老李正用镊子夹取堵住青瓷杯滤网的枸杞碎渣。窗外被风雨打落的玉兰花瓣粘在玻璃上，像褪色的暗码。

“李科长的养生秘籍也有失灵的时候？“冷玥晃了晃自己马克杯底沉底的咖啡渣。

老李突然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一道淡疤：“当年驻村的时候，查账查出了会计贪污，被狗急跳墙的村会计用镰刀划的。“热水注入茶杯时腾起的白雾里，他忽然嗤笑：“你那篇被替换署名的医养结合报告......其实我给钟秘发了密邮说明原创性。“

冷玥捏紧杯柄的手指关节发白。老李从西装内袋摸出张泛黄照片：二十年前穿胶鞋的他站在泥石流滑坡现场，手里攥着被暴雨泡烂的笔记本。“当年我师父为保现场数据，用油布包着本子塞进裤裆带出来。“他弹了弹烟灰，“后来他肝癌晚期还趴在病床上改报告，说'脏数据比癌细胞扩散更快'。“

冷玥的咖啡杯底磕出清脆声响。她摸出手机调出加密相册：去年老李在跨年夜用烟头烫的笑脸窗花，此刻正与她昨夜拍的绿萝缠绕座牌照片并列。“钟秘今早问我知不知道青河三号库的监控视频备份在哪。“她将屏幕转向老李，“我说'可能在某个U盘里，和2018年退耕还林数据在一起'。“

老李的枸杞茶漾出细小涟漪。当他端起茶杯吞下最后三颗泡发的枸杞时，冷玥看见他喉结滚动着咽下了半句“对不起“。窗外保洁正在清扫玉兰残瓣，而茶水间的共享文档屏幕上，不知谁输入了尚未保存的标题：《论非对称竞争环境下的信息共生机制》。

2019年伊始，在市领导的关心下，发展研究中心的机构升职为正县级，钟耀升职为发展研究中心主任。

另外，迎来了新的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向俊峰，从市乡村振兴局某科长提拔为副县级。

钟耀办公室的绿竹盆栽正抖落最后一瓣残香，冷玥攥着最新政务信息排名通报立在门边——第七名的数字还带着打印机余温。老李突然用烟头叩响青瓷杯沿，惊飞了落在最新报送信息终稿上的飞蛾。

“钟秘，该移交了。“老李从西装内袋摸出贴着“农机补贴“标签的U盘，轻轻推过檀木办公桌，他食指点了点冷玥手中通报，“这丫头用省妇联数据反推留守妇女就业率时，我就知道该换代了。“

冷玥的指甲猛地掐进通报边缘——那里印着她标注的预制菜厂案例。钟耀杯中枸杞随茶汤晃出涟漪：“上周农业局老周还问我借调'信息猎手'。“

“猎手该换双眼睛了。“老李突然掀起衬衫下摆，露出那道镰刀疤旁新增的术后缝合线，“当年我师父肝癌晚期还趴在病床上改报告，现在该轮到我躺手术台清缓存了。“他弹飞烟灰落进玉兰盆，“区块链提案被退稿的说明原因......就封存在这个U盘'回收站'里。“

“下周市长乡村振兴汇报会，“老李将科长权限卡压在U盘上，“让冷副科上会旁听一下。“转身时，他警服式西装后襟扫过压在下面的《岗位交接建议书》。

老李的调岗没有实现，依然和冷玥一个办公室，负责《政府工作报告》和调研报告等的相关工作。

向俊峰推开钟耀办公室的门时，暮色正将窗外的花染成淡紫色。这位1980年出生的新任副主任穿着浅灰条纹衬衫，银框眼镜后的目光像精算师扫描报表般掠过满墙地形图。他左腕的黑色智能表盘无声跳动着，与钟耀青瓷杯中浮沉的枸杞形成科技与传统的微妙对峙。

“钟秘，区块链提案算法模型需要校准。”向俊峰将平板电脑转向办公桌，“舆情监控显示，提案逻辑与省厅内参《数字治理边界研究》重合度达62%，但语义分析证明原创性占比78%。”他说话时总习惯性用指尖轻推镜架，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更像大学讲堂里的青年教授。

“下周市长专报改用智能图谱。”向俊峰指尖轻划。

钟耀突然用杯盖叩击三声，向俊峰的智能表同步震动。

老李的烟味从走廊渗进来时，新任副主任正将旧版《隐性债务关联图谱》投映到玉兰树影斑驳的墙面上，每一处修改痕迹都化作飞舞的灰烬。

智慧的对话。

向俊峰叩门时，冷玥正伏案核对第三季度就业率数据。他屈指在最新印发的《省厅统计年鉴》封面上轻敲两下：“冷科长，方便借你第四章的基层调研案例用用？“

冷玥递过文件的手顿了顿——第四章正是她突破老李封锁的原创部分。向俊峰却径直翻到夹着银杏书签的页面：“你在平山县用的'非农务工人员回流系数'，比标准模型多算了个季节修正因子。“

“乡村振兴局的旧版公式没考虑秋收用工潮。“冷玥的钢笔尖悬在数据表上方，“我按实际访谈调整了......“

“所以省厅信息处王处长才打电话问我要推导过程。“向俊峰突然抽出张泛黄稿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演算步骤间穿插着铅笔批注，“这是我驻村时算茶农采茶周期的方法，和你的修正因子有87%相似度。“

冷玥瞳孔微缩。她看见稿纸边缘标注着“2018年qh县茶产业调研“，正是自己报告中引用的失效数据源。

“省厅现在用红色文件夹归档这类非标算法。“向俊峰将银杏叶书签挪到参考文献页，“要是你能在脚注加句'特别感谢qh县农技站提供原始观测记录'......“他指尖在某个被老李画了删除线的段落轻轻一划，“王处长当年带队驻青河时，笔记本被暴雨浇坏过三本。“

冷玥突然起身翻找档案柜，抽出蒙灰的2018年调研合订本。向俊峰已经用红色回形针别好需要增补的章节：“市妇联明天要终审这份报告，我多打了三份校样稿。“最上面那本的扉页上，钢笔字写着“烦请冷科长校正“。

当老李端着枸杞茶晃进来时，向俊峰正指着数据表某处问：“这个小数点后四位的波动值，冷科长怎么看？“

“可能是样本村留守妇女做零工的天数计算误差。“冷玥的钢笔尖悬在重新装订的参考文献页上，“我建议用县人社局系统登记的月均工时反推。“

向俊峰已经翻开县人社局提供的原始台账：“巧了，他们股长是我在党校带过的学员。“他抽出夹在笔记本里的电话号码条，“现在打过去，应该还能赶上他们午休前核对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