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眼见这般模样,早已是见怪不怪了,沉稳的弯下身子,从黑匣子之中掏出一幅地藏王转轮图。
“小刚,阿华!将福婶的遗体抬起来……”父亲以命令般的语气对我俩说道!
起身我便抬着福婶的头,华叔抬着脚将遗体悬空,父亲将地藏转轮图衬在灵床之上,试着用打火机点燃供桌前的蜡烛,这回果真一点就着!
按照父亲的推测,福婶是喝农药过世,多半是心有不甘,必须要用地藏王菩萨度她入六道轮回。
父亲将酆都大帝的雕像收起,取而代之的摆上地藏王菩萨,六个童子雕像摆在菩萨四周,像是呈现一副六道轮回之姿。
我和众位叔伯换上了“道袍”,与其说是道袍不如说是明朝“官服”,更像是改良而来的戏服!
在我胸前绣着的是仙鹤的补子,袖管分别是道教八种卦象,比起父亲的天师袍远远不能媲美!
父亲捧着玉圭,脚下踏着罡步,似跳大神般“装模作样”起来,嘴里还跟着吟唱着熟悉的经文。
父亲用錾子重重敲了下铜磬,瞬间整个灵堂之内也变得热闹了起来,将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可心里却始终有股不祥预感,福奶奶的遗体还在往外散发出红光般的怨气,这是厉鬼才会散发出的戾气!
令我担忧的是他们压根没发现异状,刚才抬遗体时就隐约发现发现福奶奶额头上被点了个红点,只得自我安慰不过是看岔了而已!
父亲以六道之轮回超度亡者,他抓着一把红香以烛火引燃,轻轻甩了几下放在门口,这是马上要“转连”了,这是送亡者上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阿菊手里拿着引魂幡跟在我们身后,亲友们头戴白布,捡起摆在地上的红香!
所谓“转连”只是围着逝者转圈,为的就是让逝者在黄泉路上不孤单,刚等父亲揭开红布让亲友瞻仰遗容之时,果真在福奶奶的额头上出现了“红砂”!
福奶奶是服用农药自杀的,死相必然是很难堪,眉心之处的“红砂”究竟到底是咋回事?
莫非如阿菊所说的那般?来吊唁的红衣女子有可能不是人?想不到我第一次超度便遇上了这种蹊跷事!
“冤孽血!”父亲惊诧不已的倒吸了口凉气!
他的话无疑是颗重磅“炸弹”,令众叔伯皆为大惊!
灵堂之内的亲友见迟迟不进行“转连”,纷纷都在私下议论开来。
父亲为了不耽误进度,只得一手揣着玉圭领在最前头,嘴里郎朗有词的念到,“命中之人,在中阴身,身如小儿,应为修福……”
我手中摇着三清铃跟随在父亲的身后,叔伯和那些亲友紧随其后。
此时压根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不同寻常的征兆足以说明绝非儿戏,好在逝者额头上的“冤孽血”在阿菊的擦拭之下消失了,本已提到嗓子眼的紧张又松懈了下来!
事毕,我便向父亲打听“冤孽血”究竟到底为何物?为何会引得他们如此紧张,好似看见了死亡那般!
父亲思索良久才告诉我,冤孽血是淤结在心头的最后一口怨气,迟迟不愿散去,更加不愿被超度入轮回,留在尘世之间只为找出杀害凶手,那口怨气一直会直冲天灵盖,才会看到淤结在额头的”红痣”,形状好似血液,所以才会被称之为冤孽血!
如今看来这“冤孽血”不过就是别人的恶作剧罢了,害得我们虚惊一场!
华叔却不这么认为,冤孽血也有可能不是逝者自个儿的,哪怕横死之人存在怨气,只是身为中阴身的它们压根掀不起任何风浪,但也有些厉鬼会借助刚死之人的遗体来复仇,然而这种情况毕竟都在少数!
超度一直进行到了半夜都未见异常,守灵的也就只剩下我们这些道士和阿菊!
突然灵堂之中的温度骤降,头顶之上的钨丝灯忽暗忽明发出“滋滋……”刺耳的声音,入夜的乡下的确是阴寒刺骨,该死的钨丝灯大概也是电压不稳的缘故。
“啪……”的一声,头顶的钨丝灯炸裂开来,“呼呼……”阵阵阴风从外面吹入灵堂。
盖在逝者脸上的红布也随风飘落到了地上,那张脸的嘴唇变得鲜红,好似刚饮过鲜血一般,借助屋外微弱的月光,能够看清逝者脸上发出隐隐的青光,再加上本就狰狞痛苦而死,看一眼都简直如同“噩梦”,额头上的“冤孽血”又死灰复燃了……
“死……”
“都得死……”
从福奶奶的喉管之中传出尖锐又刺耳的声音,似哭又似笑,却又如婴儿的啼哭声那般,让人觉得后背发凉,宛如来自九幽地狱之下的尖叫!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父亲和叔伯他们都脸色煞白的面面相觑。超度的事情他们在行,可如今面对的却是厉鬼的征兆!
“天清地明,阴浊阳青,开我法眼,阴阳分明,急急如律令……”
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只见是只红衣女鬼附身在福奶奶的遗体之中,这也就意味着华叔的推测一点都没错,一愣神的功夫遗体的眼睛猛然睁开,双眼之中的眼白被墨汁给染黑,脸上狰狞的望着我们所有人……
在遗体之中厉鬼身着红衣,一头长发将她的整张脸都给遮住了,“砰……”的一声福奶奶的身体从灵床上跳起悬浮在半空之中,全身散发出隐隐的红光竟然满腔愤怒的瞪着我,甚至将矛头竟然对准了我……
一旁的阿菊被吓的脸色煞白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但眼神之中还担忧的对着悬浮在半空之中的遗体大喊道,“好婆!你这是怎么了……”
福奶奶的遗体突然调转个头,朝着她凶狠的喝道,脸上的头发炸毛般竖起,眼角血泪飙下,嘴里怨恨的如鲠在喉!
“你……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阿菊跪倒在地,无比惊恐的连连磕头,嘴里不断哀求,“好婆!我……我不是故意要杀你的!我不是故意的!请……请你饶了我!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