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正在清理现场遣散无关人员,警车照亮这条街是常事,路过的行人和车子只是扫一眼轻笑一声便离开了。
李山看着手机上被挂断的无数个电话,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监控内的那位疑犯被珠珠铐住了手,推上了警车。
“小子,人我帮你送去警局。”珠珠已经换掉了刚才火辣的连衣裙,此时正穿着牛仔裤和厚棉衣,正准备上车离开时,她最后看了眼李山。
“你爸妈叫什么?”
李山再次尝试拨打弟弟的电话,听见珠珠询问自己家人,犹豫了一会儿报出了李阅川的名字。
“李老师,上车了!”冷金旗已经上了车,朝一旁拿着手机的李山挥了挥手,又冲珠珠喊道:“姐…不,姨,警局见!”
李山上了车,他并未发现他回答李阅川后珠珠的神情。
珠珠看着两个年轻人开车远去,震惊的表情却一直没有卸下。
“不会是他的…不会的…”
——————
吴桓一回到警局,就有人和他说监控里的人抓到了。
“抓到了?”吴桓讶异,他们也拿到了别墅后的监控,可在偌大的京市查一个人可谓是大海捞针,“谁抓的?”
“扫黄小组欧阳珠珠送来的…”
吴桓嘴角抽了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在查。”一个声音传来,冷金旗推门而入。
李山已经被他送回了家,今天的事太危险了,他忘记了李山只是个大学老师。
吴桓见是冷金旗,这才打消了疑惑。
西山别墅杀人案是吴桓负责,他知道冷金旗是津州重案组的人,但却没想到他会帮自己破案抓人。
毕竟这里是京城,这本就是吴桓的事。
再加上这次牵扯人员颇多,参加了金随生日会的都是些社会名流,格外棘手。
或许…有冷金旗助力也是好事。
一般来说冷金旗不会多管闲事,但那些卡牌出现了,就不只是简单的杀人案了。
“吴队,我想见见那个人。”冷金旗直话直说,“你要审讯的话,把我带上。”
吴桓犹豫了一会儿,想着要不要和李局说一声,冷金旗看出了他的犹豫,说道:“我师傅叫我来的。”
冷金旗的师傅,吴连山。
吴桓不会不知道,他点头同意,两人往关押那人的房间走去。
冷金旗其实害怕吴桓不信,更害怕吴桓真的给师傅或者李局打电话。
毕竟他现在根本不确定…师父会不会允许他查这个案子。
上次强迫他结案,明摆了是上面下命令不允许重案组继续碰那个案子。
那些神秘出现的扑克牌…或许上面会知道什么…
不让他查…他就偷偷查…
…
那人的手被铐住,因为被安保弄脱臼才接回去,这会儿痛的他呲牙咧嘴。
“洪光, 十五年前携带自制土枪入室盗窃,两年前刑满释放后在郊区工地做工。”
“警官…这次我只是去夜店坐坐,没点其他的呀…”洪光坐过牢,这会儿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紧张的不敢看人。
吴桓将那把收缴的枪甩在洪光面前,“去夜店坐坐,带着枪?”
“这…这不是…”洪光想起自己逃跑时想毙了那个保安,没想到手里的枪根本没有子弹,想不通为什么,这会儿给了他找借口的机会:“这是把假枪…我就是…觉得帅带着玩的…警官!你相信我啊!我不想坐牢!”
具体情况吴桓也听说了,那个安保的话也证实了这把枪里没有子弹。
但可不代表没有子弹的枪是假枪。
以往几年,警察能抓到很多自制土枪的,现在管制严格,这把格洛克17绝对不可能在百姓手里流通。
这件事…可不是小事。
既然有一把枪出现,说明这个人背后一定有一个产业链。
“什…什么洛克…洛克王国?”洪光头冒冷汗,不是因为手疼,而是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啪——”
吴桓一掌拍在桌子上,吓的洪光一瑟缩,突然哭了起来。
“我不知道啊警官…我…”
“十一月三十号那天,你出现在西山别墅做什么?”
“我…我没去西山别墅…”
“啪——”又是一声拍桌,冷金旗看了眼吴桓的手,和摇摇欲坠的桌子。
青天大老爷,手成惊堂木。
“呜呜呜呜…我去了我去了…”洪光被吴桓吓到,“有人叫我把012号别墅后花园抛出来的绳子绑在车上,然后开五十米的样子…”
“谁?”
“我不知道…上个月工地放假,我刚好发了工资就跑到了市里喝酒,有个人在我包里放了五千块钱,纸条上说我照做之后还能有一万。”
“你就直接照做了?”
“我搬钢筋搅水泥一个月也才八千出头啊…我只是去挂个绳子就能拿一万五啊…警官…”
洪光一把鼻涕一把泪,他看着吴桓越来越严肃的脸后更害怕了,干脆和盘托出,他偷偷看了眼吴桓的眼睛又避开,继续说道:“今天就是约好付尾款的日子,那个人给了我一把枪和一万块钱…钱…钱我逃跑的时候掉了…”
“呵…”吴桓见多了装傻的人,轻笑一声说道:“你拿着枪威胁保安的时候,想法有这么单纯吗?如果枪里面有子弹,你现在担心的就不是坐不坐牢,而是我们打算哪天毙了你。”
“我也不想啊!!!呜呜呜呜!我害怕呀!我喝酒喝到一半有个女人说警察办案,我害怕呀我才放出来没多久,那个枪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我?我上次就是被抓了坐牢…我不想坐牢…我想着人多我跑出去…而且还有人来追我…对!还有人来追我!”
因为紧张,他并没有发现那个追他的人就坐在吴桓旁边,冷金旗和吴桓对视一眼,点点头。
当时的情况确实是这样没错。
他们刚进去看到洪光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酒,估摸着就是在心里纠结那把枪怎么办。
也幸好冷金旗卸了他的子弹,不然那个尽职的保安就要遭受飞来横祸了。
手枪上只提取到了洪光的指纹,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么给洪光手枪和钱的人早就做了准备。
洪光那袋掉落的现金也已经在警局里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在纸币上提取到指纹。
房间内静默了一会儿,只有洪光吸鼻涕的声音。
冷金旗习惯性的用指尖轻敲桌子,“你知道绳子另一头挂了什么吗?”
洪光见对面一个长头发男人问自己话,立马摇了摇头。
“挂了人,准确来说,是一个死人。”
“…”洪光嘴巴张开着,不知道是想发出哪个字节,半晌没有闭上。
待冷金旗和吴桓出去好一会儿,洪光才拿回身体支配权,只觉得下身热热的,这才意识到自己听到死人后尿裤子了。
他清楚的明白…自己这次…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这铁栏杆了。
——————
离开警察局后冷金旗溜回家随便选了金初某辆车就往津州赶。
联通津州和京市的高速路上车子很多,但幸好过了高峰期,这会儿赶回去是畅通无阻。
他没带上李山,之前的事让他心有余悸,这些案子说到底是警察的事,他却不小心让李山陷入了危险境地…况且今晚李山家里肯定有事要处理。
两个半小时后,冷金旗出现在津州市局十二楼。
钟弥迩一个小时前就得到了消息,一听说冷金旗要带她去尸检安琳时,直接从床上跳起。
冷金旗拿了吴连山的权限,打开了停尸间的大门。
这是市局的停尸间,停着好几具还未放进冰柜的尸体。
该说不说,大半夜来这里是真的有点吓人。
身边的钟弥迩却跟回老家似的,一个个编号看去,终于找到了安琳的位置。
“这么明显可以判断出是勒死,就因为一封遗书,被判决成自杀?”冷金旗见李山的猜测得到了印证,更加心惊。
钟弥迩说这不是她负责的,难不成另一个法医是内鬼?
施向东的态度也很奇怪,这么疑点重重的案子,就这样在他眼皮子底下改变了性质?
钟弥迩没有理会冷金旗,打开工具就开始工作。
…
“死者生前曾剧烈反抗过,身上有明显的威逼伤。”钟弥迩将尸体重新缝补好,“基于上一件事的教训,我还检查了她的子宫,宫颈口呈一字型,她怀过孕,而且子宫内膜异常薄…应该是多次打胎…虽然我不知道检查她这个有什么用处…”
“有用,安琳并没有男朋友,或者说并没有公开的男朋友。”冷金旗被停尸间的寒气吹的有些发冷,他和钟弥迩站在尸体旁边,两人皆是面色凝重。
“这个辅导员,也有很多秘密。”
“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需要检察院提起公诉。”冷金旗看了眼时间,“这些是后话,也不是我们的事,我们要做的就是收集新的证据。”
“可我们现在…”钟弥迩想起局长的态度,她只是个法医却也明白上面的决定他们重案组也不好干涉。
从屋子内出来,身体才回温,大楼内除了值班警察没有多少人。
冷金旗是拿着吴连山的最高权限来的,根本没人拦,不过吴连山迟早会发现这件事,冷金旗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审完洪光后马不停蹄的赶往津州。
“你是偷了你师傅的权限吧?”钟弥迩对于冷金旗大半夜叫她加班的事并不生气,她乐在其中,不然她总因为想着安琳和楚茉的尸体而睡不着。
冷金旗没有否认,其实拿到吴连山的权限可以做很多事,可也会引发很多事。
若这些权限在公安内全面放开,拥有的人多了暴露的风险也就多。
总而言之是弊大于利的。
曾经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
“你完蛋了。”钟弥迩嘲笑道,“你这是要进局子的。”
“本来就是局子里的人,进不进有什么区别,不搞清楚这些事,我心里不舒服。”冷金旗哪里不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但还是那句话,他没想那么多。
这一段流程下来,已近凌晨两点。车子行驶在夜色里,安静又漆黑的夜里让人看不清也听不清暗地里蛰伏的罪恶。
将钟弥迩送回去后,冷金旗才回到公寓,下意识的看了眼隔壁的门——他的邻居还在京城。
…
男人的长发飘浮在水面上,晃晃悠悠的水映着浴室暖黄色的灯光。
从水面向水底看,他的脸有些随着水面晃悠浮动,闭着眼睛更能让人看清他黑长的睫毛,从紧绷的眉间肌肉可以看出冷金旗其实并不放松。
但…终于可以放着音乐在浴缸里泡着了,爽…
平静的水面因为男人的起身而被打破,泛起的水花从浴缸跃出,拍打在地面上。
刚才冷金旗闭着眼,迷糊间又看见了漫天飞舞的扑克牌。
自雕塑藏尸案起,接二连三出现了红桃图案的扑克牌。
雷蓓、楚茉、安琳、陈小雨、洪光、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出现在安琳死亡现场但喝农药死掉的小偷…
还有…许乐桃。
其实冷金旗在拿到权限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查了许乐桃。
在最高权限下,许乐桃坐高铁前往沧州的记录终于展露在了冷金旗面前。
这个女孩…问题很大。
“李老师,你的朋友真的干净吗?”冷金旗喃喃道,人在京城的李山无法回答,即使他在这里,也无法回答。
——————
c'est une chanson qui nous ressemble,
toi tu m'aimais et je t'aimais,
Et nous vivions tous les deux ensemble,
toi qui m'aimais moi qui t'aimais,
mais la vie sépare ceux qui s'aiment,
tout doucement sans faire de bruit,
Et la mer efface sur le sable,
Les pas des amants désunis,
…
——————
播放器的音乐自动轮播,冷金旗赤着脚站在浴室镜子前,他的长发垂落在肩膀上,湿答答的滴着水。
浴室内水汽氤氲,朦胧的看不清镜子里的一切。
洗完澡,他又该回去京市了,那里等待他解开的疑点,还更多。
他打开换气扇,穿上浴袍出了浴室。
“真相是什么,我要亲自揭开,清清楚楚的仔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