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审讯室见到了张娟,但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李山亲眼看到吴桓让人关闭了监控。
被铐住的女人抬眼瞧了瞧来人,见不是冷金旗,又低下了头。
“找人假扮也找个像一点的。”
“非得要见冷金旗…”李山在她对面坐下,“你们做了什么交易吗?”
“这话可不能乱说。”吴桓赶紧阻止了李山,虽然他也不知道方块为何要见冷金旗,但也没往那方面想。倒是方块,听见这句话后抬起了头。
“他告诉你了?”
“对啊。”李山毫无心理压力的点点头,其实冷金旗并未告诉他什么,他不过是随口猜的。
“你们俩关系这么好?”方块皱着眉,虽然她的主要任务不是李山,但她也知道组织上希望她能将失忆的李山带回去,可依照现在来看,这从小在警察堆里长大的李山,已经和警察打成一片了。
“挺好的。”李山点头。
方块低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左右手的手指不断的互绞着。
“吴队,你先出去吧。”李山看着她的小动作,一眼便明白她的顾虑,好在吴桓也不是个固执的,指着方块叫她安分点后,便开了门出去。
“可以说了。”
“既然你和冷金旗关系好,帮我谢谢他。”方块此话一出,李山的神情便难掩惊讶,这一切被方块尽收眼底,嘲讽的笑了声:“原来他没告诉你。”
“他确实没告诉我,不过你的道谢,我会帮你转达。”
“我出生在津山医院,出生后便因为是个女孩遭到父母抛弃,是妈救了我,将我带在身边,我跟着她在津山医院上班,风言风语止不住,我也一早就知道我不是她亲生的,我的亲生父母早就抛下我去闽城做生意了,但我无所谓,我过得很好,医院里的人很好,树林叔也一直很照顾我。”
“我本以为就这样过也很好,在津州长大,在津州上学,可是我的亲生父母回来了,还带着一个面目恐怖的弟弟。”
“他们接了我,去到了闽城,他们确实赚了点小钱,但因为工作,伤了身体,医生说我亲生父母再难怀孕,所以除了我和张隽,再不会有孩子了,可张隽是个有病的,这才想起我来。”
“我和他们不熟,但妈妈教我要尊重长辈,所以刚开始时,我一直在讨好他们。后来…算老天开眼?”方块说到这儿时,露出一个极其不屑的笑意,“我的亲生母亲又怀孕了,找人偷偷查,还是个男孩,所以对我的态度越来越不耐烦,正好他们的公司处在上升期,计划着把他们唯一的女儿送去和一家大公司结亲。”
“我刚开始不喜欢张隽,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他们因为我是个女儿而抛弃我,没想到生了个儿子又是这副样子,我心里痛快死了,但张隽很粘我,他知道父母对我的态度后,偷偷在母亲下楼梯时推了她。”
“我带着他逃出来了,一路辗转,回到了津州。”
“我妈再次,领养了我。”
”后来津州市规划,津山医院没落,旧职工却没有得到好的安顿。妈妈既要供我们读书,还要给张隽治病,每天早出晚归。”
“张隽本来不习惯我妈,也一直叫我妈何姨,即便他口中的何姨替交钱他治好了唇腭裂。”
“张隽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但非常听话,我告诉他好好读书才能出人头地,他便一直发奋念书,好在也有天赋,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他的班主任叫龚小军,也很照顾他。”
“张隽上初中后我就没上学了,我不想我的妈妈因为两份学费而更加劳累,所以我待在家里给张隽做饭,偶尔去给他送饭。”
“我并不觉得可惜,我也并不是因为他是个男孩而坚持要他读书,仅仅是因为我不想读书罢了。”方块双手抬起将头发撩起,“理由是什么,相信你们也猜到了,那个时候,我张娟已经是方块了。”
“曾经奥赛还可以直接保送高中,张隽便也去参加了,每次龚小军都会给他们班参赛的人补习,我那段时间傍晚,都回去送饭。”
“参赛的人有七八个,我只记得其中有一个是龚小军的儿子龚胜。”
“他很奇怪,你知道的,同类看同类…”张娟忽然笑起来,“他每次都在高桥中学后的树林里虐待流浪猫,那股子血腥气太浓了。”
“我没有举报他,我只是每天作为旁观者看着,我猜,应该是因为龚小军给他的压力太大了,所以才要发泄。”
“但我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被龚小军和龚胜联合栽赃在张隽头上。”
“他本就沉默的性子,经过这件事后更沉默了。李山,你知道那种无声的校园暴力吗?对一个12、13岁的少年来说,在他应该慢慢融入集体的年纪,被集体孤立,还是老师带头!”
“我恨死他们了,好恨好恨,每次生活快变好的时候,都会有人来破坏!”
“龚小军为了评职称,为了他的儿子,伤害张隽!”
“我的亲生父母为了资金,想把我当童养媳卖出去!”
“难道不该死吗?”
“该死的并没有死。”李山打断了她的话,“你还留着他们的命。”
“因为活着才是惩罚。”方块放肆地笑了起来,“毁了他们追逐的东西,然后让他们活着。”
李山不再言语,在犯罪心理学中,有一类罪犯,其实并不是天生反社会。
是从小到大的经历,造就了他们的观念。他们天生偏执,但智力超群,若有好的引导,必会成为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何彩玲本该成为姐弟俩的光,可惜…
“你和冷金旗做的交易,就是冷金旗以一个警察的身份,揭开虐猫事件的真相是吗?”
“对啊。”方块点点头。
“可即便揭开真相,毁了龚小军苦苦维持的假象,他们也受不到法律的惩罚。”
“如果我需要他们受到法律的惩罚,我还会加入那个组织吗?”方块表情疑惑,一副看傻子的神情看向李山,“我们从不把法律放在眼里。”
“你们不把法律放在眼里,但法律会伴随你终身,张娟,你的弟弟,已经被宣判了死刑。”李山皱着眉,虽然张娟有一个悲伤的故事,但…受害者何其无辜。“你无非是,不甘于曾经的自己不敢反抗,如今有了劳什子生杀予夺的权力,便肆意伤害无辜的人,你不是在为童年的你自己出气,只是在为了一己私欲,满足掌控他人生命的快感,你是这样,张隽也是这样。”
“你口中的张隽何其单纯无辜,但你别忘了,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解剖分尸了八位留学生。”
这次轮到方块沉默了,她看向李山,脸上忽然蔓延上笑意。
“我是方块,我弟弟也是方块,我知道一部分组织地点,我弟弟也知道,我既和冷金旗做了交易,那么我会遵守规则,将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但我弟弟知道的事,他说不说,就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