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可晴的哭声,在陆洲白连连保证“不会怪她”后,终于停了下来。
二人在侯府用了晚膳,才赶在宵禁前回到陆宅。
叶可晴哭累了,回来后,早早便洗漱睡下。
陆洲白却是清醒得很,让书舟提着一盒从侯府打包的剩菜,就往东院赶去。
他想通了。
他是男子,就该心怀大度,便让着棠儿些又如何。
棠儿昨日看着冷静,怕也在气头上,才会又提起“和离”那种昏话。
书舟从侯府带回来的虽是剩菜,但到底权贵家里的东西,比外面卖的精致多了。
棠儿大概还没吃过如此精致的菜肴,他又是第一次服软。
棠儿看到之后定会大为惊喜感动,立刻与他和好。
到时候,再趁势提出让她撮合承恩侯与其夫人缓和关系之事。
承恩侯夫人恰好就住在灵真观,有林素心帮忙,行事方便得很。
等到事成,再谈自贬为妾之事,也不迟。
陆洲白算盘打得很好,然而等到东院,却见里边黑灯瞎火,一片寂静。
这是已经睡下了?
他微微一怔,紧跟着蹙起眉头。
不对。
就算棠儿已经睡下,院子里也会留盏灯,不会像现在这般漆黑一片才对。
“琼枝!”
他喊了一声。
院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他猛地推开门进去,看到屋内空无一人,脸色瞬间铁青。
苏照棠去哪儿了?
她一个深宅妇人,竟敢夜不归宿?!
他正要去后院母亲那儿问个清楚,前院就有了动静。
他面上怒色一闪,立刻循声赶去。
刚到前院,他就看到苏照棠穿着一身从前从未见过的华服,跨进门来。
苏照棠看到陆洲白,柳眉微挑:
“天都黑了,夫君这时候不应该在西院么,怎会在此?”
“你还有脸问?”
陆洲白上下打量一番苏照棠,脸色更加难看:
“入夜不归,还打扮得这般淫荡。苏照棠,你还有半点为人妇的羞耻心吗?
陆家的脸,都要让你丢尽了!”
此话一出,随同而来的槿月嬷嬷,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上前一步,肃声道:“女子名声大于天,陆大人慎言!”
陆洲白上下打量一眼槿月穿着,怒极而笑:
“你是何人?一介奴仆,也敢管本官家事?”
“奴婢的确是奴仆。”
槿月嬷嬷神色冷淡:
“但奴婢自小跟着瑞阳长公主,任内廷尚宫。若是算官阶,应比陆大人您还要高上半品。”
陆洲白脸色骤变。
瑞阳长公主?!
苏照棠不是去私会外男了吗?怎么又跟长公主扯上关系了?
念及此,他忽然想起来白天行礼时,在仪仗中看到的那个女子。
再看苏照棠现在的穿着,赫然与白天那人一模一样。
所以不是看错,苏照棠真的去赴长公主寿宴了,还能站在长公主身边?!
陆洲白整个人都懵了。
“长公主殿下很喜欢苏娘子的香雕,特地邀请苏娘子前去赴宴。
大人口中‘淫荡’的华服,正是长公主殿下所赐。”
槿月每说一句,陆洲白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到最后,几乎苍白如纸。
他额头冒汗:“原是如此,嬷嬷恕罪,是下官今日受……”
“陆大人不必多言。”
槿月冷声打断,
“因着兴致过浓,宴歇误了时辰。
殿下生怕苏娘子与陆大人因此生了嫌隙,特命奴婢随同而来,解释一二。
不曾想,殿下的一番好意,倒是成了多管闲事了,既如此,奴婢走就是。”
不等陆洲白再开口,槿月转头朝苏照棠露出和善的笑容,说:
“苏娘子,那日子可就定好了,后日一早,国公府便会派马车来接你过去。”
“民女记住了。”
槿月转身离了陆宅。
其人一走,陆洲白立刻抓住苏照棠的手腕,厉声质问:
“你也去了国公府宴会?你方才为何不说!
若我早知此事,怎会在贵人面前失了礼,那嬷嬷回去长公主身边,指不定怎么污蔑我!”
“夫君给妾身机会说了么?”
苏照棠垂眸看着被捏得发痛的手腕,轻声笑:
“夫君,你再用力些,捏断了,兴许妾身能给你捧个株连九族的罪名回来。”
陆洲白吓得立刻松开手,脸色极其难看:
“你又在说什么鬼话?”
“夫君方才没听吗?”
苏照棠将手腕递给一脸心疼的琼枝,淡声道:
“我之所以能在长公主面前得脸,是因为香雕。”
“是那条奇楠沉香?”
陆洲白立刻联想到最近的传闻,脸色微变:
“你疯了?你竟敢……你会害死全家的!趁现在还未开始雕刻,事情还有回转余地,你赶紧推拒此事!”
苏照棠一脸不愿:“夫君是不信我的技艺?”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
陆洲白额头冒汗:“那块原木,连御用工匠都不敢碰,咱们又何必冒险?”
“夫君是怕了?”
苏照棠收回手,微微一笑:
“那便和离吧,如此即便妾身雕刻不好被降罪,也与夫君你无关。”
陆洲白闻言,竟有一瞬间的心动。
但他很快想到,棠儿的香雕手艺的确别具一格,受内宅命妇们追捧。
棠儿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他露出一脸受伤之色:
“棠儿,为夫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又提和离之事?
这些天你任性妄为,不似从前乖顺体贴,为夫都未如何怪你罚你,甚至在尽力容忍,任你撒气。
为夫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
“不好。”
苏照棠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
“妾身这五年,费心托举夫君,可夫君给妾身带来了什么?”
“你托举我?!”
陆洲白不敢置信地看着苏照棠,好似受到了折辱,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苏照棠,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为夫这些年寒窗苦读,让你从一个农女,变成如今体面加身的外命妇,是为夫在托举你!
你不感恩也就罢了,竟还觉得委屈?”
苏照棠听着丝毫不恼,甚至想笑。
“有些话,夫君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可别把自己也给骗了。”
陆洲白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