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夜无寒有些苦恼。
有一个叫邱功成的人,整天来给他整些麻烦事,让夜无寒清晰地认识到了什么叫做人贱则无敌。
这个人也没有做些什么特别触碰到他利益的事,就是单纯的来恶心他。
但夜无寒怎会计较这种小事呢?他相信,只要自己不去理他,他没有了自己的情绪反馈,自然就会失去成就感,从而不再来烦他。
可,他这次错了,这一次,他对复杂的人性有了新的认识。
夜无寒如往常一样来到大理寺上班,一个男人突然出现,贱兮兮道:“哎哟,这不是我们少卿大人吗?怎么?今儿穿得这么华贵,怕不是又想去哪儿沾花惹草吧?啧啧,我听说你不是跟秦家小姐玩儿在一起了吗?怎的还去找外遇?”
夜无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滚开。”
随后一把推开了他。
邱功成一下子就重重地摔倒在地,哭喊道:“哎哟喂!少卿大人打人了!”
可周围人没有一个人去在意他,都当作没看见。
看着夜无寒渐渐远去的背影,邱功成心里狠道:嘁,抢我的位置,我势必要你身败名裂!
他缓缓站起身,出了门去。
来到集市上,他四处寻找着那个名为“妙灵药馆”的医馆,听自己的同事兼好友顾台说这家药馆什么药都能买到。
邱功成一边问路一边走,终于是找到那个药馆,现在时候还早,药馆还没有人排队,于是邱功成走了进去。
他刚走进去,就看到一个身着白蓝衣裳的银发仙女正在跟一个白胡子老头交谈着什么。
“哈哈,那地命馆那边新招来的几个医士可还行吗?”
“嗯,他们今天治好了被我打断腿的几个教徒。”
“哎呀,灵清姑娘,以后下手可要轻点,不然可没了人心。”
“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对了,主人说要孙大哥和威廉斯去天都城找个人,让我来找你要一些防伤的药丸给他们带上。”
白仁生无奈地转身装了几瓶药,随后递给她道:“真是的,教主大人真把我当神仙了?”
他突然看见走进来的客人,忙招呼道:“喂,是来看病的病人吧?快来快来。”
华灵清见状也不再打扰他,收了药瓶,随后转身离开。
邱功成正好看清了她的脸,瞬间春心萌动,呆愣在原地:好美。
白仁生看着那停下动作的客人,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苦笑道:“好了,客人,人都已经走远了,你是来看病的还是来算命数的?”
邱功成尴尬地咳了两声道:“咳咳,我是来抓药的。”
白仁生问道:“好啊,你想要什么药呢?”
邱功成道:“听说你这里什么药都有,我家那边有条野狗,每天只要我路过,就跟疯了一样来追我,上次还把我腿给咬伤了,就是不知道你这儿有没有那种能把狗毒死的药?这条狗还很大。”
白仁生一听,皱眉道:“哎呀,还有这种孽畜呢!你等着。”
随后白仁生出了柜台,转身走进了屋中,过了好一阵,才拿着一小包药走了出来,将他递给邱功成道:“这药我本来不是来卖的,但是如果是为了除害的话,也好,这药我也不要钱,就送你了!就当为民除害!”
邱功成闻言,笑道:“我娘说了,不可白拿人家东西,你这钱我还是得给的,说吧,多少?”
白仁生见这个年轻人这般耿直,随后也只好道:“就收你五钱吧。”
邱功成立马从口袋中拿出五个铜板,递给了他,随后转身道:“那我就先走了。”
白仁生阻拦道:“那个,我再给你开副药吧,被狗咬了的话,如果不及时阻断病源的话,可能会害了疯狗病。”
邱功成拒绝道:“不用了,我的腿是之前咬的,已经让人治好了,谢谢你了。”
他走了出去。
白仁生摇了摇头,呵呵笑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只希望那药别被人误食了,否则我可就大罪过咯!”
这些毒药本来是白仁生专门为一些特殊任务准备的,不过今天他也就当行个善了。
邱功成今天请了假,所以一时也不打算去大理寺。
“白晶糕嘞!好吃的白晶糕嘞!”
邱功成突然听到有人叫卖着白晶糕,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小贩。
他想着:娘最喜欢吃白晶糕了,给他买点吧。
随后他问道:“老板,白晶糕怎么卖?”
老汉笑道:“一个铜板五个。”
邱功成拿出三个铜板,道:“给我装十五个。”
老汉接过钱,装进口袋,道:“好嘞!”
他把十五个白晶糕装好,递给了邱功成。
邱功成提着白晶糕,随后叫了辆马车:“车夫,去步云巷。”
“好嘞,客官你可坐好了。”
邱功成今天穿的是便装,他不上班时总是穿便装。
步云巷,邱功成家。
“娘!我回来了!”
邱功成开心地打开门,可却看见自己的娘又在那儿跪在三个木牌前,嘴里念叨着:“大宝,二宝,娘今天不回来了,你们自己陪着三宝吧,要好好照顾他,他胆子小,但心善,你们不要让他被坏人欺负。”
邱功成来到她的身旁,蹲下呼唤道:“娘,我回来了,三宝回来了,你看,我给你买了最爱吃的白晶糕。”
她缓缓转过头,眼神渐渐聚焦,看清是自己的儿子以后,恢复了过来,笑道:“三宝,你回来啦?”
邱功成将他扶起,微笑道:“嗯,娘,我回来了,你看,这是什么?”
沈开花看着他手上的袋子,喜道:“这是,白晶糕?”
邱功成道:“惊喜吧?这是我专门为娘你买的,尝尝看?”
他拿出一个给她。
沈开花缓缓张开嘴,轻轻咬了一口,那张老态龙钟的脸瞬间绽放出了笑容:“哎哟!可真甜哩!”
邱功成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瞬间觉得再多的烦恼也抛之脑后了。
他们一家一直都很穷,直邱功成自己凭着努力,一步步爬上了高位,家里才有了钱。
但,家里有钱了,可邱功成就只剩下一个半疯了的娘亲了,曾经没钱的他们,一家五口,每天过得也幸福,可现在,有钱也没用了。
邱功成扶着沈开花来到桌前坐下,让她慢慢地品尝这美味的白晶糕,可才吃了一个,沈开花再肯多吃。
邱功成知道自己的娘这是舍不得,也不多说什么,而是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
他觉得自己很幸福,有一个不算严格的父亲,两个关心自己的哥哥,和一个温柔贤惠娘亲,是的,从前。
父亲因病离世,是疯病,当年官府强收了家里仅存的土地,那一夜,父亲就疯了。
大哥和二哥一起当了兵,光荣地牺牲在了沙场上。
如今,母亲也得了疯病,邱功成保证,无论花多少的钱,也要治好他,所以,他需要重新当上大理寺少卿,只有那样,钱才够多,才能治好娘亲。
邱功成眼含泪水地看着自己的娘亲,祈求道:“娘,咱们去看病吧,我这几年积攒了不少钱,我们去看病吧?”
沈开花摇了摇头道:“娘没病,没病,不要花钱,你还要给大哥和二哥用。”
说罢,她慈祥地抓起两侧的两双“手”,道:“三宝,你的手也伸过来,娘要好好握住你们兄弟三人的手。”
邱功成缓缓将自己的手伸过去。
沈开花抓住他的手,握紧在手心,唱道:“世上没有苦难事~团团圆圆才幸福~宝宝好好睡着觉~明早起来满穗花~”
……
……
……
第二天,邱功成来到了大理寺,他找到顾台,把他拉到角落道:“今天严大人的女儿结婚,邀请了大理寺的所有高级官员去他府上参加婚礼,夜卫国要亲自为他倒酒,我已经买通了递酒壶的女仆,你只要把这药加在那酒壶里就行。”
邱功成说完就把药包放在了他的手里。
顾台有些犹豫道:“若是被发现的话,可怎么办?”
邱功成道:“你怕什么?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顾台只好叹气道:“哎,好吧!”
见他答应,邱功成总算放下心来。
他之前那诋毁的方法根本不管用,他现在甚至觉得自己之前有些愚蠢,不过这次的这个计划,他必定成功。
严府。
此时的严府彩灯礼炮,人山人海,到处都是前来祝贺的官员,世家。
邱功成一进门,就看见了那边的夜卫国正与秦雪月和严德章,正在开心地聊着天。
夜无寒自然也是注意到了那边的邱功成,不过也仅仅只是瞥了一眼。
严德章举着酒杯,兴致高昂:“哈哈,夜少卿真是年少有为啊,不仅年纪轻轻地就当上了大理寺的少卿,还跟秦小姐这般美丽的才女喜结连理,真是令人称赞啊!”
秦雪月一听到这莫名其妙的用词,瞬间羞红了脸,微微低头道:“我们,还没有结婚。”
严德章立马意识到自己口误,道歉道:“真是抱歉啊,一时激动,用错了词,哎呀,我这脑子。”
夜无寒轻笑一声:“无碍。”
婚礼不一会儿就正式开始了。
邱功成身为大理丞,自然是坐在了贵宾座上。
他无趣地看着这漫长的婚礼仪式,终于,到了夜卫国敬酒的时候了。
只见那夜卫国接下了女仆的酒壶,走到了严德章前,为其倒酒。
严德章高兴道:“哈哈哈!好!好!好!”
夜无寒道:“祝严大人事业一帆风顺!子女平康幸福!儿孙满堂!”
气氛已到,严德章顺势就要喝下这杯酒。
邱功成一见时机到了,立马站出来大声阻拦道:“严大人!这杯酒不能喝!”
场上的众人闻声皆是好奇地看过去。
严德章皱着眉头,不满道:“你倒是讲讲,这杯酒为什么不能喝?讲不出个所以然,本官定要你好看!”
邱功成道:“大人,因为这杯酒,有毒!”
不仅是严德章,周围的人全部都被这一句话给震惊了。
“什么?那杯酒竟然有毒?”
“居然敢给严大人下药!好大的胆子!”
“不会是夜少卿吧?那酒似乎是他特地准备的?”
夜无寒此时心里已动了杀心:本不想管你,可奈何你自己找死。
他特地从家里拿的上好的桂花酿,怎会有毒,如果有毒,那么也可能有一个原因,邱功成要害自己。
严德章的脸色更加难看,询问道:“你说这酒有毒?证明给我看!”
邱功成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银针,道:“这是白宁银针,专验毒物,是我特地买的,我现在就给你验毒。”
说罢,他便走上了前。
夜无寒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蠢货,且不说这酒有没有毒,就说你特地买根银针干嘛?以及,你怎么知道有毒的?
严德章也是个聪明人,就邱功成刚刚那话一出,他眼中的紧张瞬间消散,更多的,是愤怒,不过,他还是要让这人把毒给验了,这样才好惩罚他。
邱功成将银针放入酒杯中,过了良久,他拿了出来,定睛一看,那银针,没有丝毫变化。
他不死心地再次将银针放入,再取出,依旧没有变化,他难以置信道:“这,这怎么可能呢!”
严德章愤骂道:“混账!”
随后给了他一耳光,把他扇下了台。
邱功成眼中只剩木愣,他一时竟忘了疼痛。
严德章叹了口气道:“罢了,谅在你也是好心,不过你竟污蔑了夜少卿的名誉,这样吧,你给夜少卿跪下磕头认个错,这件事就算了,夜少卿,你觉得这件事怎么样?”
夜无寒很是大度道:“好。”
严德章见邱功成迟迟不为所动,喊道:“你干什么?不愿跪?”
邱功成缓缓站起身,吼道:“我凭什么要跪!凭什么要为一个莫名其妙就夺了我的位置的人跪!凭什么我努力了大半辈子!每天辛勤的工作!从来没有休息过!而如今,众星拱月的却是他!!!我还有娘的病要治!就因为他夺了我的位置,钱少了,如今娘的病又要拖好久!你们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有多苦!知不知道我每天活得有多累!!!就因为我平民出身!就因为我没有权!没有关系!所以你们可以想把我怎么样就怎么样对吗!!!!!!”
邱功成几乎是撕心裂肺,可,又有谁会在意?
严德章咬牙道:“你若是再不给夜少卿磕头认错,那,你这大理丞的位置干脆也别坐了!”
秦雪月看着眼前绝望愤喊的男子,打心底地觉得他可怜,可她只是一个女子,做不了主,也只好闭上嘴,扭过头,不愿再看。
夜无寒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秦雪月的动作,其实,夜无寒也是个很感性的人,他能够体会到邱功成此时的痛苦,但,他并不会去同情与尊重,仅仅是能产生一丝本能的共鸣而已。
“扑通!”
邱功成跪了下来,他用力地边磕头边喊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直到头破血流,给红毯映衬得更加鲜艳。
严德章也挥了挥手道:“行了!你下去吧,这件事我不再会追究,你的位置也不会动,你以后安分点就行!”
严德章的话似乎像是一种解脱,邱功晃悠悠地站起身,他的脸上全是鲜血,以及,茫然。
他转过身,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严德章松了口气,大声笑道:“好了各位!刚刚只是一点小插曲,婚礼继续!”
……
邱功成慢慢地,摇晃着走在街上,路过的人避而远之,他此刻有些迷茫,不知应该去哪里,看着渐渐落下山的太阳,他想起来了:我要回家,娘还在等着我做饭。
不知走了多久,邱功成终于回到了家,此时,明亮的,圆圆的,团圆的月亮高挂在天空。
邱功成打开了木门,慢慢走了进去,屋里没点灯,他缓缓地点了灯,发现娘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她的面前还有那一包白晶糕。
邱功成坐了下来,笑道:“娘,怎么也不去床上睡?”
他晃了晃她,没有醒,又晃了晃,还是没有醒。
邱功成的眼中渐渐失焦,他温柔地笑着:“娘,等我吃完,就抱你去床上睡。”
邱功成拿起那包还剩十四个的白晶糕,一口一口地狼吞虎咽起来,他吃得很着急,很着急。
吃饱了,他站起身,将熟睡的娘背起,放在了温暖的石板床上,随后吹灭了灯,也上了床,就这样,沉沉睡去。
第二天,邱功成觉得有些头疼,才想起来原来是昨天的伤还没有去治,他下了床,替娘盖好被子,简单地用纱布包扎了一下伤口,随后就出了门。
来到集市上,他再次来到妙灵药坊,又看见了那个美丽的姑娘在跟老头说着什么。
白仁生看见是昨天的那个客官,立马笑着迎接道:“哎呀,又是你啊,怎么,打算买疯狗药了?”
邱功成摆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就来买点创伤药。”
白仁生看了眼他头上的纱布,道:“哦,原来是受伤了啊,我去给你拿。”
他出了柜台,又进了屋。
邱功成见这位仙女的话似乎还有话没跟那老头说完,随后走了过去,这次,他主动上前搭讪道:“你好啊,我叫邱功成,你叫什么呢?”
华灵清见有人跟自己搭话,忙笑着回应道:“我叫***。”
邱功成了然道:“哦!原来你叫***啊!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华灵清有些害羞道:“谢谢你。”
邱功成看着她这副娇人的模样,心都要化了,于是道:“哈哈,没什么,这本来就是现实啊。”
华灵清笑道:“你真有趣,能跟我一起出去玩玩吗?”
邱功成惊喜道:“好啊!整个长安好玩儿的地方我都知道!”
邱功成额头上的伤消散了。
他们一同在街上逛着,玩儿着,好不快活。
这时,邱功成突然看见前方有几个熟悉的人影,走上前一看,竟是夜无寒,秦雪月,跟严德章。
严德章笑着拿起一个首饰道:“夜少卿,你看这首饰我女儿会不会喜欢?”
夜无寒道:“自然会喜欢。嗯?那是?”
他突然注意到了邱功成和他身边的那个比秦雪月还美的女人。
于是走了过去,严德章有些疑惑,也跟着走了过去。
邱功成见三人向自己走来,丝毫没有退步,想听听他们要说什么。
夜无寒来到他的跟前,看了眼他身边的仙女,问道:“邱大人,你旁边这位是?”
邱功成笑道:“这是我新交的女朋友,叫***,来,给他们打个招呼。”
华灵清羞怯地低下了头,躲在邱功成身后。
邱功成无奈道:“抱歉啊,她就是有点怕生。”
严德章突然道:“我有事情要跟你讲。”
邱功成疑惑道:“嗯?什么?”
严德章道:“你那根白宁银针乃是一根至宝,验毒要过八个时辰,我们今天一看,那银针果真变了色。”
邱功成惊喜道:“什么?!”
严德章道:“是啊,原来真的有人想陷害我,不过我相信肯定不是夜少卿,而是那个女仆,我现在已经将她处理了,另外,我卸任了顾台,你现在重新被晋升为大理寺少卿了,以后可一定要跟夜少卿一起好好工作啊。”
邱功成瞪大眼睛,也微笑地看着夜无寒道:“好,那我们以后冰释前嫌,一起工作,相互帮助。”
晚上,邱功成将华灵清送了回去,他回到家,发现竟然没有点灯,于是迅速地点了灯。
发现娘亲已经在床上睡着了,他看着桌上的白晶糕,无奈地笑了笑。
于是坐了下来,缓缓地将白晶糕一个,一个,一个地吃完。
“真甜。”
……
几天后,夜无寒早上来到大理寺上班。
这几天进门竟然没有撞见邱功成,他一时有些不适应。
随后又工作了一天,却依旧没有看见。
回家时,夜无寒不禁问同事黄勤步:“你知道那个邱功成去哪儿了吗?”
黄勤步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提起他,但还是回道:“他呀,早埋了。”
夜无寒一听,心里倒是舒畅了许多:也好,这样省得我亲自动手。
年少家圆福自在,毙父兄亡良母失。
十年寒窗十年官,一朝勤辛白空志。
欲取本初名实位,破头方知悔恨迟。
断了人肠失了魂,匆匆咽下一生甜。
悲兮!怨兮!
上了苍天问神佛,下了地狱问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