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马,就不要走着回去了,秋落姑娘他们应该还着急着找你呢,还是尽早回去为妙。”陈夙坐在马背上,对着梦靖妖伸出邀请的手。
梦靖妖本来想徒步走回去,可想到有马不骑反走路这一行为貌似透露出一丝傻气,于是非常快速的决定上马。
借着陈夙的手发力,轻轻一蹬就跨上了马背。
“驾。”陈夙甩动缰绳。
白马迈开小步子慢跑,梦靖妖的身体跟着上下的颠簸,她手里空荡荡的没有抓着缰绳,总觉得怪怪的。
陈夙的双臂把她的身体限制在安全的空间区域内,梦靖妖感受着背部的温暖,一种说不出的情感悄无声息的发酵。
“以前都是我骑马带着别人,这还是头一次被别人带。”梦靖妖打趣着说道。
“你若是喜欢,以后我都和你一匹马。”陈夙看着怀里的梦靖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陈夙没有等来回应,但他没有失落反而有点小兴奋。
他瞥见梦靖妖的耳朵红了。
此刻,怀里的人红着脸不敢随意张口,生怕暴露自己害羞的小情绪,在心中不住的吐槽。
真是的,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在别人耳朵边说话啊,以前真是没看出来,你小子挺会啊。
两人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天已经红了半边。秋落看见梦靖妖下马的身影,“哇”的一声就冲了过来,哭着抱她,怎么拉都不撒手。
“公主你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你寻短见了,呜呜呜……”
这话说的,有一种不顾自己死活的美。
梦靖妖摆出自己的招牌笑容,一边温柔的轻拍秋落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一边用手推着秋落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防止她在自己衣服上印一个花脸。
好不容易让秋落冷静了下来,梦靖妖正想着去药房准备开始炼制需要的药剂,就在无意中瞄见了自己院子门口摆了个奇怪的东西。
一根树枝斜撑着木盆,木盆底下放着一盒点心,像极了捕捉小麻雀的简易机关。
“这是在干什么?”梦靖妖转头向着身旁的春生问道。
春生的脸上仿佛出现了几道裂痕,没想到自己一个没看住,竟然真让秋落搞了个这玩意儿。
“额,这个嘛,这个……”她几次张口,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解释。
对不起了,秋落妹妹,你多保重。
“这个,是秋落妹妹的主意,说是,如果您真的寻短见了,能像这样用点心把您的魂魄勾引回来……”
春生越说声音越小,她仿佛已经预见到了秋落的惨状。
谁知梦靖妖看的出神,完全没有发怒的意思。
突然,她笑出了声。
“哈哈,这想法真有意思,怪好玩的,留着吧。”
也许某天就用上了呢。
她没有把最后一句说出来,她也在想,这东西要是真有用就好了。
“你去休息吧,不用一直跟在我身边了。”
春生还在梦靖妖奇异的反应中无法自拔,一个不留神就被她下了“驱逐令”。
梦靖妖先一步进了药房,转身就看见陈夙也跟了进来,顺带着关上了门。
“只是做个药剂而已,你一直都是这么不放心我的么?”
“确实不放心。”陈夙沉声说道:“陆景渊若真像你说的病的极重,那么吃下后就可以达到那般效果的药剂,也肯定极其耗费心神。”
梦靖妖有点无奈,好像从在芦苇荡告诉他那些事情和自己的想法之后,他整个人都变的直白了。
不论是在行为上还是在语言上。
“既然你进来了,就给我搭把手吧。”梦靖妖边在药炉壁上画法阵,边说道。
春生洗漱干净,回房发现床上的秋落已经睡死了,还时不时的嘟囔两句要吃好吃的。
她发自内心的羡慕秋落不会失眠,自己长期浸泡在药房里,精神不免会受到药材的影响。
顺着窗外看去,药房依然灯火通明,熟悉药理的她闻着空气中飘来的淡淡的药草味,下意识的开始猜测自家主子在做什么药剂。
“奇怪,药方没见过就罢了,这次竟然还有我不认识的药材。”
春生感觉自己学习的动力又拉满了,哪怕躺在床上,脑子里也时刻对那些不认识的药材充满着热情。
“又失眠了,背会儿药材名吧。”她闭上双眼,试图靠背诵催眠。
“月石果,黄辛,蓝莲草,凤翎花,乌头,青藤……”
“岁蛾叶,蛇苌……糖醋里脊,红烧鱼,红烧狮子头,鱼香肉丝?”
春生猛地睁开双眼,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不受控制的突然开始报菜名了。
“嘿嘿,烤羊肉……嘿嘿,脆皮烤鸭,嘶溜……”
春生无语的看着身边的流着口水的秋落,自己竟然被她的梦话给带偏了。
她再次闭上眼,放弃了挣扎,顺着秋落的梦话念叨了起来。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
三个时辰后,药房内传来痛苦的闷哼声。
“噗……”梦靖妖口吐鲜血,身子在即将倒下的那一刻被陈夙揽在了怀里。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堪,身体的重心始终无法把控,灵魂撕裂的疼痛始终没法缓解,甚至有加重的迹象。
呵,怪不得几乎没什么人敢做这个药剂,书上还标上了炼药剂者注意生命安全,把自己的一魂两魄当做“药材”炼制成药剂的感觉还真是痛彻心扉。
梦靖妖缩在陈夙的怀里不住得发抖,久久不能动弹,连尖叫都不能做到,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发出声音了。
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很久之前也经历过这样的痛苦,怎么想不起来了?
“我才是……”
奇异的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可惜太过模糊,什么都听不清。
倏地,疼痛再次加重,像是有东西再阻拦她往深处想。
“唔……”梦靖妖掐着自己的掌心,颜色怪异的血液顺着指尖流下。
陈夙掰开她紧握的拳,把自己的手塞了进去,任凭她抓伤手背。
他眉头紧蹙,不论是梦靖妖正在承受的痛苦,还是血液非正常的颜色都让他心痛不已。
可他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苦苦挣扎。
他抱的更紧了些,似是在安慰她,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又过了不知多久,梦靖妖的视线逐渐恢复了清明,疼痛也没有那么难以承受了。
她扶着陈夙的胳膊,慢慢站直,捂着头口齿不清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陈夙打开窗户仰头看向黑夜中的月亮,转头答道:“子时。”
“快来不及了,得抓紧时间去皇宫。”
梦靖妖把药剂装在药瓶里,系在腰上,抬头看着陈夙。
“拜托你再骑马送我一趟了,如果两个时辰后我没有从皇宫里出来,就直接带兵硬闯。”
皇城里都是陈夙的人,自从陆景渊登基之后,就连守卫皇宫的御亲军都换成了他亲自操练出来的人,想要闯宫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陈夙点头,两人骑上马直奔皇宫而去。
一定要赶在天明之前解决。
梦靖妖在陈夙的帮助下,踩着他的肩膀,艰难的翻过宫墙,即便陈夙担心她的身体,多次提议陪着她进去,她还是坚定的拒绝。
陈夙必须留在外面,这是必要的保险。
梦靖妖眼前的风景时不时还会模糊,两条腿也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浑身无力。
她两臂发力,费劲全身力气推开宫门,幻想中陆景渊狰狞的面孔没有出现,只有一具躺在地上的身体。
梦靖妖瞳孔紧缩,一眼就看见了他额头上的伤,她小跑两步凑到陆景渊身边,手抖着试探他的鼻息。
还好,呼吸正常,只是晕死了过去。
她瞬间脱力,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如果陆景渊死了,一切计划都是白搭,自己的魂魄也白白入了药。
这倒是方便她操作了,开药瓶,灌药,离开一气呵成,临走时还不忘关上乾坤宫的大门。
陈夙诧异的看着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的梦靖妖,放下心的同时也对她的速度感到不可思议。
他把梦靖妖拉到身前,拉着她在自己面前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受伤后,询问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出来的?陆景渊他这么听你的话?”
梦靖妖轻哼两声:“怎么,快点出来还不好吗?放心吧,陆景渊撞到了头,晕过去了。”
陈夙扯了扯嘴角。
“那他万一明天早上醒不过来怎么办?”
“能怎么办?强拉起来就可以了呗。唤醒用的药剂种类可多了。”梦靖妖不在意的说道。
“你又要炼药?不……”
“别担心,像这类药剂有很多储存,大不了让春生做也可以,不伤身体的。”
梦靖妖急忙解释清楚,陈夙这才没有追究下去。
“那就,等着明天了。”
乾坤宫。
清晨,陆景渊捂着疼痛的额头,扶着酸痛的腰坐起身。
昨天和反噬抗争的场景历历在目,他在心里几次呼唤试图诱出那蛊惑的声音,无果。
“这是又躲起来了?”陆景渊暂时放下了悬着的心,至少自己目前不会再发疯。
他找了一条护额戴上,遮住了伤口,整理好自己的龙袍,推开了宫门。
黎明的光线刺得他眼疼,但他来不及多想,加快了去上早朝的步伐。
“奇怪,怎么都到上早朝的时间了,宫里还这么空荡荡的?”
怪不得没有人叫他,这宫里的现状连看见只猫估计都难。
他急迫的脚步逐渐放缓,直至停下,宫里诡异的气氛让他起了疑心,虽然他不相信现在有人会篡他的位,但还是谨慎些为好。
正当他要转身要往宫外走的时候,张公公忽然小跑着出现,叫住了他。
“陛下!呼,陛下,总算是看到您了,老奴刚去您的寝殿找您,发现您没在那里,正要去乾坤宫找您呢!”
“陛下快点去上早朝吧,满朝文武都在等着您呢!”
陆景渊听到张公公这般说辞,也不由得压下了心中的疑虑。
他全然忽视了宫中消失的不仅是上早朝的官员,还有满宫的侍女太监。
陆景渊走到宫殿紧闭的门前,突然停下了脚步。
张公公心头一跳,试探着问道:“陛下为何不进去?再不进去上早朝的话,群臣又该挑老奴的不是了。”
陆景渊开口回应,沉稳的声调逐渐上扬:“今天宫门旁站岗的侍卫,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他猛地回头,挥掌朝着身后张公公的命门拍去。
张公公早有准备,抽出短剑用剑身挡住了陆景渊的袭来的手掌,却还是被震退了几步,险些从台阶上跌落下去。
“陈大人!”他厉声喊道。
还没等陆景渊发出第二次攻击,身后的宫门突然大敞,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拽住了他的后衣领,趁他不被,把他甩了进去。
“嘶哈……”陆景渊吃痛,他被重重的扔在了大殿中央,刹那间,数不清的枪尖闪着寒光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张公公缓步走进大殿,关上宫门,阻挡了外面的阳光。
春生,夏盛,秋落,冬回按照顺序依次守在龙椅旁,陈夙则是站在离陆景渊更近的地方,以便于更好的防止陆景渊暴起。
陆景渊感受着脖颈处的冰凉,眼中带着难以置信,他要看清楚到底是谁算计他。
抬眼望去,那人身着较他更为庄重华丽的龙袍,在灯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头戴帝冕,十二根旒随着呼吸微微晃动。
她左手拄在扶手上托着自己的脸,双腿交叠,银铂色的眸子带着玩味的神色,居高临下的看着半爬在地上的人。
“妖妖……你怎么……”陆景渊失语,梦靖妖和陈夙在他心里是最不可能篡位的对象,可现在……
梦靖妖右手轻抚脸颊旁的充耳,放下交叠的双腿,站起身,慢悠悠的走下台阶。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陆景渊的心头上,咚咚作响。
她走到陆景渊的面前,单手掐起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这是陆景渊第一次,体验到来自梦靖妖的威压。
她面带轻笑,勾起唇角,用着最温柔的表情,说出嘲讽的话语。
“惊讶吗?孤的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