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于命运 第80章 安雅·可弗朗沙

梦靖妖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梦索说是墓碑在发光，她也不至于过于紧张。 她能感觉到，黑影就站在身后直勾勾的盯着她，腐尸的气味萦绕鼻尖经久不散，尝试稍微向后挪动脚步，脚后跟直接撞上了黑影的小腿。

在他眼皮子底下更换身体控制权是不可能的，想要启动幻影又必须让梦索在外面，梦靖妖咬咬牙低声念叨:“冒犯了。” 说着，抬腿就朝着墓碑走。 不出意料，下一秒她的胳膊就被黑影死死钳住。

梦靖妖下意识回头，正对上一只充血变灰，黄绿交加的死人眼球。

“哎?他另一只眼球呢？”梦索冷不丁突然冒这么一句。

‘你还有心思担心他的眼球！你还不如先关心一下我的胳膊！’梦靖妖无声怒吼。 “嗐，上次见的时候就在眼眶外面挂着，指不定掉的哪儿了呢。”

‘…………’ 内里吵的再波涛汹涌，现实中还是两个人静默的对峙，梦靖妖几次三番压下喉咙处想要呕吐的生理**望，强撑着在一具死尸面前保持不动。

‘哎呀你们俩大眼瞪小眼的干啥呢，反正待会儿我也得出去，我来！’

梦索好像自从清楚了死尸是谁之后就再也没怕过他，她不顾梦靖妖阻拦，一把抓住梦靖妖的灵魂将她丢回了心境。

梦靖妖跌坐在地上，摸了摸自己被拽的肩膀，满脸不可置信，她从未想过控制权这玩意儿还可以被强制替换掌控人。

黑影用着只剩森森白骨的左手紧抓着面前人的胳膊，梦索她们交替灵魂放在他眼里，就像是一个人突然撅过去了一样，双眼无神，直挺挺的往后倒。

黑影被惊到了，手掌下意识发力把面前人往回拉，结果面前人右腿往后一伸稳稳的支住了身体，根本用不到他帮忙。

梦索直接挥开了他的手，整理平整上衣的褶皱，嗓音洪亮的说:“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情，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顶着你的怒气去给自己找麻烦。”

“现在我就把话说开了，首先我不会对逝者做出任何不尊重的行为，其次，我必须要触摸墓碑，哪怕一秒就够了，这和卡普兰奥告诉我的离开通道有必然联系。” “你看着办。” 梦索双臂环抱，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疑惑的歪头，黑乎乎的脖子里突出一节白皙染血的骨头，似断非断。

不过五秒，他就摆正了自己的脑袋，向后退了一步和梦索保持五英寸距离。

“嗯，聪明人。”梦索微笑，侧身走过，缓步朝墓碑靠近，她知道他跟在后面，十几米的小路上两人默契的保持五英寸的距离，确保他在不妨碍梦索的基础上，还能时刻准备控制住梦索。

石制墓碑半人高，简洁朴素，没有一丝灰尘，干净的可以让人看见自己的倒影，上面没有生平事迹，连一句简单的墓志铭都没有，方形的浅格里空荡荡的，想来里面应该镶嵌画像。

孤零零的名字雕刻其上，给她立墓碑的人刻意把常见的黑色字体更换成了红色。

安雅·可弗朗沙。

梦索伸出手指，在身后人的监视下轻点在墓碑上。

一阵风吹过，以墓碑为中心，枯萎的草木鲜花重获生机，天空清明，阳光落在墓碑石上折射出温暖。

沙沙的脚步声从入口处传来，欧茌双手捧着一捧鲜艳的红色蔷薇，脚步轻柔的走了过来。

他单膝跪下，嘴角温柔的翘起，眼底悲伤的情绪却始终没有消散。他替换走了还算少有生机的花束，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干净湿布开始清洁。

“母亲，弟弟他们今天还是没有解除对我的软禁，可是他们根本拦不住我，你看，我今天不还是好好的来看你了？”

“放心吧，庄园里的东西我不会让外人动一分一毫的。” 欧茌清洁完毕，叠好布块放在一旁，他盯着空无一物的方框，一直弯着的嘴角还是慢慢落了下去。

他像是靠在母亲肩头那般靠在了墓碑上，手在墓碑底座上轻轻摩挲，闭上眼睛，全然一副没有成年的小孩子找妈妈告状的样子。

“我最近趁卡普兰奥闭门不出，把教堂里的画像楼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你的画像。母亲，我真想亲手杀了格林巴利，病死真是便宜他了，到现在我都找不到他们当年把你的尸体放在哪里了，你唯一的红裙子还是我当年趁乱藏起来的。”

‘安雅·可弗朗沙的墓是衣冠冢?’

“正常，可弗朗沙家族是因为叛乱被判处的死刑，先不说耶洱瑞斯，就连幕国都有一条法令，因叛乱之罪处死之人不得下葬，尸体交由行葬处处理。”梦靖妖适时插话。

“据我所知，一般行葬处处理尸体的方式简单粗暴，要不都一口气烧了，随手一扬，要不就划花面容，剥光衣服，确认看不出谁是谁了之后丢去乱葬岗。”

“对于欧茌来说，只能希望老国王念在安雅小姐的前代王后身份别太过分吧。”梦靖妖说着，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梦索挑眉:‘我反正是没看出来格林巴利有心软的可能，欧茌可是连他母亲的一张画像都找不到。’

靠在墓碑上的欧茌突然挺起身盯着鲜红的名字:“我已经把耶洱瑞斯里能找过的角落都找过了，不过没关系，母亲你去过五华国参与两国交流事宜，他们肯定有和你的合照，实在不行，白鸽报社的记者发行过你去五华国交流的事迹，他们也可能还保留着照片。”

“格林巴利和白鸽报社协商，把发行的那一期印有你照片的报纸都清空了，包括我藏起来的备份……他们可是埃尔庇斯漂流岛的居民啊，他们的性子向来讨厌约束，即使格林巴利协商清空了，他们的总部也一定会留下底版，如果五华国也没有留下合照那我就去找白鸽报社。”

“等我，母亲，等我复活了阿维拉帕米，我们立刻就出发去找你的画像和照片，只要找到一张，我们就能再次相见了。”

欧茌的眼睛干涩，这么多年他早已经无泪可流。

“哦对了，凯斯·爱德文……算了，你曾经告诉我他是王宫里唯一可以相信的人，我从小记到大。”

“他反将我一军倒也正常，我先动的杀心，哈，可惜没如了他的意，季维达托和卡普兰奥没杀了我，反而帮我达成了返生咒的条件。”

欧茌嘟嘟囔囔的站了起来，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最后摆正了蔷薇花束的位置，沉默着朝墓碑挥了挥手，一步三回头的出了花园。

幻境结束，周围的一切又变回了枯萎**被死气包围的样子。

“返生咒，好啊，返生咒。”梦靖妖嘴里不停咀嚼着熟悉的名词，身为灵魂，心口发堵的感觉却是真真切切的难受。

贯穿了她一生的东西，给她周围近乎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带来了不可逆伤害的东西，就这样轻描淡写的从欧茌嘴里吐了出来。

梦索偏头，身侧的腐尸因为无聊蹲在地上，用黑乎乎的手指尖拨弄着面前的石头子。

看见梦索有了反应，立刻站起来迎上她的目光。

梦索这个时候感觉到了拉扯，梦靖妖似乎要学着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强行更换控制权。

她顿感不妙，被刺激到的梦靖妖不知道能干出什么来。

“欧茌。”梦索抢先一步开口:“卡普兰奥在我这里给你留了一条出路，你应该也知道一些，不然也不会跟踪我这么久。”

“想让我带你离开遗址可以，前提是你能在我面前证明你不会伤害任何无辜的人，如果你还藏着什么对其他人不利的小心思，恕我无能。”

梦索侧身，快步往花园外走去，最后留给了欧茌一句话:“你自己看着办。”

腐尸猛然听到自己多年前的名字，一时没反应过来，听完梦索的忠告才后知后觉的想要追上。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的身体一点点被腐蚀殆尽，蛆虫啃噬的疼痛钻心入骨，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揪出藏在皮肉里的蝇虫，他早就后悔认了错，又怎么会亲手任凭机会流失？

他要最后看一眼母亲的相片，最后去一次阿维拉帕米和他初见的地方，然后…… 求死。

…………

梦靖妖在梦索开口的一瞬间就停止了拉扯，坐在花海中一个人消化情绪。

‘妖……’

“你做的对。”

梦索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听梦靖妖的话，看来自己应该不用太紧张。

“确实是我过于情绪化了，我只是想和返生咒有关的人都撇开关系。”

梦靖妖说着，手臂弯曲撑在膝盖上，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我懂你想放弃卡普兰奥第二条遗嘱的心情，可是你也知道，咱们只有彼此了，咱们输不起，最好还是达成所有条件，周全一些总归是好的。’梦索在心里默默劝慰。

“嗯，卡普兰奥写的模糊，我们不能做的模糊，一丝不苟才不会出差错。”

梦靖妖苦笑回应，她明白现在没有什么比从这里出去更重要。

两人心有灵犀的不再交谈，落后几步的欧茌也追赶了上来。

他不再躲躲藏藏，而是像在蔷薇庄园那样，时刻保持五英寸的距离。

梦索在发现欧茌跟上来的那一刻，就幻化出了一张半面黑面具扣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没办法，欧茌身上的味道实在是难以接受，有个面具还算好点儿。

三个小时后

‘我进去了真的能活着出来吗……’梦索远望着一千米开外就极度吸睛的目的地，突然有一种想要直接去国家图书馆的冲动。

说实在的，那里可比凯斯的狩猎场刺激多了，千米开外气温直降，隐隐的微风夹杂着黑雾磨的眼睛疼痛发痒。

远处的缕缕黑雾逆时针高速运动，搅动着周围的空气形成狂风，它们组成半球状的乌云，像个大碗般倒扣在大地上。

乌云内雷光乍现，轰隆隆的声音就没有在耳边停下来过，人走进去，没准下一秒就会被雷劈的只剩灰了。

“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我手里没有耶洱瑞斯地区的细致地图。”梦索随手捡起个石块丢给欧茌。

欧茌单手接下，单膝后撤蹲下在地上开始写单词。

梦索和梦靖妖曾尝试让欧茌开口说话，得到的结果就是欧茌张开嘴，展现出“藕断丝连”的脸颊肌肉纤维和除牙齿外一无所有的口腔。

舌头和那个掉落的眼球一样，都被欧茌用干净毛巾当成收藏品装起来了。

他大脑里感受痛觉的神经早在几年前就停止工作了，这大概是他身体死亡后得到的唯一的好消息。

得益于欧茌每天尽心尽力的想办法清理蛆虫，梦索到现在也没在他身体表面上看见不妙的活物。

身体里面就不一定了。

欧茌站起身，示意自己写完了。

‘我的……庄园?’

“你的庄园?你住这儿？不是你干啥了啊这么狠。”梦索不可置信的盯着欧茌，手指着前面地狱一样的目的地试图讨要一个说法。

欧茌手指骨尖紧握着石头发出磨人的咯吱声，他犹豫了很久，久到梦索都快要放弃的时候，他蹲下来写下一串名词。

返生咒。

“这就不奇怪了。”梦靖妖的话语里夹杂着无尽的嘲讽，欧茌可是凭一己之力证实了接触返生咒没有好下场的理念。

“好吧，算我倒霉。”梦索无奈的对欧茌说道，随后便开始往风暴中心走，一边走还一边咬破手指尖，用血在衣服上画起到保护作用的法阵。

能防怨灵的东西不知道能不能防雷劈。

五百米。

梦索往背包里又塞了几块大石头，防止自己被吹飞。

两百米。

一张画着法阵的方布被丢到到欧茌面前，里面还包裹着一堆石头块和一根长藤蔓。

一百米。

风沙吹得梦索睁不开眼睛，爆炸般的雷声不停的在身体四周回响。她用诅咒之力给欧茌仅剩的一只眼蒙上了黑纱巾，省的他因为没有眼皮，被风沙割的直接报废。

梦索庆幸自己从外面带进来的藤蔓足够长，给欧茌用来绑在腰间绑石头增加重力的同时，还能多出一节来绑在她的腰上。她牵着看不见的欧茌往里走，防止两人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