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于命运 第37章 良籍

小姑娘两眼放光，高兴的点点头：“谢谢小姐，我也终于有名字了！”

“那你自己把名字签上。”梦靖妖又把卖身契还给了秋落，可她迟迟没有下笔。

“那个，小姐，我不会写‘落’字。”秋落紧张的看着梦靖妖的神情，生怕她会对自己发怒。

梦靖妖只是深呼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下床走到她的身边，弯腰握住右手，一笔一划的教她如何写这个字。

“会了吗？”梦靖妖偏头问道。

秋落感受着手背残存的温热，有些呆愣的应道：“会……会了。”

“那就好。”梦靖妖指了指沐浴房的方向，淡淡的说道：“去好好收拾下自己，那里有给你准备的衣服，户籍的事情等明天我再帮你解决。”

“哦……好的。”说完，秋落解下系在腰上用手绢包起来的点心包裹放在梦靖妖的梳妆台上，急匆匆的跑到沐浴房洗漱。

等她包着头发，悄咪咪的摸进尚未灭灯的卧房，打算问自己睡在哪里的时候，却先看见了铺在地上的床褥。

“难为你今天先打地铺和我睡一个房间了，明天我找人给你收拾房间。”梦靖妖面朝墙，背对着她躺在床上，闭着眼说道。

秋落反而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兴奋，摆着手说道：“不麻烦不麻烦，要是您愿意我天天和您睡一个房间都没关系。”

梦靖妖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发出了一声带着鼻音的闷哼，算是认可了她的话。

秋落笑嘻嘻的吹灭了油灯，钻进了被子里。

“小姐……您睡了吗？”

“嗯？”

“明天我想去见兄弟姐妹们最后一面，可以吗？”

“等我办完事，明天陪你一起去。”

“谢谢小姐，还有件事。”

“说。”

“您长得好好看啊。”

“……”

“……咳……赶紧睡，时间不早了。”

躺在软和温暖的床褥里，秋落反而睡不着了，她习惯了随便找块空地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现在想起可能躺在破庙里的兄弟姐妹们，心里的苦涩肆意蔓延。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等她赚到了月钱一定给兄弟姐妹们让他们不必再担惊受怕的靠偷抢度日。

到了后半夜秋落才勉强睡着，次日醒来时，天已然大亮。

她揉揉眼，迷迷糊糊的换上梦靖妖提前放在她枕边的橘黄色素裙，并且用枕边铜盆里面的净水洗漱干净。

这一套下来，秋落感到莫名的怪异感。

好像，自己才是那个侍女吧，怎么受到照顾的反而是自己。

“呵……呵呵。”秋落尬笑，身体快速的行动起来。清理干净铜盆，收起地上的床褥，准备拿去洗净。

可出了卧房门，才注意到一个问题。

“我应该去哪里洗床褥啊！”秋落就这样抱着一堆东西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独自凌乱。

没办法，她只能暂时放下东西，开始满府找人，可是她转了一大圈，连洗衣房都找到了，也没找到梦靖妖的身影。

“不会吧，她不要我了？不应该啊。”秋落有点紧张，这长期饭票要是跑了，她岂不是又要让兄弟姐妹们风餐露宿了？

突然，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秋落的思路，她兴奋地以为梦靖妖回来了，便开开心心的跑出去开门。

可闯入眼底的却是熟悉的身影。

“春姐姐？还有，大家怎么都来了？”

春铃音也是极为诧异，她带着大家来本是想着给自家闹腾的妹子赔罪请求原谅，没想到自家妹妹不仅没受一点伤，而且还一身洁净，穿着新衣的来给自己开门。

“大姐头，我们担心死你了！”昨天那个小男孩冲上去想给秋落一个拥抱，却在看见秋落的新裙子时停下了脚步。

春铃音上前说道：“昨日见你一夜未归，又听这小子说你跑去偷东西，就知道你被人家抓住了，打听了半天才知道你来了这里，下次不许这般任性冒险了，知道吗？”

“也就是那位郡主是个善良的人，不然你失踪了都不知道去哪找。”

秋落尴尬的挠挠头，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被抓住。

“你这身衣服是郡主给你的？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春铃音神情严肃的问道。

这句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了，秋落在心里纠结半天都没有想好怎么把自己签了卖身契这件事在兄弟姐妹们面前蒙混过关。

最终在春铃音的不停逼问下只好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最先有反应的是昨天和秋落合作的男孩，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捶打着秋落的身子不住的哭喊：“大姐头你太惨了！说好誓死不为奴，你却被人威胁着成了奴，呜啊啊！”

秋落满脸写着无语，男孩的反应不像是为自己的遭遇哭泣，反而像是自己已经风光大葬的一样。

春铃音一言不发，低头思索着什么。

这时，站在最后面的小女孩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两下，回头一看，正对上梦靖妖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

“哇啊！妖怪啊！”小女孩当即就哭了起来。

梦靖妖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搞得有些手足无措，手一直浮在半空不知该不该放下。

春铃音和秋落听见后面的吵闹声同时向后张望。

秋落比春铃音先看见梦靖妖，她立刻侧身穿过众人，捂住了小女孩的嘴，一边把她往一旁抱，一边讪笑着和梦靖妖道歉。

“抱歉小姐，我这……”

“不用说了。”梦靖妖打断了秋落，径直走进郡主府。

秋落顿感大事不妙，小姐不会生气了吧。

谁知梦靖妖疑惑的回头，说道：“你们一直站在门口干什么？都进来啊。”

“啊……哦。”秋落嘴角抽搐，看来自己想多了。

片刻前还热热闹闹的郡主府，现在仿佛无人之境。

不下十几个人胡乱的站在一起，低着头一动不动，静默的等待坐在石凳上喝茶的梦靖妖先开口。

梦靖妖放下茶杯，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见他们一个个都装木头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秋落，你来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秋落？是谁？

孩子们左顾右盼，寻找着叫秋落的人，唯有春铃音发觉梦靖妖的视线落在了自家妹妹身上。

被点到的秋落手指一颤，在孩子们震惊的眼神中，支支吾吾的小声介绍者面前的每一个人的称号身世。

梦靖妖越听眸光越暗，这些人除了春铃音以外都是和秋落一样的孤儿，曾经的救济院因为承担不起沉重的赋税被迫解散，这些孩子们也就没了唯一的家。

而春铃音……

“郡主，请允许我自己介绍自己。”春铃音走出人群，在梦靖妖的注视下跪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惊了，没想到看起来最高傲的她竟主动在梦靖妖面前下跪。

“小女春铃音，本是肃州人士，世代从医，可肃州司马家的长公子想要去小女为妻，小女不愿，他便诬蔑我父亲卖假药，是庸医，我家因为这些子虚乌有的罪名被治了罪，全部被贬为了奴籍。”

她抬头，眼含泪光的看向周围的孩子。

“我和家人在被买到人牙子手里之后不久就失去了联系，肃州司马本想把我买下带回去给他儿子做侍妾，要不是他们把我从人牙子手里救出来，还把偷走了我的户籍，可能到现在，小女子已经被折磨至死了。”

说道动情处，春铃音的话语中不受控制的夹杂了几分抽泣声。

包括秋落在内，每个孩子都陷入了沉默，他们都记得，当初在人牙子手里的春姐姐是多么痛苦，当时被打的伤直到现在也没好全。

梦靖妖不露声色的把一切看在眼里，平静的说道：“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为你报仇？”

春铃音身子一僵，明显有些慌张。

“不愧是郡主，小女子确有此意。”

梦靖妖摆弄着自己的头发，沉声言道：“对我有所请求，对报酬却只字不提，怎么，是想空手套白狼吗？”

春铃音没有半点犹豫说道：“郡主若是不嫌弃，我春铃音愿意给您当牛做马一辈子。”

她身后的孩子无一人不诧异，静默良久，突然，那个方才在府门口哭的小女孩也跑出来跪在梦靖妖面前。

“春姐姐对我最好了，如果春姐姐认您做主，我也和姐姐一起！”

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梦靖妖迟迟不开口，让所有孩子都以为是她对报酬不满意，纷纷跑出来帮春铃音加码。

看着跪了满院子的人，梦靖妖一声不吭，站起身头也不回的把他们晾在了这里。

秋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不敢私自张口，左右为难的定在原地。

一炷香时间过去，没有人愿意妥协，依旧选择坚持到底。

梦靖妖此时却端着一碗滚烫的水走了过来，单膝蹲在春铃音面前。

感受着面前的热气，春铃音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她这是要干什么。

“闻闻看，然后把药材的名称报出来。”

春铃音接过水碗，低头照做，仅是梦靖妖回个头的功夫，她就全部答了出来。

“干狐草，月石果，马柏芝，雾明华鲜茎和赤芍藤。”

梦靖妖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惊喜，平和的说道：“不错，全都对了，一样没差，我答应你的请求。”

春铃音抬起头，兴奋之情难以言表，与双眼中尽数流露。

可即便是如此，她也没有放下手里滚烫的碗。

梦靖妖瞥见她被烫红的指尖，伸手把碗拿了回来，放在了石桌上。

“都起来吧。”梦靖妖看向春铃音身后的孩子们：“方才只是我和春铃音的交易，你们若是不愿服侍我，可以离开这里。”

孩子们左看看右看看，都摇了摇头。

“大姐头和春姐姐如果都留在这里的话，那我们也不走了！”

梦靖妖满脸写着“果不其然”四个大字，从袖袋里掏出了方才从药房里顺手带出来的纸笔塞到了春铃音手里。

“听秋落说除你以外，其他的人都没有正式的名字是吗？”

春铃音点头答道：“是的。”

“那就拜托你给他们所有人起名字咯，起完后把姓名年龄性别都整齐的写在纸上，我先回卧房去休息了，写完了记得叫我。”

“哦对了。”梦靖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另一个袖袋里取出了一卷羊皮纸。

“秋落，这是你的户籍，自己拿着吧。”说完，梦靖妖打了个哈欠，扬长而去。

秋落捧着户籍，一脸问号的看向春铃音：“奴仆的户籍不应该是主人拿着吗？”

春铃音也不明所以：“照常理而言，你说的没错。”

秋落展开羊皮纸，令她更震惊的东西出现了。

“良……良籍？”

春铃音也不淡定了，不可置信的凑到秋落身旁，户籍上大大的“良”字格外显眼。

梦靖妖一觉睡到下午，温暖的阳光照在微颤的眼睑上，恬静安宁。

她坐起身，舒适伸了个懒腰，下床换了外出的衣服，准备给今天的事做一个了结。

梦靖妖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不是空荡荡的院子，而是一群白净可爱，笑容满面，单纯无邪的孩子。

他们跑来跑去，给梦靖妖打扫着院子，见到她醒来还笑嘻嘻的端来温茶水。

“郡主，喝口茶水，对身体好。”

梦靖妖少见的勾了勾唇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此时，春铃音和秋落也走了过来，她们先给梦靖妖行礼，紧接着就掏出了秋落的户籍。

“郡主，您是不是办错了？应该是奴籍才对吧。”秋落小心翼翼的问道。

梦靖妖瞥了一眼，淡淡的说道：“没办错，你们不是发誓不为奴吗？我记错了？”

“这倒……没有。”

“那就是了，春铃音记得把名单给我，还有你的户籍，我去给你改成良籍。”

梦靖妖端着茶杯向着门口走去，春铃音和秋落转头对视。

我没听错吧？

你没有，我也一样。

梦靖妖站在门口，回身喊到：“喂，再不把东西给我，我就该走了！”

两人回过神，急忙跑了过去。

春铃音把上午整理完的名单和自己的户籍交给了梦靖妖。

梦靖妖大致扫了一眼，见没有问题就要往外走，却被春铃音拦了下来。

“还有事？”

“郡主，我这个奴籍，是有案底在的，改成良籍怕是……”

春铃音咬着下唇，眸底残留的悲伤落入梦靖妖的眼中。

“也是。”

她低头思索，突然打了个响指。

“这样吧，选个简单点的方法，你自己改个名字，我给你新办一个身份户籍，原身份登记死亡。”

“怎么样？如果能接受的话。”

“真的……可以办成吗？”

梦靖妖指了指自己的腰包，安抚着说道：“没人不爱钱，像你们这样的无伤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