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月升 第二十五章

听康叔叙述的意思，徐小梁可能是在个人感情的问题上和他奶奶有了争执，所以一年到头，梨花阿婆到处张罗着给孙子找对象，说不定把孙子绑在岛上教书也是她的主意。

“梨花阿婆很执着，办法也多，年轻时候她想做的事情就没有不成的……”

“所以呢？她给她孙子找老婆和洛笙有什么关系？”

许若白冷冷的打断康叔，看上去已经忍耐到极点。他侧脸微扬，毫不避讳流露出压在眼底的嘲弄，

“还是说那老太婆其实是想自己找个伴儿？”

康叔脸红了红，他性子好倒是没生气，只是被许若白的气势压了压，说话变得不确定起来。

“小梁这个孩子的性子一直是清清冷冷的，在岛上和谁也走不近，说不上几句话。小笙，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留在我们这岛上，只是梨花阿婆的性子强势，你以后多注意些……”

—如果没有必要，还是不要同徐小梁走得太近。

但剩下这句话他咽了回去，再说下去就越界了，即便是好妹儿，他也不会太干涉她的择友自由。

康叔又和许若白又交代了两句明天出海的事情就回房间了。

洛笙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空气中绵长出一种还未完的胶着，许若白打破了这种安静。

“怎么？还在想那个徐老师？”

她朝他看过去，许若白懒散的坐在摇椅中，搭在椅旁的指骨干净修长，那双眼睛这几天越来越简单，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情绪。

也许是失忆的原因，许若白除去那层精英面具之下，其实应该是个干净又热烈的性子。

她刚才其实什么也没想，只是坐在沙发上发呆而已，今天发生的一切虽然有叫人惊讶的地方，但对她而言都只是在岛上安静又普通的一天。从海上获救之后的这些日子，让她心绪产生唯一的变数是那天在市场她被牵住的手……

洛笙忽然温和的笑了笑，上挑的眼尾带出一种若即若离的挑衅。

“即便是想起徐老师，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吧？你这么问，是想和我讨论这些感情上的事情？你好奇？或者说……被人仍在海里的创伤，让你对我产生了鲶鱼效应，需要通过刺激你来找到回去的理由？”

傍晚两个人一起回来的时候分明不是这样针锋相对，许若白脸色瞬间就变了，他脚抵住摇椅的一侧，停下晃动。

“创伤？鲶鱼效应？”

他起身朝她走近俯身，遮挡住了大半灯光，许若白被气笑了，

“洛笙，你以为我不敢直接说……”

“行了，大晚上别一直像审犯人似的，今天已经够烦了。”

洛笙朝后微仰起身，他靠得太近，两人交错的气息一触即分。洛笙直接回了房间，许若白身形僵在原地，一种飘忽不定的颓败感席卷全身。

好妹儿背课文的声音在房间门后隐约若现，她背得磕磕绊绊，上句接不出下句，像他被打断，也说不出口的话一般。

第二天许若白一早就跟着康叔出海去了，他们今天到宁市的市场送鱼，康叔计划赶在晚上回家，所以两人走得早。

洛笙也来不及跟他再嘱咐一遍关于买绘画用的纸和笔，经过昨夜两人闹得应算是有些僵，即便他能记得，她也不指望他会帮自己买回来。

洛笙坐在办公室叹了口气，早知道这件事还不如一开始就找康叔帮帮忙。

“洛老师，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徐小梁一早就出现在她的办公室门口，他今天手里又提着一包东西，看上去像是吃的。

洛笙憋着一肚子的莫名其妙和那些盛夏的郁闷像在瞬间找到了发泄口，她将手中的水笔往桌上一扔。

“徐老师，昨天岛上的那些传闻听说了吗？你故意的。”

徐小梁的眼型和她有些像，偏长，眼尾上挑，只是洛笙眼中总带着股淡淡的忧郁，与人之间的疏离感更强。而徐小梁那双眼睛干净得像是能让人看到底，笑意流转的时候会带上些不自知的惑人。

他将东西放在桌子上，脸上的表情温和平静。

“洛老师，昨天我和你说的都是真的。”

办公室老旧的窗台上还摆着他昨天送过来的花，盛夏栀子正是香气四溢，她想起昨天面前这个青年抱臂倚在窗前，垂眸看花时的神情，唇角眼梢都是温柔。

洛笙直觉他心底藏着一个恋人，所以她更不明白，这位为什么要将她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中拉下水。

“你昨天说你接近我只是因为喜欢艺术，我信。可是你奶奶又是怎么回事？现在恐怕全岛的人都知道，你奶奶将我假象成了她的孙媳妇。”

扑哧！

徐小梁忽然笑了出来，他看着她摇头，

“洛老师，我奶奶可不是假象，她应该是真认为。”

“……”

就在洛笙即将要耐心耗尽，准备逐客的时候，这位徐老师漫不经心的开了口，

“老人家嘛，总希望儿孙满堂，长长久久，越是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就越是妄想要更多的时间，自己如果做不到，就有子子孙孙来替她完成这个心愿。”

有一刻洛笙好像看到了他那副无害面容下面的冷冽，可徐小梁忽然又真诚认真的看过来，

“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洛笙皱了皱眉，徐小梁没有错过她脸上这细微的表情变化。

“洛老师，我们很像。”

他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故意，

“你对我这个人乃至周边的事情都不感兴趣，因为你讨厌麻烦，你只想过简简单单的生活，和简单的人相处。因为，你也是个麻烦。”

这是洛笙在无澜岛第一次被人窥探到自己，猝不及防且直接了当。

“你究竟想干什么？”

徐小梁像是多年来终于能找到个可以交流的人一般，

“刚我还说我们很像，洛老师，我对你的事也不感兴趣，不仅如此，我对我奶奶的想法也同样不感兴趣。我也喜欢简简单单的生活状态，难道就不能在一起讨论一些简单的事情吗？”

洛笙头一次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

“你指什么？”

徐小梁眨了眨眼睛，

“就是我昨天和你说的，我想做一件装置出来，想请洛老师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