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侠2 第19章 苍洁降临

“你知道我收集那些魂魄花了我多久吗？！当年你满足不了我的要求，如今还要来破坏我复活的计划，苍洁！！！”

饕餮突如其来的话语把我瞬间就从它的回忆里拖曳了出来。刚回过神来的我只觉得方才的体验像是自己的灵魂出了窍一般，可是我的全身周围依旧燃着灵魂的蓝色火焰，也便是说我的魂斗术并未受到影响才是。出乎我的意料，苍洁的声音再次在我耳畔响起，而这一次，我好像第一次这么明显地感知到了她情绪的波动：

“那些……是我的记忆……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饕餮对我的执念为何如此之深。”

这些我脑海里变化的画面本应该是存储在我的私人空间里的，但饕餮好像觉察到了什么似的，它的行为变得更加没有章法可依。它的双眼涨的通红，脑壳上挺起一个凸块在不停地鼓动，身上的青筋也因为力量的聚涌而绽开，我注意到它的后腿已经像弯弓那般蜷曲，总而言之，那疯牛般的冲撞我得先避开才是。

“不必畏惧。”苍洁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她的声音突然又变得冰冷了起来，“我暂时和你共用一个身体，我们的意识是相通的。”

像被雷电击中天灵盖，我瞬间领悟了苍洁的意思。我只手撑于身前，幻化出一道狂风聚起的障壁。饕餮的利角碰触到屏障的那一秒，它庞大的身体果真产生了微妙的反应。像是信号不好的电视屏幕一样，没被浊的肉块保护的部分产生了波纹般的动荡。

“没头脑的攻击根本不足为惧。我不知你为何失去以往的理智，但你应该清楚你的灵魂体魄虽然比常人要强悍，但在如此密集的岚风中，也是致命的！论能力而言，我可是天克你的！”这真是奇怪的感受，我想这种话语绝对不是我敢说出口的，按理来讲应该是苍洁的想法吧。但当它说出来的时候，我又觉得好像这就是我想表达的。这种矛盾的感觉真是奇特。不过，我现在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还能占据上风的缘由。

“呵呵呵……苍洁，你说得对。是我失态了……我明明可以控制整座城池，何必要自己兴师动众！”饕餮掷地有声的言语伴着自己施展的法术更显得孔武有力。

言毕，我脚下的泥土立即变得松软起来。我即刻跃到空中，借助刚才随手在饕餮手臂上挖下的浊的血体在空中搭建了一个悬浮的平台，好让自己有个落地的去处。饕餮抽出了盘踞在地底下的植物的根蔓，还操控起破碎而起的泥沙与石屑，往我身上袭来。

“极暗领域的每一寸土地都为我所支配！我看你有什么资本跟我斗！”我全神贯注在寻找攻击间的缝隙，来做出躲闪。饕餮狂妄的话很快被我所识破，这家伙还没明白局势的导向早已被我整个逆转。

“饕餮，你……还不明白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吗？”我的身体猛然一震，迸发出的狂风将围在我面前的树根割裂得粉碎。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啊！”饕餮面露凶光，控制着手里的飞沙走石向我席卷而来。

“哈哈哈！我真是高估你了，还真的曾忌惮过你！”石屑在我造筑的风壁前应声弹开，“从刚才开始，我就注意到你的所谓领域操控能力带来的冲击越来越弱，看来那盏囚魂灯果然不是什么真品，那只是你拿来唬人的器具，也就是你的胃罢了！”

饕餮两眼一瞪圆，也注意到了我话里的意义，它手里的藤蔓和沙砾纷纷没了活力，落回了冰冷的大地上。我继续说着：

“魂灯已经破损，身为暴食之兽的你没了胃，也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你所有吞噬的东西都在一点一点回归成原样，不论是那些囚禁起来的魂魄，还是这个领域。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是徒劳。现在的你已经不能如愿以偿地把这个领域召唤到真实世界里去了。而你希望重获新生的目的也就是一场无稽之谈。实在是天大的笑话啊，饕餮！”

“闭嘴！闭嘴！闭嘴！”饕餮不耐烦地吼道。但我听得出它的心神已经开始涣散。

“你想都想不到自己的计划会被这个小鬼所破坏吧？”苍洁指示着我的手指，这让我觉得有些微妙。

“至少还有你们这些愚蠢的蝼蚁来陪我！”饕餮理性的那根弦已经崩断，它现在的举动更接近于一头嗜血的野兽，全凭自己的本能来行动。它伸长起自己的脖子，张开自己的上下颚，如同深谷一样的血盆大口冲着我的脖子就要一口咬下来。

“疯了。”我抬起左臂，升起一道龙卷，直冲饕餮的下巴，强大的风压将它大开的嘴巴击得立刻合拢起来。苍洁使用的法术比我强悍多了，没有肉身保护的头颅受到狂风的攻击，饕餮的灵魂立刻变得不稳定起来。我举起自己的右拳，动用魂之力，狠狠地击打在它的面门。只听见饕餮发出一阵沉闷的惨叫，瞬时收回自己的长脖，强大的冲劲逼得它连连败退。

我乘风跟紧到饕餮面前，我并不想给它任何喘息的机会。虽然它盘算百年的计划已经功亏一篑，但饕餮在极暗领域占据的地形优势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全部消失的。此时，饕餮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它抬起自己粗壮的右手臂，我也架起双臂准备硬抗下它的冲击。然而不知为何，我的全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我下意识地往左侧一闪。刹那间，一股凌厉的冷风从我面前呼啸而过，而我胸前的衣物也被那怪风撕得稀烂。我惊叫了一声，捂住自己春光乍泄的胸口，慌乱地跳到一旁，却迎面被饕餮按下来的右拳击中了身体。

我张开双臂，稳住自己在空中失去平衡的身体。心里不由感慨：虽然那怪物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依然颇具危险。我运起自己的魂之力，将其覆盖在自己双眼，于是我终于看到了饕餮的肩膀上还延伸出两只肉眼看不见的手爪，那两只手爪看上去已经破破烂烂，似乎正是饕餮拿来做灵魂交易的材料。这应该就是饕餮能快速抵挡晓晴攻击的原因了吧，巧妙利用浊的血肉和这两只孱弱的魂魄肢体，在肉身和精神体两种状态互相转换，一实一虚，真是老谋深算，但既然谜底已经揭晓，那就无所谓了。我松开自己捂在胸口的手，那里的伤口和衣物已经恢复如初。

饕餮试图乘胜追击，它肩上的两只手爪交叉着向我挥舞。我转身、侧步，旋转着避开它的攻势，然后用自己的小臂抵在饕餮轰下来的手臂上。冲击带来的震荡波抚平了我们周围丛生的杂草。饕餮难以置信自己的计俩已被我揭穿，想必魂斗术形态是它没见过的东西。饕餮实在过于相信自己的双眼，以至于它面前的身影已经变成残影时它完全没时间反应过来，饕餮一个劲想靠蛮力压制我的想法让它在我的残影面前扑了个空。我趁机径直驱入它的身下，释放自己全身的力气，一掌推在饕餮的腰上。随着灵魂的共鸣传递进它身躯的每个角落，饕餮的灵魂从残缺的肉块里被我分离了出去。

重归灵魂体的饕餮对浊的能力已经失去了共鸣。从它魂魄上剥离的浊的血体现在全部回归到浊的身上。我暂时解除了自己的魂斗术，因为在保持这种状态，还要高密度地使用操风术让我感到身心俱疲。苍洁的声音告诉我这样的问题可以用加强日常的锻炼来解决，但那也是出去后的事了。

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个被我打开的异次元之门，对饕餮说道：“看到那个门了吗？这便是拿来重创你的工具。我也不知道那门要开多久，但对你的胃能造成伤害还真是难得的意外收获。你苦苦收集的灵魂，和你吞噬的一切现在都流走了。现在的你，已经失去呼风唤雨的能力，你说，你还有什么资本跟我斗呢？”

“还有这个……”饕餮正过身来，挂在胸前的人影熟悉得让我猛地一惊。

黑白的头纱与高冷的面容，莉莉的躯体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的手脚都陷在饕餮的灵魂之中，只有头的部分低垂在外面。莉莉的双眼紧闭，一副失去知觉的模样。

“让我看看你所谓的正义，在这个节骨眼上会做怎样的选择呢？”饕餮暗笑着向我慢慢逼近，“她死？还是你死？”

真是经典的对峙和场景。我不由地笑了，但我深知笑的那个人不可能是我本人，而是苍洁。这样的问题对我而言着实还是早了点，我确实没有应对的手段。但苍洁能感知的，便是我已经做好了为了莉莉而牺牲自己的心理准备。难道这就是她微笑的原因吗？

“我在修道院里的灵魂碎片便是被这个修女所杀死（其实应该是我），而今晚我却发现这个修女竟然是唯一一个可以带着肉身一并穿越到这个领域里来的人。就目前而言，她是我转生的唯一可能了。”饕餮顿了顿，说道，“据我所知，你和她的关系也算不浅。哼哼哼……做英雄的，早就该明白会有这种抉择要做的吧！那么请问，你的选择是什么呢！”

由于饕餮失去了对领域的控制能力，极暗领域里的环境逐渐自我恢复成了平常的模样。夜风忽然变得猛烈，将修女的头纱吹落在地。莉莉的长发随即垂落在前。末端稍卷的造型，配上掩映在长发间的泪痣，这一切的一切简直熟悉的令人发指，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我终于解开了苍洁有恃无恐的缘由……

“有趣，既然你注意到这个修女可以进入这个领域，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吗？”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莉莉长发披肩的样子，那熟悉的轮廓和特征，正和我脑海中的人影相重合。一切的迷惑瞬间解开，为什么我可以和她共用一个身体战斗，为什么我会和她一起强行被拉进这个领域里来，为什么她的格斗技可以轻易压制变身后的我……

我微笑着伸出自己的右手，那耀眼的白光从我的掌心渗出，迅速充满了整个黑暗的空间。在这一刻，我很高兴自己终于和苍洁的意识完美同步。那洁白的灵魂碎石从我掌心射出，下一秒便穿过莉莉的额头，进入了她的体内。饕餮惊异地看着这一切，但它没有任何能力可以阻止，只得眼睁睁地注意到自己的人质正在发生起微妙的变化。首先是修女没有血色的皮肤又变得红润，紧接着她的身体开始散发出圣迹般的光辉，就像是极夜里的七彩之光，神圣而又壮观。饕餮用来束缚女子的胸膛开始融化，紧接着莉莉的双臂破茧而出。伴随着饕餮痛苦而惨烈的喊叫声，莉莉睁开自己熠熠生辉的双眼，破开怪物的胸口，降临到这个领域。

莉莉晃着脑袋，甩动着自己秀丽的长发，她用手撕开自己紧贴着脖颈的修道院服，露出一条令人遐想万千的深沟，好像那紧身的衣物缠得她分外难受。她轻吁一口气，夜风吹起她破烂的衣裙，我注意到她蹬着一双黑色高跟鞋的腿部，穿着一双薄如蝉翼的白色丝袜。

好家伙，藏得够深啊！我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这个人的到来，总是能让我放心，只不过我现在似乎不能再唤她为什么莉莉姐了，我应该叫她——

“苍洁……你没死……”饕餮破裂的魂魄变得愈发透明。

苍洁伸展开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她将食指轻轻放在自己鲜艳的红唇上，随后指向那迷茫的怪物，微笑着说：“没想到吧？”

“我走到这一步，难道都在你的计策之中？！”饕餮愤怒地嘶吼道。

苍洁优雅地拨了拨自己额前的刘海，微笑着答道：“谁知道呢。”

“为了什么？你如此大费周章，伪造自己的死亡，分裂自己的力量，为了什么？”

我等待着苍洁的回复，这也是我想知道的答案。这个女人可谓站在食物链的顶峰，为何她会做出让我传承她衣钵的选择，确实令人费解。而现在她的突然出现，是否意味着我的故事就要到此结束？我的身上还穿着她的衣服，那么现在的她又是否具有桀矩的超能力呢？此时，苍洁也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向我，她的双眸一往如初，没有焦点，却辽阔的如同黑夜里寂静的大海，深邃且神秘。

“为了完成和你的约定呀。”这话是说给饕餮听的。

“失去力量的你还胆敢背对我！”饕餮抓住苍洁分神的机会，猛冲过来，就要给她施展终结一击。

“今夜，舞侠的表现……”苍洁伸出左掌拍开饕餮的左爪，紧接着侧身避开它的右爪，她的技巧和身法跟她教导我的一模一样，只是她显得更为融会贯通，“It’s very perfect!”

苍洁一脚蹬在饕餮的右臂，以此为梯，轻盈地跃到半空，而她的身体已经泛出蓝色的光。由于饕餮的双手来不及收回，那怪物只能硬生生抗了苍洁接下来这掷地有声的一掌。

刹那间，仿佛有千万个冤魂在身边厉声尖叫。简直像两颗陨石碰撞在一起一样，我感觉到我周围的空气在那一瞬间尽数俯冲向他们激斗的地方，就像是一个吸力巨大的漩涡，伴生而出的强大风力让我一时睁不开眼。而当我终于能够稳下身来时，眼前的场景让我怀疑自己是否断了片。因为我不知道苍洁做了什么，理论上明明失去能力的她只出了一掌，而饕餮原本庞大的魂魄现在就因为挨了那一掌居然只剩下一个常人般大小的头颅。

苍洁半蹲下身来，轻轻地抚摸着饕餮的脸庞，出人意料的温柔，她的嘴里念念有词，虽然我听不见她的嗫嚅，但饕餮的兽脸恍惚间好像露出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悲伤，接着便变得十分安详。饕餮最后一片灵魂终究在苍洁的手里幻化成星光点点，消散不见踪影，而苍洁的手里同时多了一块赤红色、且形状不规则的石块。我回想起我击杀那个无名少年时弄碎的宝石，意识到一代魔神饕餮终于在今日宣告完灭。

我来到苍洁的身边，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苍洁本人，我心里有好多问题想要得到她的回复。苍洁注意到我的气息，微微偏过自己的脑袋，喃喃低语道：

“饕餮本是某个上神所养的神兽，具有创世神赋予的‘暴食’之力。他们希望它能够用这能力来平衡人世间的罪与德，一旦罪孽过多，便由它来吞噬。可谁知，吞噬的罪孽积累的怨气令饕餮的身心也被感染，这才有了今日的怪兽。我在多年前和饕餮交锋的时候，它还没有被罪恶迷失自己的心智，但也……快了。于是它乞求我能在自己失去控制前杀死它，可惜当时……我没有那个能力。于是我只能和漆夜一起造了这个简陋的空间牢笼来封印它，但这明显不是它想要的结果。幸亏，今日有你，我才能替它完成它一直以来的夙愿。”

“那么这颗宝石，这暴食的能力，总得有人再来维持凡界的平衡吧？不是说能力都有继承性吗？”

我觉得自己的嘴像开了光一样，话一说完，苍洁手中的宝石就开始闪烁起红色的亮光，紧接着那光便腾空跃起，射到了一边不省人事的女人身上。那红色的珠宝没出一会儿就成功进入到了浊的肌骨之中。我张着嘴，诧异地目睹了整个流程的发生，我瞧了瞧还没有活动迹象的浊，一时不知作何评价。苍洁倒是一脸平静，似乎这种场面她早就见过不少。

“‘暴食’之力的确需要传承，浊拥有血魔的能力，这饕餮的加入对她来讲再契合不过。而她的意志也正需要此等考验。”

“干掉一个天使，吞掉它的宝石，就能获得它的能力吗？”

苍洁摇了摇头，说：“饕餮严格上说不是天使，这世界也不单单只有神和人，介于两者间的生物比比皆是。另外，你说的能力继承并不能强求，它会自动寻找下一任继承者。这回只不过浊正巧在旁边罢了。就像你继承我的能力一样，在一切落地生根以前，我们并不知道它会选择你。”

“所以，你为什么会选择放弃自己的能力？你明明那么强，能做到的事情比我多了去了。”

“不要过分轻视自己的能力啊。你的洞察与分析是你最大的优点，猜出囚魂灯的真实身份，看穿饕餮的四只手臂，这些都是你的第一意识做出的判断，你真的很优秀。”

“但是……相比之下，压倒性的力量不是更出彩吗？”

苍洁微微一笑，道：“如果……有个神，他是这个次元最最至高无上的存在。他创造了这个世界，那么现在他告诉你要去做一件事情，做完之后，他会收到满意的结果，而你也有不差的报酬，你愿意去做吗？”

我定了定神，总感觉她话里有什么其他的意图，但想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言语的破绽，只得硬着头皮的应道：“创造这个世界，你是指创世神吗？嗯……如果这事情是符合大义的，我想我会去做。”

“那么，就连这个神都是在骗你呢？”苍洁缓缓地说道，“如果所谓的大义实现后，跟想象中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