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侠2 第10章 半兽人

1

尘埃散尽，女子缓步从里头走出。被尘土洗礼后的妮娜蓬头垢面的，衣服也沾上了一些泥垢，但论最明显的部位还是她双腿上的裤袜，因为地面粗糙的关系，现在变得破洞满满。我立刻就注意到，妮娜的双腿毫无伤痕，那么长的拖曳痕迹，可她毫发无损。妮娜鬼畜似地抽动着自己的头部，然后望向了我们站立的方向。在这个瞬间，我却看到了她眼中释放出来的怪光，竟是未曾见过的金黄。那时起，我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不断提升的杀意。

“上！”

不等我出声提醒，方晓晴早已一马当先，充当起当头炮的责任。她冲着妮娜飞奔而去，抬起右腿往她上身鞭去。妮娜的眼珠忽地一下，不真实地左右转了一会儿，然后用自己的右臂挡下了晓晴的高鞭腿。紧接着，妮娜又及时地伸出左手，牢牢地抓住了我暗中袭来的拳头。

我和晓晴默契非凡地交换了自己的攻击路线，晓晴探下身打出一记铿锵有力的扫堂腿，我调整起自己的身姿，朝妮娜脸上就是一记蹬腿。可妮娜像是点满了自己的闪避技能一般，在我们自认为密集的攻击频率中，用极其怪异的身法从我俩的间隙之中穿插而过，跳到了前方，受身停住。

方晓晴再次抢先上步，趁着妮娜转身的功夫，一记回旋便踢在了她的脸颊上。顿时，我听见了一阵质地怪异的钝响。可妮娜吃招后，甚至没有做过度的反应，只是转回脑袋，拿起拳头，欲图反击。我瞧准时机，一个猛子扑到前方，一脚抵在妮娜的腰间，将她的手臂锁在怀里。我灵活地运用关节技，缠住了妮娜的右臂，在她关节的地方我试着用左手将其折断，但很快我的想法就遇到了阻碍。

另一方面，方晓晴也没有停过她的攻势，她的体内总是蕴含着如此庞大的热情和行动力。少女灵活地用自己的腿脚，不停地刺、蹬、扫着妮娜的身体。妮娜的衣衫逐渐褴褛，但古怪的是，她还是没有受招的疼痛感。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透过肢体的接触，我发现这女子的身体貌似坚硬的可怕。在最脆弱的关节处，即便我扭转了她的手臂，可我的全力依然无法折断她的骨头。

这时，妮娜的身体整个向外膨胀开来，原本娇嫩的脸蛋，瘦小的四肢，在一瞬间就变得格外肥大。我和方晓晴被这怪景惊得连连退后，不知妮娜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我们惊讶的注视中，妮娜的体内流出了一些血肉筋脉一样的东西，它们重新包裹住妮娜的皮肤，然后幻化成形。在最后的一刻，四片色彩斑斓的翅膀伴着零星的红粉整个打开，妮娜终于现出了自己的真身。

“蔷薇公主……不是蔷薇？”方晓晴诧异不已。

黑色的触角，白色的绒毛。红色的复眼，昆虫的口器。人类的皮肤不再，她坚硬的外壳散发出节肢动物特有的光泽，手臂上长有三枚镰刀般的倒刺，双手依然是五指的样子。她的大腿粗壮坚韧，膝盖一直是弯曲的状态，双足则像两枚针一样刺在地上，维持着自己的平衡。妮娜的身体变成了结构清晰的三段，可胸脯的地方依然起伏。这些特征，和传闻中的半兽人颇具相似。

“蝴蝶……”我喃喃自语，有点不敢相信这类怪物的存在。我在很多纪录片里看过昆虫的厉害之处，若是等比例放大成人，它们的实力将会恐怖的逆天。然而科学老师也强调过，昆虫的身体构造并不能维持人类的大小，可现在，如果昆虫的特性结合了人类的建构，这种怪物的实力会有多恐怖呢？

“怎么了？堕天使的使徒不单只有天使呀。”妮娜头上的触角微微颤动，她瘆人的口器一张一翕，发出了共振一般的声音，“梅克丽大人将人类的躯壳作为拟态和本我融合在一起，我才变成了这幅全新的模样。看，多美啊！这何尝不是一种进化呢？”

“闭嘴！丑八怪！”

方晓晴一记下劈，踢在了妮娜的身上。可妮娜具备极致的动态捕捉视力，这点动作早就被她轻松拦截。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方晓晴就是这样一个雷厉风行的行动派，尤其是在她变身之后，她的果决就更加明显了。

“你这丫头，你有质疑我的资格吗？”妮娜面露凶光，她巨硕的眼球里再度亮起金色的光，这一次比之前更闪亮、更凶狠。

方晓晴一怔，然后气得龇牙咧嘴。我没见过如此失态的少女，像一只抓狂的野兽一样，恍惚间我几乎把她的牙齿看成了尖利的獠牙。妮娜双臂交叉，然后猛地一举，晓晴整个人就被送到了上空。但少女借助自己超人的脚力和身法，稳住了自己的身子，紧接着她凭借火焰喷射的反推力和重力的牵引，一记由高而下的飞踢顷刻就落在了妮娜的脸上。

正常来讲，这种爆裂形的飞踢如果有人用脸去接，必定当场血肉模糊，可妮娜硬是连半步都没后退。晓晴一惊，然后闪转起自己的身体，又在妮娜的天灵盖上补上了一记重击。这一下，妮娜脚边的水泥地也应声破裂开来，可晓晴清楚，这妖怪根本没受任何伤害。

“往哪跑？”

晓晴正欲抽身离开，却被妮娜不动声色地拽住了腿脚。只凭一只手，妮娜竟将方晓晴横着的身体停在了半空。方晓晴妄图挣扎，却被妮娜一个大幅度的臂转，甩到了另一边的地上。方晓晴惨叫着喊痛，她背部砸地，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坑洞，咳嗽着吐着血。这一下重击，少说也有百吨的压力，晓晴只是一个女孩，她体内的脏腑必受波连。

我见情势不妙，急忙狂奔过来。妮娜一个纵身跳出十米远，一记膝撞顶在了我匆忙招架的小臂上。就听见一声脆响，我两条可怜的手臂即刻向内断裂，弯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而妮娜踢腿的劲道依然不减，它透过我的胸腹，穿过了我的脊背，我有种被高速行驶的列车撞飞的错觉。在这一脚的作用下，我向后飞去，然后整个人都被嵌到了石梯里面。我后边脖颈的地方疼得厉害，最要命的是一时半会无法呼吸，好像自己的肺被刺穿了一样，已然完全失效。

妮娜面无表情地走到我的面前，朝我伸出了手。我潜意识里想要逃脱，眼下的妮娜俨然转变成了一台无情的杀人机器。

“还没结束呢！”

晓晴凌空的飞腿再次剪向妮娜的头颅，妮娜不动声色地低下头，轻松避开少女的杀招。晓晴一落地，立刻双手撑在地面，一记超标准的后撩踢直取妮娜的面门。

“啊？！”

晓晴踢中了妮娜，但发出尖叫的却是方晓晴本人。我见她的高跟鞋跟确实刺中了妮娜的下颚，可妮娜的反应也只是略微抬起了头而已。反观晓晴这边，她好像觉得自己踢到了一层钢板。可不服输的少女怎能就此甘心，她忍住疼痛，再次旋转起自己的身躯，对着妮娜毫无戒备的身体又踹了好几次，只是不管晓晴怎么努力，妮娜就是不动如山。那昆虫的外衣简直就是连子弹都打不穿的装甲，如果破不了这层防御，我们恐怕难以击败她。

失去理智的晓晴最终决定解锁了自己的封印，她的眼瞳燃起了炽热的熊火，双手臂开始被火焰所缠绕。原本她告诉我自己体能透支的关系，再大强度地动用能力会有生命危险，可现在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天真。”

受过重伤的晓晴身体恢复的还是过于虚弱，还没等她调转出自己的能力，妮娜已经抱住她的头，撞向了自己粗壮的膝盖。晓晴半翻着白眼，呛着鲜血，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去，她的意识已经在昏厥的边缘。此刻，我也注意到了，妮娜蓄势待发的身体——对于佐拉一行人来说，横空杀出的方晓晴并没有过多的利用价值，所以当即抹杀少女的行为也是她们计划之中的事——妮娜定是做出了这样的决策，正准备完成终结的一击。

“住手！”

我不知道自己是用何种狼狈的姿态，连滚带爬到她们中间的，我的自愈过程还没完成，身体还很不听使唤，可我要是不过去，晓晴就会死。

妮娜的拳头是我遇到过的力量的极限了，她能在接触的那一刻起就让你怀疑人生，甚至可以亮起这辈子的走马灯。疼痛的感觉已经被剥夺，整个脑子是空白的。她的拳劲早已渗入到了我的躯体内，我几乎能感觉五脏六腑在超负荷地爆破，还有肋骨断裂的异物感。自己的口腔里翻涌着一波又一波的血腥味，一秒不到的功夫，它们根本按捺不住，透过我皮肤上的毛孔，在我的身前绽成了一朵血雾编织的花。

我没了呼吸和心跳，晓晴伸手搀住我，却一同被带倒在了地上。我就是一只失去了吊线的木偶，睡在少女的怀里，没有了气息。在这一刹那，我仍旧有残存的意识，我能听到晓晴的哭喊声，能闻到她身上的气味，是血夹杂着她特有的体香，不是那么好闻，但让人怀念。我还想被她用罕见的温柔再次拥护起来，还想听她害羞时的低吟，而不是现在绝望的呐喊。

“垂死挣扎，毫无作用。”妮娜扇着翅膀，飘到跟前，“无非是再多一拳罢了。”

妮娜的话像一根针，顺势刺在了我的心房里。她说的很有道理，可方晓晴不能因我而死，我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你休想。”

我破败的身体，自动抬起了手，紧紧地抓住了妮娜的拳头。如果不挡下妮娜所有的攻击，那我的舍生取义就毫无意义，如果晓晴今天死在这里，那我即便苟活也没有意思。可以说我现在的身体功能已经维持不了思考这件事，但不知为何，守护方晓晴的念头一直挥之不去，从一开始就在，哪怕是我挨了重拳快要不省人事的时候，我也一直对自己这样讲的。现在，这个想法居然越发明亮，像是燃着火光的动力炉，将我濒死的身体再度唤醒。所有断裂的骨头尽数合拢，重创后的脏腑也恢复如初，我的身体充满了力量，还有一股奇特的能量在源源不断地输出，汇入到我肢体的每个角落。

“怎么会？”这回轮到妮娜震惊了，她的二度挥拳，力量虽不如之前，可也没理由被我轻松拦下。

“晓晴不能死。”

“将死之人，不过是苟延残喘！”

妮娜抽出手臂，再度蓄劲，这回她将毫无保留，她决心用这最后一击来击垮我的防线，好让我见识到，明白过来，自己不过是一只井底之蛙。但她根本料想不到，事情的走向在此发生了巨变。

仿佛是什么命运的感召，螳臂当车的勇气却造就阴差阳错的结果，又或许是隐藏在血脉里的某种觉醒，它的推波助澜令我伸出手肘做出格挡。妮娜的力气穿过我的肘部蔓延我的全身，自己的心脉因为庞大的负荷而膨胀，却也不经意地放大了我躯体的各项极限。我挪动着步伐，旋转着自己的身体，所有的动作全都遵循着某种好像在远古就存在并传承至今的肌肉意识，最终，我这样一个门外汉居然让这看不见摸不着的能量在自身的体内完成了一次完美的转弯。所有的力气，妮娜的也好，我的也罢，全都在一瞬间被我转移到了右拳。正所谓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坚定向前，方能——

“扭转乾坤！”

挥臂摆拳的起手式，运转的却是太极的道理，百倍重的拳头即刻打在妮娜的上半边脸庞，她坚硬的躯壳霎时就有了碎裂的迹象。妮娜一口黑血吐在地上，看她的状态，着实是懵了。一拳过后，我的体内能量汹涌澎湃，刚才是借力输出，现在好像我自己也能把力量提升到那样的境界。我正步向前，又是一拳打入妮娜的腹部，她引以为傲的钢盔外壳突然变得像纸糊的一样，居然四散飞溅开来。不依不饶的我试着继续追打，妮娜见状不好，即刻喷出一堆磷粉状的物体，借助它们的掩护，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这小鬼，怎么回事，力量突然翻了好几个等级，这拳头太沉了，已经超过我了！”妮娜捂着肚子，那里不断有同样深色的液体流出，看来这就是她体内的血液了。

妮娜听到了双手合掌的响声，但大的出奇。掌声过后，狂风肆起，她方才喷出的磷粉被这毫无来由的大风全部吹散。而在风起的地方，妮娜看到了站着的熟悉人影。

“舞侠……这到底是……”

我感觉前所未有的通透，像是能听懂自然的语录一般，所有的树木花草都能跟我讲话，而它们还能为我提供无限的生命能量。我感觉我对世界的定义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拿下这只臭虫。

我跃步而上，用刺拳击落了停在路灯上的妮娜。尽管她曲臂格挡，但我早就不是和她一个量级。妮娜的身上的伤疤又多了，她并没有自愈的能力，局势已经不对，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要栽在这里了。

“我明白了。这是二代苍洁独有的能力，记录下最近一次的重伤，然后身体就能承受同样的冲击了，一定是这样！难怪会这样！”妮娜说道。

“我不在乎这些，反正你输定了！”

妮娜见我飞身而来，急忙收拢自己的四片翅膀，裹在身前，然后喷出了更多的磷粉来混淆我的视线。我照着她本来停留的位置发起了攻击，但留在原地的，只是一个类似蛹一样的空壳，黏糊糊的，令人作呕。

好一招金蝉脱壳，可我只需要故技重施，驱散这些磷粉，就能再度找到她。可这时，我的脑袋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的，意识也有些模糊。后知后觉的我才想起，某些蝴蝶自带的磷粉是有剧毒的。从刚才起我就毫不在意地大口吸入，现在体内的积蓄，怕是要爆发了。

庆幸妮娜已经趁乱逃跑。虚脱的我跪坐在地上，眼前的景象灰蒙蒙的。只看到方晓晴奔来的小脚，隐隐约约的，她的身后好像还拖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是灰白色的。我只把它当做了自己的幻象，马上就晕了过去。

2

“你到底想干什么？”

经历过一番浩劫后的方晓晴忍无可忍，对着她一直尊重有方的女子厉声喝道。她的声音一改以往的俏皮可爱，像极了一个撒气的泼妇，咄咄逼人。现在正是我晕过去的空白时间，方晓晴已经解除了自己的变身，守着我恢复意识，却没想等来了这样一个客人。

李子欣抬了抬自己的圆框眼镜，用平静的声音回复：“这你不需要知道。说了，你也不明白。”

“把所有人当做是自己的棋子，这种感觉很有趣吧？要不是我刚才看穿了你的面目，我还被你蒙在鼓里。整件事情，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说给我听？”

李子欣不作回答，她深邃的眼眸像一汪看不见底的湖水，却忽然泛起一丝猩红色的波纹。但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实在不明白，叫我们小心的是你，让我们出事的也是你。小白他明明是最应该保护起来的对象，你为什么要让他受那种罪？好吧，就说是历练，那你……真有必要到那么过分的程度吗？”

“你把贞操，性命看的那么重要，这才比较奇怪吧？这些全都是他的必经之路，是他脱胎换骨的必要因素。想代替苍洁，他就要明白苍洁吃过的苦，这是必不可少的环节。而你，在人界活了几载安定日子，怎么越来越像人类了？”

“啊！！”

晓晴遏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于是一把手就按在李子欣的身上，恶狠狠地把她抵在墙边。李子欣的刘海散落到了脸前，但对晓晴略显孩子气的行为她并没有多少在意，她继续用自己平稳的声音说：“要成器，就必须得经历毁灭。他需要一次推倒重来的经历，才会有这样的概念。而他的命运会如此多舛，还不是该归功于你吗？”

“你！欺人太甚！”

方晓晴猛地抬起自己的右腿，轻易将它高过了自己的头顶，她全然不顾动作的不雅，哪怕是露出了裤袜裆部的细线，也无所谓。然而几乎是在皮鞋跟擦到头顶的那一刻，那神秘的女孩怵地一下消失在了原地，没有任何起手的姿势，凭空骤然消失。晓晴见自己的招数扑了个空，下意识地四下寻望。

“我在这。”早已退到二楼的女孩淡淡地朝原地打转的方晓晴打着招呼，“是局部共生。”

李子欣故意撩起自己的裙边，抚摸了一遍自己漆黑的大腿，随后她莞尔一笑，离开了现场。留下方晓晴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她才咬牙切齿地吐槽着：

“让人去挨打，让人去挨虐，被强*了还能变厉害是吧！简直是天方夜谭！好吧，我也受够任人指示了，哥哥说得对，我应该为自己而活！桀矩什么的，都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