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侠2 第43章 濒危的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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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明知道那个大妈之后就不会记得一丁点我们的事吧？为什么还要特意告诉她你的名号呢？”

晓晴……小雪一脸狐疑地看着我，她无法理解我的行为的确是她的作风，一方面小雪不是那种会浪费时间去做无用功的人，另一方面是毕竟我也明白那都是因为漆夜的能力所致——一切不符合人界逻辑的超常现象都应该被凡人所遗忘——那是她依靠自己特有的篡改现实的能力所规定下来的法则。但其实，这也只是我自己一时兴起罢了。

“不……我只是觉得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条件成熟的情况下，会有人推断出，漆夜规定的东西不符合逻辑，然后得出真相。”我尝试着和小雪分享自己的推测，但换来的是她的不以为然。

“不会的。姐姐用能力定好的东西就是真理了。”

我想我自己也不期待能从小雪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因为这姑娘的观点并未对我造成任何指导性的影响，我始终还是坚信存在有人推出真相的一天，从某些蛛丝马迹中……

“嗯，我知道了。”

找到赫尔的行踪是现在我们最为迫切的任务，漆夜在出发前一天告诉过我们要去找到这个名为“赫尔”的人，说他就是找到梅克丽双腿的钥匙。当我们在酒馆里碰见这个男孩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个同名同姓的人，毕竟他身上表现出来涉世未深的愣头青的气质，真的很接地气。但现在的情形看来，他能避开怪虫的结界，并非偶然。不然，他应该在这条从酒馆通往牧场的路上和我们相遇。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个少年。在他前往牧场的时刻，我注意到他的眼神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留在吧台底下的工具袋子——他是故意诱导阿尤把东西送过去，好让她在回来的路上替他先进入到结界里头去。他似乎并不在意阿尤的死活，这让我感到十分窝火。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有谋略的人，再加上能够未卜先知自己的威胁，赫尔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我们本来应该在那虫子身上多挖点信息才是。”

“……”那姑娘说的真对，可谁叫我是第一次过来做这种事，业务能力不太成熟。

我和小雪沿着西南的方向走了很久，始终不见这条人迹罕至的大路上有活物的出没。一路走着，直到最近的灯火变成了视野里微小的一粒斑点，我们终于找到了酒馆老板娘的牧场。一进到牧场里头，我便注意到被人丢在一旁的工具袋，看样子阿尤嘱咐少年做的工作他是一丁点儿都没放在心上。我想赫尔必定是觉察到了什么，这威胁应当不是出自我们，下午和他的对话并不能感受出赫尔有这方面的情绪波动。

小雪的呼喊声引起了我的注意力，她示意我，自己发现了一串脚印。我急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牧场的后头，看到木制的栏杆上还残留着一个新鲜的手印，大量白雪被人推到了地上。那一长串脚印就这样突兀地被苍茫的白雪固执地留了下来，脚印的方向通往更远处的幽暗密林。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引导性线索，但这恰恰令我产生了一丝疑惑：一个仓皇逃窜的人，明明心思是那样缜密，却还会留下自己的脚印来告诉追踪者自己的方位吗？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小雪努努嘴，对我的犹豫提出不满。

我并未领会这丫头的情绪，尽管她的想法似乎是正确的。于是，我站起身，率先冲进了林子里。我能听到小雪在我身后骂我，然后她也不甘心落后，急忙追上来，从流动的空气带来的讯息中我能感知到她的步伐比以往更重，兴许夹杂了些愤怒的情感吧。我不由笑了笑，但很快又收敛起来，我怕她看到我自己的这番变化。

就这样奔跑了一会儿，我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步伐忽然和地上的痕迹相重合起来。也就是说，从这一时刻起，赫尔不再采用走路的方式，而是跟我一样在这片大地上撒开腿跑了起来。怪不得这个城府极深的家伙会来不及处理自己的脚印，他根本就是被追的四处逃窜呀！

我连忙回头示意小雪，告诉她提高警惕。心领神会的她与我同时避开主路线，跃到了两旁，借助丛林的掩护继续往前行进。带刺的荆棘和说不上名的植物有很多，在奔走的路上，时不时有些尖刺会透过我的衣服进到我的身体里去，有时还会直接勾破我的袜子，甚至有些奇怪的枝丫横着出现在半空，我只能硬着头皮把它顶断。尽管我的自愈能力对付这些小伤完全没有问题，但这种体验我只能说“极差”。我忽然有些好奇，这样狼狈的情况小雪是如何处理，可下一秒我就发现那女孩竟跃走在半空。原来她是依靠乌洛尔的能力在进行追踪，真是让人羡慕。

冰冷的空气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掺杂进了一丝血腥味，虽然浓度极其微妙，可对我而言这一丁点的异变已经足够引起我的警惕。等到行进的深了，那带着腥味的空气越来越浓烈，甚至已然是肉眼能看得到的混浊了。不知不觉中，在这银白色的世界里竟然升腾起了一层血雾。我和小雪都适时地停下了脚步，开始查看周围的情况——这层看不透摸不着的薄雾给我带来一种极其压抑的感受，让我无端感到心里十分不舒服。有点像是被数十只蚊虫叮咬后的瘙痒，但发痒的地方全部都来自自身的内脏。这种无法用手解决的不适很快让我有些不耐烦起来。

“磷火。”小雪红色的指甲上冒出一团火焰，并很快从黄变成了绿色，“去！”

小雪投射出去的绿色火焰径直穿过了红色的云雾，但钻到云层背后就没有了响动。小雪像是明白了什么，睁大了自己水灵的双眸，对我说：“哥！这又是层结界！”

如雷贯耳般的灵感穿透了我的天灵盖，怪不得我会萌生退意，这就是这奇怪的红雾带来的效果吧：

“吸引猎物进去，其他人一旦靠近就会因为这迷离的烦躁感远离这个地方，果真是结界。快，打开它！”

小雪听到我的赞许，点了点头，随即打开了自己的手掌，隐隐约约我仿佛听到她由于兴奋而打战的牙齿发出咯咯咯的摩擦声。

“走火。”小雪的手掌上燃起一团橙黄色的烈焰，“散！”

小雪竖起自己的手掌朝向那片迷雾，烈焰团聚起四周围的空气，很快化作一个直径半米的大火球。随着小雪手臂的寸劲一展，火球和手掌接触的平面“腾”的一声冒出一个圆环状的蒸汽，借着巨大的冲击，火球旋转着砸到了血雾上。

爆炸的瞬间并没有多大的噪声响起，但燃烧的画面却像世界末日一般汹涌。红色的云层似乎是某种易燃的物质，不然这样一颗不大不小的火球应当不会席卷起如此浩瀚荡漾的火海。我眼前的景象像被一把充满魔力的宝剑一分为二了一般，整个空间都被撕裂了，只是我已见怪不怪。那是结界被破坏时的景象，我再熟悉不过，因为我在苍洁的梦境里见到过太多。白昼般的光亮并没有持续多久，四周氤氲缠绕的雾气被烧完以后，小雪的火焰就没了燃烧的媒介，很快就归回沉寂，但中间由烈火筑建的道路早已豁然开朗。

“唔！什么味！”从结界内部乘着烈风扑鼻而来的味道实属恶心。它是一种无数种世间最让人难受的气息混聚在一起而诞生的东西，我能依稀辨别出血肉的腐臭和排水沟里令人反胃的气味，还有一些恕我才疏学浅无法一一描述。只是当它们混合在一起的时候所带来的冲击力不是一个正常人可以承受的，我的双眼顷刻就充满了泪水，说实在的，我真恨不得赶紧拔腿离开这个地方。

就在此时，我发现道路的不远处有一个巨大无比的畸形黑影在缓缓蠕动着。我狠狠地眨了眨眼，因为我觉得自己看花了眼。也有可能那非人的影子是还未熄灭的火焰投射到雾气上形成的怪像。总而言之，那个奇形怪状的物体现在好像一点点收拢起来。当它离我们还有数十米的时候，它终于有了个人的样子，而它的右手还拖拉着一个人的身体。

“怎么？老板娘？”小雪捂着鼻子，发出了一阵变了音的惊叫。

我看到双目无神的阿尤面无表情地望着我们，她没有瞳孔的白眼带着警惕的味道紧紧地盯着我们，僵硬的肢体不安地抽动着，像得了什么神经质一般的怪病。紧接着我才注意到那个被她拖曳在雪地里的人正是那个失踪的男孩，赫尔。

“阿尤？”我试探性地对她问道，“是你吗？”

老板娘听到自己的名字，她的脑袋立刻往左抽搐了一下。我不知道这种现象到底是好是坏，只能继续说道：“把那个少年放下好吗？”

阿尤偏转到左边的头颅用一种极不和谐的角度转向了自己的右手，她好像在用自己没有焦点的双眼细细打量自己手里的少年，这场景别提有多迥异了。

“阿尤……”话音未落，阿尤已经抬手把那少年丢到了我的身旁，她力气大的惊人，还是说那少年体重太过于轻，总而言之，阿尤像是日常生活里丢垃圾一样把赫尔扔了过来。

当我低头看向那个我们找了那么多天的少年时，我的心弦不禁猛地一颤。少年身上的累累伤痕让我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冷气。那根本不是人为的伤痕，更像是受到了什么野兽的攻击。赫尔的身上残留下的爪痕似乎出自熊掌，但我非常清楚在这茫茫雪海中，没有什么棕熊的生活动向。赫尔的脸上也有类似的伤疤，他右边的脸庞已经面目全非，一只眼球仅剩一根筋肉还勉强连在自己身上。我赶紧俯下身来查看他的生死——还好，赫尔还有呼吸。

“那不是……阿尤……”赫尔的嘴唇微微颤抖，轻轻嗫嚅着，“东西……放在违背直觉的地方……”

“嗯？什么意思？赫尔，你先别说话了，保存体力！”我的直觉告诉我赫尔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如同魔怔了一样，但更像是之前被什么人肆意玩弄过。

“违背……直觉的地方……”赫尔又一次说了这句让人难懂的话，好像传递这个奇怪的信息是他的什么执念，但这也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他便昏厥了过去。

“所以，你究竟是谁……”我忿忿不平地质问起阿尤，却发现老板娘的脸上多了点细微的变化。

阿尤的头颅先是往上下左右四个方向都抽搐了一阵，等到一切平复下来后，从她的鼻尖开始冒出了一条细缝，那条缝隙还不断地往上下蔓延，一直到她的天灵盖和下颚。粘稠的黄色液体开始从那口子里渗透出来，我开始反应过来原来那浓稠的液体就是臭味的来源。毫无由来的，阿尤的脸皮撕拉一声往两旁打了开去，又是一颗藏在人皮之下的苍蝇脑袋，慢慢从巨大的口子里探了出来。

也就是看到这一似曾相识的景象，我和小雪才明白了它的真实身份。那虫子挣开束缚在自己身上的皮囊，那些肢体现在活脱脱像没了支撑的橡皮手套，无力地搭在怪物庞大的身躯上。虫子的脑袋似乎和我们先前杀死的那只有所不同，虽然它也顶着两只交通灯一样大小的红色复眼，但它的头顶多了两撮浓密的刚毛，像是起了天线一样的作用。它的口器长满了奇特的牙齿，眼下，那六根獠牙弯曲着朝外打开，露出隐藏在下面的一根黑针，就像是把蚊虫的嘴硬生到了苍蝇的脑袋上。那种怪诞的景象让人看了直哆嗦。

怪物长满黑色毛发的左脚往前迈了一步，而我俩竟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接着，那虫子张开嘴，是要说些什么吧。只是我们耳畔边听到的只是它高频率的吱吱声，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双耳，但那毫无韵律之美的怪音居然能从封死的耳朵外钻到我的脑子里。一阵眩晕恍惚后，那压抑的音波居然在我的脑海里自动拼出了一些讯息：

“是你们啊，原本我的工作还差最后一步了，没想到功亏一篑之际竟被你们所救。”

“什么意思！”小雪几乎是嘶吼着在回应，看来那音波令她也不好受。

“违背直觉的地方，那孩子不是说了嘛。”虫子压低了自己的身体重心，“好了，我任务完成了，告辞。”

那庞然大物打开自己深色的后背，露出了透明闪烁的虫翼，扩散而起的强大风压昭示着它就要扬长离去。而方才施展的类似精神上的压制也一并解除。

“慢着！”等到那虫子凌空飘起，我看准时机一把抓住了它的一只细足，拼尽全力不让它逃走，“你究竟是谁的使徒！你从何知道赫尔的事情？佐拉跟你有无干系？”

虫子嘴上的触角又开始震动起来，那令人头疼的声波再次痛击了我的灵魂：“像我这样游走在人间的亡灵，是不可以把名号透露给你们的。倒是佐拉，既然你提到了那个女人，哼哼，她根本不配和我相提并论。”

虫子改变了音调的频率，我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和脑髓都要跟着一起沸腾了。与此同时，在我的手心里有黄色的液体不断冒出。皮肉传来的腐蚀之痛再加上难以集中精神的我，已经再也抓不住怪物的腿脚。经不起音浪一波又一波的侵蚀，我松开了自己的手掌，像一只坠落的鸟儿，扑通一声落到了雪地里。

我清理掉落在眼前的雪块，看见小雪正在往空中的目标奋力发射火焰，但那怪物真的拥有像苍蝇一般的敏捷能力，瞬移般的左躲右闪，让小雪的火球都扑了个空。趁着少女休息的间隙，那虫子飞到了云层中，一下子便脱离了我们的视野，再也找不到了。

“这东西真是蹊跷。”我的右手掌被那恶心的脓液融穿了一个大洞，掌心里的骨骼带着零散的黑色肉块外露着，滋滋作响，还冒着灰色的轻烟。

“对啊，它不是占尽上风吗？为何要做逃兵呢？”小雪垂头丧气地说道。

“占尽上风不过是表面现象吧，我想它自知敌不过你我才会选择逃跑。”我解释着，“它说它是一个亡灵，所以我就采用魂斗术的方法观察了它的灵魂。可是它身上的魂魄十分怪异。”

“嗯，啥意思？”女孩头一撇，顿时来了兴趣。

“它的灵魂好像不是完整的，很小，像被强行撕扯下来一样，那一点点的灵魂根本不够支配那怪物的身体。所以我想……战斗什么的，它才会逃避。此外，灵魂的纯净度和那怪物给人带来的邪恶感也完全不匹配……”

小雪听了会后，摆了摆手，表示爱莫能助。其实别说她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些线索的背后意味着什么。接着，女孩指了指后边躺在地上的人，暗示我烧脑的时间不宜过多，毕竟赫尔在一旁还生命垂危。

我来到赫尔的身边，探出手，搭在男孩的身上。不一会儿，男孩的身上散发出了透体的绿光。对我而言虽然不知道原理，但只要这人还没死，就有机会可以把他救回来。没过多久，沐浴在绿色的亮光中，那个虚弱的生命体再次变得孔武有力起来。赫尔身上的伤口不再渗血，就连他先前被怪物用利爪割裂的脸皮现在也完好如初，只是鲜红血液还未被擦去而已。可以看到男孩的胸膛再次起伏，他苍白的脸色又泛起了红色的光泽。

“这……可真是神迹！虽然听你说过，但亲自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小雪对我的能力赞不绝口。

我礼貌性地嗯了一声，近日里，她忽如其来的高涨情绪经常让我感到别扭……甚至恼人。我很奇怪以前的我从来不那样觉得。借助方才的骚乱而掉落的树枝，以及小雪御火的能力，我们就近开始休息了起来。因为事情的发展都被暂时搁置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静候少年的苏醒，毕竟他是漆夜指定的我们的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