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侠2 第17章 业火和激战

饕餮将我缓缓提到它的面前，那老怪物的嘴里呼出的全是尸体腐烂的味道和血肉的腥气，令人作呕。

“舞侠！”浊呼喊着我，但她身后的攻势络绎不绝，根本腾不出手来搭救。

“你就看着你的同伴一个个都被我吞掉吧……”饕餮的胸膛整个爆开，这才是她把嘴完全打开后的样子，那深不见底的咽喉就像是地狱长廊的起点。我在空中无力地挣扎着，但不管是我胡乱伸展的肢体，还是手上发出的冲击波，总之我所有的攻势都会莫名其妙地穿过那怪物的身体，完全造成不了伤害。

“小白！”

少女的呼喊具有奇特的魔力，阴冷潮湿的空气仿佛被她点燃了一般回暖起来。我回过头，看见晓晴在空中踏着奇特的步伐朝我飞来，她每往身后蹬一步，便有赤红的烈焰在后方出现。在天空，她竟能够在空中留下自己的足印。方晓晴一直以来整齐梳理的马尾长辫，现在四散开披在自己的背部，那火焰产生的热浪令她的长发不停地浮动翻涌，就像是火海里随风起舞的赤炎一样。她的左眼闪烁着的火光几乎要溢出来一样，而她身上散发出的熊熊战意更是势不可挡。

“蝼蚁的努力终究只……”

饕餮轻蔑的嘲讽被晓晴迅猛有力的攻势所打断，晓晴的飞踢像极了一枚弹射起步的飞弹，只见她在空中轻松地调转身姿斜着朝下，随后她的身体周围迸射出一圈蒸汽一样的物质，下一秒她的右脚已经正面击中了饕餮的面门，瞬间迸发燃烧的火焰简直就像是在饕餮的脸上引爆了一颗炸弹一样，逼得那怪物连连倒退。晓晴接住在空中落下的我，稳稳地落在地上。那一刻，她英气逼人的样子让我内心有着深深的触动，因为我对自己被这女孩抱在手中的这一场景感到分外熟悉。不过这异样的感受没一会儿就被驱散开了，毕竟最重要的是，看似无敌的饕餮好像被晓晴伤到了……

我在晓晴的手上呈被公主抱的姿势被她带离了修道院的门前。这是何等微妙的时刻，迎面扑来的冷风吹动着我俩的长发，我发现因为没了绑带后，她原本洁净的额头前多了几缕乱糟糟的刘海，但现在看起来却好像多了种另类的美感。她的双眼如光似炬，我确信自己看到了女孩左边的瞳孔中跳动着难以平复的烈焰。我不知道那到底什么样的火焰，因为它比少女在空中踩出来的烈火要更深、更烈。我注意到我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挽住了晓晴的脖子，又是因为没有了发带的束缚，她乌亮飘逸的头发如瀑布般倾泻在我的手背上，柔软却洒脱，挠的我的心直痒痒，我忍不住蜷缩起身子，拉近了和少女脸颊的距离。而晓晴也默不作声地把我抱得更紧了。那女孩真的有某种吸引我的特质让我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醉了。

“那个……我右手的锁链……”

“没事了噢。”女孩温柔的话语抚慰着我悸动的内心，“刚才饕餮倒地的时候，我看到链子已经松掉了。”我红着脸，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心里想的最多的居然是担心自己的体重有没有给女孩带来过多的负担。

“厉害，你怎么办到的？”晓晴抱着我跃到了一旁的空地上，及时撤退回来的浊忙不迭地凑上前来问道。这回，她的到来令我觉得有点煞风景。

晓晴看上去却一副不知其所云的模样：“我……就只是踹了它一脚……啊？这不是……有腿就行？”

浊的脖子猛地往后一怔，看上去很受打击。但毕竟她的脸孔被她的红色所遮盖，没人看得清她的表情，只不过听过晓晴的回答，她明显是不满意这个答案的。自然，这一次我是站在浊这一边的。

“而且你好像能看见那勾魂索吧……”我躺在少女的怀里忍不住吐槽道。

晓晴茫然地点了点头，说：“其实我也觉得那锁链有点蹊跷，因为就我的左眼能看见，右眼看不见。”

“那个……你们还要这样缠绵多久……”浊伸手指了指我们。

“啊！失礼了！”我急忙挣扎着从晓晴的身上跳下来。

饕餮的脸部挨了晓晴的一记爆炸飞踢，现在浓烟滚滚，它的背部也因为冲击向后弯折成了九十度。而现在它脸上的黑烟逐渐散去，饕餮弯曲的后背也咔咔地开始转正。饕餮头上的修女头饰已经被烈焰灼烧成灰烬，它藏在里面的一只长角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我留意到它苍白的额头上还有一只断角，这令我很快就联想到了那个毁了容的修女。只不过当下来看，那阴森森的、漆黑的山羊一般的长角为这个传说中的魔神更增添了一丝庄严的气息。

“地狱的业火……怎会被你一凡夫俗子所使用……”

“业火！”浊情不自禁地感慨，“那可是用来焚烧罪人灵魂的火焰，你这丫头竟有如此超凡的能力！”

原来如此！浊的言语也给我带来了一丝灵感。之前我们的所有攻击都无法对饕餮进行可见的效果就是因为我们的攻击无法伤到纯粹的灵魂。也许超过17级的风压里没有一个肉身可以幸存，但对虚无缥缈的灵魂，也许那不过只是一个壮观一点、漂亮一点的场景罢了，而无任何作用。就像是饕餮的勾魂索一样，被攻击的都是灵魂，所以我们的肉眼根本看不到锁链的痕迹。而晓晴使用的业火，是我们唯一能对付饕餮的武器……话说回来，我们的灵魂一直是以身体为容器，灵魂操控身体去攻击，要是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一切反过来，让身体以灵魂作为容器呢？那岂不是大家就有机会击败饕餮了！我兴奋地将自己的想法快速简洁地讲给了浊听，然而浊却摇了摇头。

“有趣的想法。逆转这个世界的常理，让主变成从，从反而代替主。但这听上去就是破元之力才会涉及的领域。这种高能力我反正是没有的。”浊顿了顿，继续补充道，“但……不得不说你提醒了我，我想起兰茜曾经告诉我她见到过苍洁用过这类似的能力，她说苍洁用什么灵魂之力处理过某个暴走的鬼魂。所以，除非你有见到苍洁本人的方法，不然一切都白搭。”

这让我一下子没了脾气。我明白尽管这几个礼拜来要说和苍洁接触次数最多的人，一定非我莫属。但是苍洁的灵魂碎石已经因为我的无能而拱手相让，眼下正囚禁在那魔神的灯笼里呢，除非有通往那灯笼的大门摆在我面前，不然……

“也许……我真有见到苍洁的能力。”我信誓旦旦地对浊说道。

浊的脖颈又标志性地一怔：“你在开什么玩笑，苍洁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盯着她脸上眼睛的地方，郑重其事地说：“请相信我。”

浊的双手叉在自己的腰间，她低着脑袋，用一只脚打着节拍。随后她看上去下定了决心。浊指了指自己和晓晴，说：“你主攻，我掩护你，我俩配合为她争取时间，好让她去做自己的计划。”

晓晴二话不说便点头答应，她冲我嫣然而笑，就像她一直以来从未质疑过我的行动一样。她对我眨了眨眼，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尽可能为你争取最多的时间的！我现在可厉害了呢！”

远处的恶灵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休整，脸上的伤痕现已无影无踪。它低垂着那张丑陋的鬼脸，深陷枯槁的眼窝里血红的凶光比任何时刻都要狠毒。晓晴和浊双双踏着瞬步从我身边跳开。而我也捏紧了自己手心里施兰茜给我的那一块圆石。心里祈祷着我的猜想能够实现，只不过眼下最大的问题是这块石头我该怎么操作才会生效。

“只有两个人吗？！真是自大！”饕餮凶狠的嗓音破空而出。它抬起自己的双臂，衣袖里的鬼链瞬间尽数飞出。而这一次，不仅是晓晴，就连浊也成功闪开鬼锁的袭击。

“看来我在你身上植入的我的血液起效了，我也能看见那锁链了。”浊对晓晴竖起大拇指表示赞扬，她的瞳孔也映射出了鬼链上的银光。

饕餮见自己的锁链一次又一次的挥空，不由恼羞成怒。自从被关进极暗领域以来，它还未遭受过这么多次的失败，更何况这些都在同一天里发生。它还弄不明白为何自己的攻击能被凡人们轻易闪开，因为鬼链的夺魂攻击按常理都是百分百成功的。它扯动起自己的双臂，挥舞着那鬼链。浊俯身避开劈过来的勾魂索，随后一个受身到一边，她往空中抛洒出自己身上的血滴，随后一握拳，那几个血滴便像得到了号令一样变成一个个浮在空中的血色平台。晓晴借助自己特殊的能力，在自建的平台中疯狂地流动，饕餮的攻击在她的眼中就如同慢动作一样迟缓。浊的配合使晓晴势如破竹，她即将来到饕餮的面前，同时她身上又燃起了那致命的业火。

饕餮见自己的锁链屡屡挥空，竟直接伸长了自己的脖子，一口咬烂了浊搭建起来的平台，并试图阻止晓晴逼近的步伐。然而晓晴纵身跃到空中，一个灵巧的翻身躲开了破裂的碎屑。她在空中弯曲着自己的腰背，就像一个蓄势待发的箭弓，紧接着她的身体借助腰部迸发的力量在半空开始不停地旋转，周围的空气顿时变得火热，而暴风雨般的火雨开始纷纷坠在饕餮的庞大的身躯上。少女旋转而出的腿法就像喷着火舌的加特林一样汹涌密集，饕餮的全身立即被这弹幕所覆盖，只见它的天灵盖，眼窝，伸长的脖颈，以及被衣衫包裹的瘦长身躯在须臾间变得千疮百孔，满目疮痍。所有被击穿的部位全部燃起了那来自地狱的赤炎，灼烧着暴食者的魂魄，怪物的哀嚎声响彻了整个领域的天际。

晓晴在空中借助攻打的反作用力不停地翻转腾挪，见着饕餮的人皮外形已经被自己轰得尽数剥离之时，她撑开双手止住自己的身躯，随后抬起自己的右腿将四散开去的星星火种再次汇集到自己的右脚上，那架势就如同火神运转自己的符咒，召唤所有的火苗号集起来一样。于是，刚才晓晴踢出去的业火现在全部聚集到了她的右脚，晓晴大喝一声，使出全身力气将脚上一触即发的烈焰砸向饕餮的头部。顷刻间，饕餮的身体被高热的火海所埋葬，它身上的修女长袍立刻归为虚无，而赤色的浪潮里隐约可见的是那怪物畸形的身躯也逐渐烧焦变得碎片化。晓晴和浊纷纷退到安全区，听着饕餮的残骸在业火的烧烤下滋滋作响。

“还没死……”晓晴忿忿地说道，“和第一脚踢中的感觉相比，我觉得刚才我踢到的东西更像一个躯壳。”

浊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看那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出来了。”

两名战士的耳边同时响起千万人的低音吟唱，这让她们一时间感到头痛欲裂。业火的浪潮足足有十多米高，而脱离人形皮囊的饕餮在火海的中央不慌不忙，它伸出一只粗壮的手将空中浊制造出来的平台一把抓来，拖进了火海里。只听到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一旁的浊顿感不妙。

浊的胸口传来一阵震痛，就像是被什么人握住了心脏一样，身体开始痉挛起来。她的呼吸变得异常困难，很快就不能维持她的战备状态。包裹在全身的共生体现在全都变得溃散，没出一会儿，浊青筋爆绽的皮肤就露了出来，她瞪着双眼，脸上汗珠密布，她一手扶在自己的胸前，大口喘着气，一看便知没有了继续战斗的力气。晓晴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头痛，控制着业火往两边挪动，她想看清里面的饕餮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火海被一分为二，饕餮的真身立即映入她们的眼中。在一地七零八落的焦黑的肢体中，俨然站着一个畸形的生物。它的头上长着一只断角和一只高耸尖锐的黑角，上身健壮有力，下身却长着某种四腿动物的肢体，强健非凡。然而它的腰部似乎窄的有点不太寻常。它的两只长到可以锤地的臂膀上长满了壮硕的肌肉，现在它正低头咀嚼着手上的东西。那是浊用自己的血肉造筑的平台，晓晴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区区蝼蚁，怎能胜任血魔之力。”饕餮说，“况且我本来就是比血魔更高级的魔神，螳臂当车，未免太不自量力。”

浊的面色变得灰白，像是体内的血被人抽干了一样，变得虚弱无比，她的两眼已经止不住地开始往上翻，随着自己最后喘了一口气后，她抱着内心的不甘和愤恨，倒了下去。

“血魔本就是靠自己身体的形变去攻击的类型，松散的肢体免不了会落入敌人的手中。而我只要吞噬一点血肉，就可以侵入她的大脑，剥夺她的意识。”饕餮面部的剪影裂开了一个诡异的弧度，那是恶魔的微笑，“等我吃完你们，我就能使用你们的能力，甚至变成你们的样子，进入你们的世界，取代你们的位置……”

晓晴集中精神，尝试隔绝噪音对自己的影响，但依然头痛难忍。她的全身再次燃起那汹涌的红色火焰，她想用自己的行动证明饕餮的不屑是毫无根据的。少女不由自主地大吼一声，仿佛是为了驱赶噪音对自己的负作用，又或是宣泄自己无处安放的愤怒。高跟鞋在地面击打出来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沉重，晓晴逼迫着自己忍耐的极限，以极快的速度逼近火海里的鬼影，饕餮饶有兴趣地用自己的长舌舔舐着自己的上唇，看着这个向自己靠近的人类。

少女的重心往下一沉，随即她的身影变成了肉眼难以捕捉的残影，乘风之势，晓晴的飞踢立马刺到了饕餮的身子。但晓晴很快便发现自己踢到的感觉和想象中有所不一样，原来饕餮不知何时已经伸出自己的手臂做出了抵挡。晓晴不是一个肯认输的姑娘，她立刻用手推在地上，借助反推的力势翻腾着身体跃到半空，紧接着将右腿鞭打在敌人的脖颈上。但是前一秒还满是破绽，下一个瞬间饕餮硬邦邦的手臂又再次做到了完美的格挡。

“这……什么情况……”少女讶异地瞪大了双眼，自己引以为豪的格斗技在饕餮这里完全不起效，就连自己操控的业火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有效了。

“吃惊么……其实没这个必要。”饕餮弓起自己的前臂与手腕向内弯曲，然后利用腕部的抵力和寸劲将两只门板一样大的手背敲在少女身上。

晓晴连忙架起手臂和双膝，硬接下这一发拳弹。可魔神级的攻击果然是难以抗拒的，少女被弹飞的身体像坠落的鸟儿一头栽进远方的废墟中去。

“我活了数万年，见证了你们人类历史的发展，你们所有的科学和技术我都参悟透彻。你区区一个孩童，竟敢用自己学到的一丁点皮毛和武术几千来的成就所抗衡？我该说你是无知还是勇敢？”饕餮晃动着自己猩猩一样的巨臂，来到庭院的中央，“而你的火焰灼烧的是我覆盖在魂魄外你同伴提供的肉身啊！傻子！”

晓晴心里一咯噔，不顾身上的伤痛从废墟中爬起身来。在月色中，她这才看清饕餮在自己身体的外面镀了一层赤色的血肉作为环身盾，而那暗红的色彩和浊用来防护自己的共生体的颜色如出一辙。晓晴再去查看昏倒在地的浊的伤势，发现浊原本光洁如雪的脊背现在呈现出一种介于红和黑之间的颜色，浊的腰部有块区域的伤口已经焦黑的破裂，而她的面色逐渐也从惨白变深起来，那颜色和我右手烧焦的伤痕有异曲同工之处。

“我吞下的东西就能成为我的力量，但在我吃完她的全部以前，我身上那女人的血肉跟她似乎还有某种联系。”饕餮讥讽地解释道。

“不可能……你分明只是一个灵魂，怎会伤害到我们？”晓晴的战意变得渺茫，左眼里的火光开始黯淡起来。

“只要你的灵魂够强就足够了，不过凡人是不会理解到这种领域的。”饕餮脸部的血色面罩退到了脖子根，露出它山羊一样又长又白的脸孔。它张开嘴，喷出一口猩红的血雾。那怪物口中的血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我几百年没吃到活物了……我好饿……你们的到来实在是太好了……”

晓晴挣扎着自己的手脚向后退着，但饕餮看上去似乎更加兴奋了。“你会听到身体、内脏被刺穿的声音，骨头崩裂的声音，然后是它们都混成一团肉泥时候的感觉，因为我会把你的头先割下来，这样你的意志还能清醒……你们这些战士的自愈能力，现在成为了放大痛苦的工具，实在是可笑……”饕餮说着，就要去抓靠在角落里的那名可怜的少女。

就当饕餮巨大的手爪就要碰到少女绷紧的脸孔时，它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无比强壮的东西离地拔起，紧接着它视野里的天和地便被人倒转了。我在千钧一发之际，绕到那恶灵的后背，环住它细窄的腰部，借着狂风带来的力劲，将它背摔在我的身后。霎时，地板轰然破碎，巨大的响声伴随着扬起的尘埃在这个领域里回转着。

我轻巧地跃到晓晴的面前，她的左眼因为红肿而睁不开来，右手戴着的手套有着异物的凸起，想必是断裂的骨头从皮肤下跑出来了。一脸狼狈的少女看着熟悉的人影，终于卸下一切心防，欢笑着侧过头，睡了过去。以普通人的标准来看，她的伤势很重，但幸好晓晴也具有超然的能力，她的伤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我抬起自己重见天日的右手，在她和浊的身边设下了一个风之障壁。接着，我便转身对向被我倒栽葱的饕餮，等着它的回应。

“是你这小鬼！”饕餮爬起身，看着我说，“这算是什么姿态？而且你的手怎么没事了？”

我的全身浸染着蓝色的微光，而我的长发和衣服沐浴在这蓝光中并诡异地飘动着，就好像潜入在水底时一样：

“你不觉得你已经变弱了吗，饕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