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侠2 第20章 平安夜

1

阴寒寂静的深夜开始被修道院里逐渐响起的熙熙攘攘所惊扰，施兰茜靠在一根墙柱边，整个人影隐藏在它倾倒下来的黑色中。施展过两次绝技的她现在也有些疲惫了。当她发现情况的变局时，她心中的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于是她习惯性地将手伸到外衣内部的口袋里，翻出一个烟盒。长年累月的奔波让她不知不觉地染上了重度的烟瘾，由于桀矩战士自带的治疗功能，施兰茜根本不用担心吸烟带来的危害，所以她愈发肆无忌惮，就好像在吞吐云雾的过程里，她能碰触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安宁。

“紫电之‘璇’。如果这么快就放松警惕，那你也太名不符实了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不在施兰茜的预料之内，她本以为这里并无他人，而这低沉嘶哑的烟嗓竟能瞬间就唤醒了这名天赋极高的战士内心中的警觉。她的脊背传来一股凉意，潜意识里她觉得这位不请自来的女人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施兰茜稳定着她的情绪，因为她已经远离战场十数年，突如其来的战斗会令自己不太适应。她缓缓地说道：

“原来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喔？”那特殊声线的主人轻盈地从屋顶翻身落到了地上，“阁下竟对我还有所耳闻？”

施兰茜迅速瞥了对方一眼，这时她才发现那人的行头竟是如此似曾相识。那长发飘飘的身姿与记忆中的女子如出一辙。紧身的黑色连衣短裙让她的某个部位时隐时现，紧贴两条丰满长腿的连裤白袜和白色漆皮长靴使女子的双足极具线条的美感。那女人的衣着居然和苍洁一模一样。施兰茜不自觉地瞪大了双眼，但又很快被她克制了回去，因为她心里清楚苍洁的情况，面前的这个家伙只能会是那个家伙。

“呵呵，我只是诈你现身罢了。不过我的确认得你，佐拉。”

佐拉一愣，随后她的嘴角止不住地向外裂开，露出狰狞的笑容：“您可真会说，也不知您的实力是否跟你口舌的能力能否一拼。”

眼前的女人借着月色的消逝遁入了黑暗中，施兰茜嗅到一丝杀意，她的眼中即刻闪过一丝紫色的雷光。说时迟那时快，佐拉施展的瞬步已经靠到了施兰茜的身前。佐拉的攻击本应该是先发制人，然而施兰茜只是一个踏步向前，两只手掌左右一摊，这酷似舞台剧里亮相的动作，召唤出了周围密密麻麻布如蛛丝般的雷网。可怜那佐拉再矫健也抵不过光的速度，当她飞冲而来的时刻，其实结局就已经注定，像极了扑火的飞蛾，数万伏特的紫电瞬间就贯穿了她的身体，令她麻痹，无法动弹。

此时，施兰茜探出两只手指，紫色的雷光向前延伸，然后具现成了一把雷鸣长剑。看来，天才的名号并非虚名，虽已经不战多年，但往昔斩杀敌人的记忆恍若发生在昨日，兰茜将雷电制成的剑放在了那不速之客的头颈边，问道：

“如何？”

“嗯……”

佐拉身中数百次电光的透体侵袭，手脚都僵硬成了诡异的角度，而口里那条僵直的舌头更是来不及恢复，令她根本说不清一句话。见兰茜就要下死手，她只得示意施兰茜，让她注意看自己的右手。

“这、这是！”

原来佐拉本要拿来发动偷袭的右手上被坚硬的木块所包裹，上面布满的荆棘藤条还有绿色的汁液在不断渗出。但施兰茜比谁都清楚，佐拉施展的能力应该是自己心仪的姑娘的能力，现在不知为何，转移到了佐拉的身上。她急忙消去压制对手的雷电，用破了音的声调厉声质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佐拉的自愈能力也是出类拔萃的，她捋直了自己的舌头，恶狠狠地笑了：“就是那个玩花草的女人。你若不听我，她很快就会死。”

“你说什么？！”施兰茜的战意顿时暴涨数倍，她额前的刘海带了电以后就像朵花一样四散成五瓣绽放在自己的脸上。她的双手垂下两条十米长的电鞭，紫色的雷光垂在地上炫彩夺目，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想救她的，明晚来无人区的农场见我。”佐拉已经有了明显的退意，方才她已经领略过施兰茜超前的战斗意识，明白那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对付的主。

“站住！”施兰茜挥舞起自己的长鞭，一道闪电便立马落在了佐拉的脚边。但明知自己敌不过的佐拉并没有表现出畏惧的样子，反倒是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狂放了，“我可以现在就杀死你！”

“不，你不会的。杀了我，你就永远找不回她了。”佐拉对施兰茜的威胁不以为然，她轻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嘴里的鲜血。

“你……”

佐拉缓缓站直了身子，她的伤势已然痊愈。见施兰茜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她悠然地做了一个退场的动作，然后大笑着离开了，只留下女子一个人独自生闷气。

2

“……还是你想说死神是有问题呢？”

流动的微风将苍洁额前的头发吹的极其凌乱，垂落下来的刘海顺势遮掩住了她的双眼，我只能看见她的嘴角好似泛起一丝让人揪心的微笑，随后传来的便是她低沉的声音：

“对所有身边的人都留个心眼，即便是神。”

眼前的苍洁应当是完整的存在，不再是我脑中的那个记忆碎片，也不是会忽然人格分裂的莉莉姐。这样的苍洁是久经战场磨砺的人，一个巅峰的战神，在她的考量中，那个未曾谋面的死神竟是一个危险性极高的角色。看来，我被卷入的事件是超乎我想象的复杂啊。

“话说回来，你的力量不是都给我了吗？为什么三两下就除掉了这个饕餮呢？再者，之前你提醒过我要提防方晓晴，这点我一直切切在心，导致我现在对她心存愧疚……你不给我解释一下吗？”

“呵，小白，力量有继承性这点是没错。但你当我这么多年打拼下来，是在过家家么？浊她就有两种能力了，何况是我。”苍洁轻轻吁了口气，继续说道，“神界里的堕天使成千上万，实力最前列的十二位堕天使联合一起组成了所谓的‘堕天联盟’，想靠着自己的神力缔造出一个属于他们规则的世界。在我们桀矩的努力下，已经除掉的信徒也有七七八八，更别说其他的堕天使了。之前我用的能力是‘净化’，我将饕餮一生积攒下来的怨念全都一并消除，所以它之前的愤怒都一起被我清了零，留下的只有最后的平静和一心求死的夙愿而已。至于你的那个青梅竹马，我只能说怪那个碎片的我多嘴，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想我不如把她留给你自己去判断。”

尽管十分隐晦了，但苍洁话的意思就是晓晴她确实有事情瞒着我。这时，我的后背上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来了，严格的说它是滑上来的，感觉就像是一滩被人放在塑料袋里的冷水被人推到了我的脊背上。由于我穿的紧身衣是露背的设计，导致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接着，有人对着我的耳朵孔内吹了一口气，那酥麻的触电感迅速蔓延到了我的脖子根。原来是浊苏醒过来了。红衣女子的身子格外虚弱，原本润色十足的脸蛋现在变得骷髅那般瘦削。我已经感觉不到她的体温，要不是她微睁着眼睛，缓缓地喘着气，我真可能以为我身后背了一具尸体。

“血……我需要血……”浊颤抖的声线在我耳边嗫嚅。

“什么？血？我去哪里给你要？”我下意识地抓住浊搭在我肩上的右手，扶着她，不让她倒在地上。

“我……自己……找……”说实话，我根本不觉得浊是在对我说话，她的瞳孔散发着鲜红的光芒，透露着一种原始的难以遏制的渴望。接着，毫无征兆地，她一口咬在了我的脖子上。那尖利的牙齿瞬间就进入了我的血管里，触碰到我血液后的浊像是久旱逢甘霖的植株，立刻开始吮吸我体内的鲜血，而她的两只手臂也不自觉地把我的身子抱得更紧了。

“啊！好痛！”浊的行为实在出人意料。被她喝下的自己的血好像带着我的温度一起，被一块儿吸走了，一丝由内而发的凉意令我的身体开始因为发冷而颤抖。

“别担心，你不会变成吸血鬼的。”苍洁凑到我的跟前来，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这是浊的治愈手段，现在的她完全是依照自己的本能，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要稍微撑一下，她很快就会恢复理智的。”

苍洁的身上有股成熟女性独有的魅力，她的话语好像能操控我的行动一般，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听从她言语里的指令。而听完她的解释后，我紧张的心情也就松懈了下来，也就任由浊继续吸吮。

“我手里倒是有份礼物可以送给你。”苍洁将她的额头抵在了我的额前，刹那间，温热的感触迅速拥抱了我冰冷的躯体。接着，我注意到金光四散的地方留下了一些造型奇特的铠甲。那特异的金属无比坚硬，却又出乎意料的轻便。并且那几块坚甲中似乎蕴含着某种蓬勃的生命力，我能感觉到那充满生机的活力在我的脉络中源源不断地流淌。

“这是雅典娜的圣铠。”苍洁回答了我的困惑。

“雅典娜？女神？”我的胸前，腰部，脊椎，双腿还有自己的右手都穿上了这传说中的装备。我觉得自己仿佛沐浴在了一道看不见的圣光中，庄严又神圣。

“嗯，我的老朋友了。只不过已经死了。”苍洁的话还是依旧没有情绪的波澜。

“这好像在草原上跟阿瑞斯的战斗中就说过了……所以那场战斗，其实是你赢了？”

苍洁莞尔一笑，却没进一步阐述。我知道自己继续追问也是自讨没趣，至于为何护手会缺失一件，也许跟这场战斗也有脱不开的关系。我个人还是非常喜欢这银白的裙甲的，至少自己不需要再担心弱点被袭的问题了。

“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你也知道身上的衣服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那是独立于三界之外的存在，但它其实来自于第五维，而不是第四维。'次元编织'是先人传下来的叫法，是隶属于高级世界的衣着，传到了我们这里，就变得可以逆转现实。但它能进入到我们这个世界，也就是在提醒我们，世界是被人注视着的。”苍洁幽幽地说道。她好像一直尝试着用委婉的手段告诉我尽可能多的事情，我不知她是怕我接受不了，还是出于某些苦衷刻意而为之。她注视我的双眼中好像还蕴藏着什么故事。

“啊啊啊！”浊的惊呼着从我背上跳开。

我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不知为什么她的动作幅度忽然变得如此浮夸。

红衣女子涨红了脸，用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对我喊道：“没想到你心里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啊啊啊！我凌乱了！你个超级大变态！”

苍洁撇了撇嘴，说：“因为饕餮的能力，现在她可以通过吸下的血获知你的记忆，所以在这里，你的那些小心思也就你那青梅竹马不知道了。”

我看了看苍洁，又望了望嘴里啧啧不断的浊，这才反应过来她们谈论的东西。恍然大悟的我感到一阵晕眩，羞愧的情绪令我的脸上几乎要烧出火焰。真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埋了，rest in peace。

3

施兰茜打开的异次元大门把我们带到了一个空地，按照她的说法便是不想引人注意。她和浊都对苍洁的存活感到有些讶异，但很快就接受了下来，似乎这是一件情理之中的事情。晓晴虽然身受重伤，但自愈的能力让她很快就能恢复健康。为了不再引起误会，我即刻就和施兰茜交代了自己真实的性别。好像大家都等着看施兰茜的笑话，但她对我的情况并没有作出很大的反应，这似乎让浊倍感失望。

如今，时间飞逝，饕餮的事件结束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修道院里被囚禁的灵魂都回到了原本自己的身体里，只不过本人都不会留下一点有关那个领域的记忆。修女们也终于发现院长已经去世许久的事实。只不过这些灵异的事情都没有被声张，原因也是千千万。因此，修女们只是为院长补了一个简易的葬礼便草草了事。我对她们的选择做不了什么意见，修女们都是与世隔绝的孤儿，谁生谁死真的无法在偌大的世界里掀起丝毫波澜。

至于苍洁，她在那晚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包括我的脑海里、我的梦中也不见了她的踪影。那块她的灵魂碎石应该是带走了我最后一丝和她交流的机会。离开前，苍洁在我脑海里植入了一个梦境，她告诉我那是她为未来埋下的伏笔，而我也能找到一些答案。

现在，新的一年的钟声已经敲响，那祈福的钟声在人群密集的广场上方经久不衰地回荡着。人们有的低着头虔诚地祈祷，也有人欢呼雀跃地抛起自己的围脖和帽子，场上一副热闹非凡的样子。

“真好，希望这样的情景能一直延续下去。”方晓晴靠在我的身边，轻轻地耳语。

“是啊，要是一直能这样不出什么大事就好了。”

少女不自觉地拽紧了她的双手，我的右臂传来一阵痛意。虽然我并不反感这样的感觉，或是说这一个月以来我内心的m气质越来越明显，我一直担心哪天这欲罢不能的求虐欲会坏了什么大事，但晓晴她的内心似乎也在经历着什么不寻常的变动。她的偏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在她内心茁壮成长，可她自己似乎并没有意识到。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浊在我们身后干咳了一声，“但看你们两个姑娘搂在一起，并且其中一个居然还是男生，这样的画面我确实顶不了几秒。”

又来了，浊这种带刺的语言，不知为何总能唤醒我心中潜藏的**。我红着脸，不由自主地夹紧自己的大腿，而晓晴也识趣地往旁边走了一步。

“你还……真是讨厌啊……”我低着头回应着。

也许是我扭扭捏捏的样子真的惹怒了浊，只见她二话不说，快步来到我的面前，在我一脸懵逼的情况下，三下五除二抬起我的身体扛在她的肩上。浊的一手卡在我的喉咙，一手穿过我裆部的空当，搭在我的大腿上。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耳边便听到浊吸气的声音，然后她的双手开始用力往下扳起来。

“痛痛痛痛痛！快放手呀！”我感觉自己的脊背好像要被她硬生生拗断一样，我挥舞着双手，但空气里没有什么能拿来做支撑。这种没有依托而突然失去的安全感，再加上脊背的痛苦，以及浊不顾我的性别穿过且无限接近我底部的左手，让我顿时萌生出特别的屈辱感，只是这种屈辱感让我感到实打实的快乐。所以，嘴上说着让她放开，其实内心希望她能够再加大点力度。

“知道痛就别给我装成那软样！”浊把我扔到了一边，拍了拍自己的双手。

“哇，好爽……”

“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

浊这才收起她盛气凌人的样子，开始向我们转达她此行的来历。不过对我而言浊是否激进其实也无所谓，我其实倒也挺喜欢她这般的模样。

“我对你们这座城市已经做了足够的调查，你也知道，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一次性全都发生在这里实在无法用巧合来解释。不过后来我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围绕着梅克丽的复活计划来进行的。还记得那个失窃的博物馆吗？丢失的是“枯槁之手”。苍洁怀疑那是所谓的什么后备计划。此外，在这座城市里有一个地下拳场，是给富人消遣，拳手打黑拳的地方。事实上，去年前半年还算是比较正常的拳场，现在不知怎么的，上台比赛的拳手一个比一个奇怪起来。”

“是说他们的技巧奇怪吗？”晓晴一听到和格斗有关系的词汇，就倍感兴趣。

“也可以这么说吧。我们都或多或少听过、见过跆拳道，空手道，传统武术等，但某个格斗家跟你过招的时候，他居然可以令自己的关节整个反转过来攻击你，这肯定是有问题的。”

晓晴点了点头表示默认，我擦了擦自己额头冒出的冷汗，毕竟我做过那种事情。

浊顿了顿，继续说：“据我的调查，这些风格迥异的拳手背后有个运营擂台的老板，他叫做mr. big。而有意思的是，跟他合作的人你们也都知道。”浊继续重复着那些我已经知道的信息，“那个女人——佐拉。”

尽管事先知道，但听到这个名字后，我的心里仍像浸透了一桶凉水。自从这个女人从我身上掠夺走我的能力以后，就没再出现过，而现在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我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忿忿地说：

“佐拉就是我们的下一个目标吗？”

“你有干劲是件好事。”浊向我投来了一个赞许的目光，虽然我更加渴望她能在言语上多一点对我的鞭挞，“但佐拉并非等闲之辈，她凭借自己的策略已经掠走了我们的一名战士‘獠’。而沉寂那么久的她一定还在研究对付我们的策略，你们必须要更加小心才是。而给你们的指示，苍洁说，你们可以试着去调查那个拳场。”

晓晴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起来，看上去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我默默叹了一口气，可当我再看向浊时，原本她站立的地方已经换成一颗血滴，落到了地上。应该是凭借自己的能力，瞬间遁到千里之外的地方了，怪不得她一直扮演跑腿的角色，这能力还真是方便。

“参赛看看吧，以舞侠的身份，能搜集到不少情报吧！”晓晴突然冲我说道。

我看到方晓晴的双眸里不再闪动曾经的光，现在只有若隐若现的赤色火苗在她的瞳孔里闪现。我这才意识到，少女异常表现的缘由才是我接下去要做的事情。她现在在我眼中，如同一个陌生人一样，不同于平日里的机敏灵巧，只是一个执拗的暴力狂。自从饕餮事件发生后，女孩就变得十分好战。虽然晓晴平日里变得更加暴躁，也时不时对我拳脚相加，但我依旧在这新年降临的夜晚，为她祈求着平安，也希望接下来的旅途，我们都能够平安。

（第一卷?人与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