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侠2 第50章 苟活的战神

严寒彻骨的阴冷雾气中，数以百计的雪嗥们成群结队地揉在一起有节奏地起伏着，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我没留心过这种雪怪的生殖的器官，况且赫尔提到过它们是无智慧的怪物，没有生殖的可能性。但如果真的受了什么影响发生了突变，它们繁衍后代的画面应该和猩猩猿猴这种灵长类生物差不多才是，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那一长串的雪人头对着臀，臀对着头这样连在一起，它们的手和足伸在外面无知觉地晃动，仿佛是一条银白色的千足蜈蚣蜷缩在祭坛周围蠕动着，还发出唧唧唧的声音。赫尔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干呕的声音。相比而言，我可能稍微好一些。因为我的意识本来已经处于崩散的边缘，现在一激，反倒是精神不少。

“看来你是对的，雪嗥本不能生育，现在它们居然进化出了这样的功能。”我用自己微弱的声音说道。

赫尔点了点头：“想必和梅克丽那魅魔脱离不了干系。”

听完赫尔的说辞，我打心里希望如此，和梅克丽一比，那个沉睡在这片山脉的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中，被赫尔忘却的那个上古邪神月魔龙才是最为棘手的。但赫尔的猜想也是怪事一件，难道在这个地宫里，只有梅克丽被斩下的一双腿，这个堕落的使徒仅剩这点东西都能作妖吗？

吹散的冷雾又开始聚拢起来，群聚在此欢爱的野兽们同时营造出了这片低温的保护膜。它们所构建的寒冷更像是某种毒素，一旦在皮上沾上几点，便会像缠住猎物的章鱼触手一点一点地吞噬这个宿主。我能感觉到自己断裂的臂膀上的伤口，那些仿佛有自我意识的寒意一直想方设法地要进入到我的体内，这是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抓紧时间扫视了一遍祭坛的周围，发现并无什么特别的东西，漆夜所要求的东西好像并不在这片雾气中。

我轻吁了一口气，往后撤离了这片不安之地，但也宣告我们的旅程陷入了僵局。历经千辛万苦，我们的目标却不知道在何方。我把情况轻轻地在赫尔耳边叙述了一遍，他别过头，好像陷入了沉思。他的嘴里不自觉地开始念叨着：

“违背常理的地方。”

的确，留给我们的线索还有这一条，但现在虚弱的我根本做不了思考，夺舍般的无力和疲倦感在我的脑海里向身体不断扩散放大。我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也许一觉醒来……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了，我的胳膊还能长回来呢……

“苍洁（舞侠）——苍洁（舞侠）——”

闭上双眼，我的耳畔又传来了陌生人的呼唤。垂死病中惊坐起，我猛地从赫尔身上爬了起来，动作之迅捷甚至把他都吓了一跳。赫尔对我突然的变化感到惊异：

“你在干什么？”

“听！你听不见吗？！这么大的声音！”我茫然地瞅向这个少年模样的老人。

“你在说什么呀？不会是烧糊涂了吧？”赫尔拿手放在我的脑门上，“我的天，桀矩的人还真会发烧啊？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我没去理睬赫尔的话，因为那震耳欲聋的低沉响声又在我的脑子里回荡起来。

“苍洁（舞侠）——苍洁（舞侠）——”

我用手捂住自己的一只耳，好像能减轻低音炮给我脑子带来的影响，可这种掩耳盗铃般的举动又有何用呢？不停歇的呼喊声在不断挑战着我理智的极限，我甚至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在空荡荡的脑壳里颤抖起来。

“那边！”我忽然控制不住冲赫尔大喊起来。

少年好像被我现在的样貌唬住了，但他依然坚定地要用符合逻辑的方式来阻止我：“那边的入口是假的，后面没有东西。这里的四个入口只有我们刚进来的地方是正确的，其他都是摆设。”

“叫我的人，就在那边！”我哪里听得进去，说罢就站起身，像脱了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沿着边缘的石台往宫殿的另一头奔过去。

身后的男生还在急切地想方设法制止我，可他的声音不敢过于嘹亮，他还忌惮着那些在雾气中的雪嗥怪物们。可赫尔也好，雪嗥也罢，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奔走在寻找真相的道路上，我在向它不断靠近，没有什么比这种热切的期待更加让人兴奋的了。我沿途翻过了几个树藤编造的障碍，一脚踢碎了一个巨大的冰块，势如破竹地冲刺着。不一会儿，我就来到了对面的入口。路口内部是深邃的黑暗以及斑斑驳驳的绿色微光，我的双腿先于自己的意志行动了，我实在太迫切想知道呼唤我的人究竟是谁了。

赫尔说的信息不是很准确，那个拱门的后面本来确实是被大石封死的，但现在被不知名的人从中间用蛮力凿开了，那巨大的裂痕甚至可以容纳一头成年的大象。我一手扶在一边的墙壁上，借着那若隐若现的绿光，开始慢慢穿行这一条幽暗的小路。这条路的长度其实并不算多长，只是在行走的过程给人一种反胃的厌恶感。我的手指不止一次碰到一些湿滑的黏液，还有那些附着在墙上的绿光，每当我凑近的时候就会飞快地飘到我够不着的半空，沿途还发出令人战栗的簌簌声。大概沿着走了几分钟吧，终点就出现在我眼前了。

那也是一道被人强行掰开的裂缝，我从那儿跳出来后没料到出口的地方有个巨大的台阶落差，不由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在地。我重新找回平衡后，开始打量这座后天形成的洞穴。这里的光比外头要亮多了，这里布满了透明的晶体，方锥形、长方体的都有，像开花了一样聚在一起。晶体的内部散发着和小路上如出一格的绿光，但通过晶体的折射和扩散，解决了这里不透光的问题。我这才注意到那些绿光的由来是一些千足的怪异虫子。它们通体呈雪白色，有点像被压扁的蜈蚣，但脚要比蜈蚣更长、更密。难怪刚才的绿光会争先恐后地远离我，现在想来，我的寒毛又不听话地立了起来。而洞穴的中央，我想不会错的，那就是呼唤我的人。

只见一只暗红色的雪嗥坐在一座水晶制成的宝座上，它甚至还用这些神秘的晶体给自己做了一顶像样的皇冠戴在头上，来彰显自己身份的不一般。它单手撑着自己的下脸颊，闭目养神。那挑起的二郎腿，沉重的呼吸声，和其它的怪物截然不同，我感觉这一只雪嗥像极了人类。接着，它的鼻子忽然开始扭动起来，似乎我的到来影响了它周围的空气一样，它就这样狂嗅了一会儿后又停了下来。接着，它缓缓地睁开了自己的眼帘，银白色的瞳孔瞬间就找到了我站的位置。

“苍洁。”

雪嗥开口说话了。不是支支吾吾的咿呀学语，是字正腔圆，有语气，有语调的纯正的中文。他收起自己翘起的腿脚，两手撑着椅子的两边，从上面蹿了下来。然后煞有其事地跪在地上，单手握拳砸在地板，我想他是一个极具仪式感的家伙。我盯着他缓缓地从地上站起，与其他雪嗥不一样的不仅是他的皮毛颜色，还有他健硕的肌肉更加符合战斗的逻辑：孔武有力的肱二头肌与粗壮结实的小臂，饱满的胸肌和发达的腹肌像发动机一样一起一伏地发出准备的嘶鸣，倒三角的背部肌肉让他伸展手臂的时候像长了翅膀一样恐怖。

我的脑袋有些嗡嗡作响，自己的脑子好像永不停歇地在脑壳里四处乱撞。我知道自己的高烧开始给身体带来严重的负荷，但面对这只雪嗥的挑战，我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不记得我了吗？这也难怪。变得太多了……也许这样能帮你记起一些？”那自说自话的怪物摘下头上的冠冕把它捏成了零星的碎片，随后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了一把冰晶制成的大剑。他肆无忌惮地挥动着，把这粗制滥造的冰剑挥得舞舞生风。而从他的这些动作里，我的记忆里浮现了一个与之重合的影子，“我是昔日的战争之神啊。”

“阿瑞斯！”我脱口而出他的名号，可我对苍洁和他之间的战斗结局非常熟悉，“怎可能？你不是已经灰飞烟灭了吗？！”

“你曾嘲笑我把灵魂卖给了月魔龙，背弃了我的原则，呵呵呵。没想到我会因此因祸得福吧？濒死之际，月魔龙将我四散分离的魂魄重新聚合并唤到了此地，赋予我重生。”

我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但你的天使之核早已破碎，你虽然复活，但不再是战神的身份，而是一只愚笨的……野兽。”

“普通人的魂驾驭不了这种躯体，自然是愚笨的……但我可不同。”阿瑞斯不屑地斜嘴一笑，“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最后的结局，你就会被这样一只所谓的愚笨野兽杀死。”

我强打起精神，我在尽力从他提供的信息里做着深度的挖掘：既然面前的这只雪人是阿瑞斯，那么外面那些能变作人的苍蝇怪物又是什么身份？直觉告诉我刚才呼唤我的并不是阿瑞斯，那是一路走来我听到过的第二种声线，他应当也不是月魔龙本尊，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邪神会不会讲话还是个疑点。不过既然阿瑞斯是月魔龙的下属，那么这些雪嗥的异变应该和月魔龙有关，也不知他在计划什么阴谋。

我在脑子里盘算了许久，也没出个所以然。因此，我从高地翻到了底下的冰面上，想要通过战斗来获取更多的信息。毕竟，在远离那些群聚的雪嗥后，这里的温度反而要好些许多。我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再做最后的一步调整——接下去的战斗必不可少，面对曾经的战争之神，亲手杀死雅典娜的阿瑞斯，况且我只有一只手。情况并不乐观。

“虽说有些趁人之危，但我的实力也不能和巅峰时刻相媲美，恕我招待不周吧！”阿瑞斯将那把大剑背在身后，接着疾跑而来。

看到一只猿猴模样的动物挥着冰做的巨剑总感觉是件非常滑稽的事情，而在这一时刻，我明白阿瑞斯施展的剑术是他一直以来以速度而着称的“一闪”，可他的速度着实大不如前。我看着他费力地蹬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就已经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阿瑞斯踏前一步，旋转着的同时抽出背在身后的大剑，而我只是伸出了那只戴着护腕的手臂，轻轻把它拦在了剑刃的轨迹上便把它停了下来。听得邦的一声巨响，阿瑞斯那把极其浮夸的冰剑上已经出现一道裂痕。

“呵，我的身材具有相当高的迷惑性吧？”我猛地一巴掌拍在那大冰雕的表面上，将它按倒在地，连同阿瑞斯一块儿也失去了平衡，“别看我的身体小巧柔弱，我的力气绝对不输你。”

我把自己的身体弯曲成蓄势待发的弹弓那样，对着那怪物的脸上就是一记朝天脚，阿瑞斯中招后还想反抗。于是我按在地上的右手往下喷射出一大团压缩的空气，把我的身体像起飞的喷射机一样送上空中，借着这爆发的力量，我对着怪物丑陋的脸庞就是一顿乱踢。即便是雪嗥那三米的沉重身躯现在也被我击退了十米远。阿瑞斯的身体落在一堆冰晶上，把那些脆弱的晶体撞得七零八落的。警觉性高的我第一时间拉开了和他的距离，生怕他有什么新的主意。落到地面后，我瞥了一眼那把夸张的大剑，心里不免感慨：这分明就是一个大冰块罢了，当年的战神竟然沦落到用这种玩意儿自欺欺人了嘛？我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一跺脚把那冰块踩得粉碎。

远处的尘埃忽然从中分为两截，有什么东西正高速朝我奔来。阿瑞斯疾袭而来的左勾拳，被我一记右手的推掌拨到了一边，接着他的右拳就要碰到我的面颊。说时迟那时快，我翻转起自己的臂膀和手腕，从阿瑞斯的右手小臂下穿过，然后强行把那发拳击摊到了另一边。果然，我的担忧成真了，只有一只手的我有些难以招架战神快节奏的猛攻。而阿瑞斯也吃准了这点，完全不给我喘息的机会，他抬起自己粗壮的左膝，一个连弹带鞭的低扫往我腰部踢来。我急忙摆正姿势，压低重心，垂下右臂做出耕手砍在他的膝盖上，才化解了这次危机。可是硬着头皮接下的这下重踢也让我的手臂开始发麻颤抖。我身体的活动快到极限了，那样怪力的攻击我不知还能硬接多久。此外，雅典娜的铠甲对我的精神力要求不是一般的高，这般折腾下来，就连这些铠甲似乎有一瞬间也变得透明化。

阿瑞斯像是早就料到他的扫腿会被我拦下来一样，只见他借着我打出去的力，旋转着收起左腿，接着他忽然猛地趴在了地上。对着他奇怪的举动，我一眼便知晓他打的主意，抓紧时间往后撤了一步。只是我低估了他那短腿的长度，我不得不抬起自己迈在前头的右脚才躲开了他的扫堂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阿瑞斯第一发扫堂腿落空后并没有停下自己陀螺般的动作，反而一手撑在地上代替他跪在地上的膝盖形成了一个新的转轴，那铿锵有力的手掌成功支起了他庞大巨硕的身体，眼看着就要送到我身上。

正所谓道高一尺，面对这种突脸的招，我在小雪身上早就吃过一次了，这回我早就有了应对的决策。还没等阿瑞斯的身体转正，我提前侧步朝前，转身偏踹在他要用来踢我的腿上。阿瑞斯应声踉跄落地，我也不是一个不珍惜机会的人，而且这有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趁着阿瑞斯失去平衡的时刻，我挥动着自己的右臂，张开手掌，大踏步往前跟进。

“青龙出海！”我抡圆了胳膊招来的狂风在我的掌中呼呼作响，这本不是用来做杀招的招式，但缺了个胳膊的我现在能打出的最大伤害只有这招了。

掌未到，呼啸的大风已经波及。阿瑞斯知道这招是拼了我的全力想要终结这场对决，于是他当机立断一拳砸在白雪皑皑的冰层上，只听一声爆裂巨响，飞溅的碎石和雪块尽数朝我飞来。毫无规律可言的飞行物体打乱了我进攻的节奏，连连后退的我有点顶不住一波比一波猛烈的浪潮式攻击。忽然一只毛茸茸的黑手穿过了这片碎石，它不偏不倚地扼住了我的咽喉，将我整个人轻松地连根拔起。这忽如其来的窒息感直冲我面门的血脉，我觉得自己的双眼已经布满血丝，甚至还有泪水就要马上溢出。我的舌头有些控制不住，它总是不自觉地想要从嘴里伸出来。阿瑞斯蛮横的怪力掐着我的喉咙，把我撞在了冰墙上。前后的压力互相作用，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怎么了？苍洁？之前的你好像没有这么狼狈呀……”

阿瑞斯把我紧紧地按在墙上，几乎要把我镶嵌进去。我用自己的独臂疯狂地拍打着它的手臂，但他这回好像铁了心要把我弄死，哪怕付出一只手臂的代价也在所不惜，我微弱的挣扎怎么抵得过这种拼死的觉悟。我已经发不出咳嗽的声音了，我已经太久没有呼吸到空气了，喉咙里的气管几乎被这洋洋得意的怪物捏在了一起。我的两眼开始往上翻，双脚已经痉挛，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不断地抽搐。

这种在喉管上的压迫，好像会使得体内的东西分别往上和下面流走，我的脑袋有种被堵塞的感觉。同时，我的下身也有奇怪的感觉。在被阿瑞斯掐住喉咙的时候，我就觉察到了某些东西被强行挤压到了自己的腹部，而现在，随着男人几次三番的调弄，那熟悉的羞耻感又再度涌上心头。

不好！要失禁了！

我恍然醒悟。这是何等……奇妙的体验啊，我知道自己疯狂求虐的怪癖特性又开始作怪了。尽管处于劣势，甚至是生命垂危的时刻，但这种凭借意志极力违抗身体本能的感觉实在令我欲罢不能，以至于我都快要发出舒服的声音了。也就是在这时，我发现自己濒临垂危的身体好像又充满了力气。我明明很久不做呼吸的大脑现在好像也因为这异常的兴奋变得越来越清醒。如若不是情况紧急，我好想就这样维持不动被男人再蹂躏一会儿。

重新获得力量的我举起自己的右手，手臂的周围早就凝聚好急速流转的风，形成了一个看不见的刀锋。大意的阿瑞斯依旧以为那是我的垂死挣扎，并没过多留心在意。因此，手起刀落之后也不难解释他脸上诧异无比的神情了。

“哈，我们现在一样了。”我拿起他血淋淋的断臂，炫耀似的在他跟前晃悠了一下。

“你这丫头！”阿瑞斯开始变得暴躁了，他现在冷静的状态已经再次被自己的热血所冲破。虽然他的面容看上去有些憎恶，但已经变作雪嗥的他想必没有当年那般棘手，“你特么的为什么总和我的手过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