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落之玺 第42章 为时已晚

“闷来时，到园中寻花儿戴。猛抬头，见茉莉花在两边排。将手儿采一朵花儿来戴。花儿采到手，花心还未开。早知道你无心也，花，我也必竟不来采……”

秀园里，月色如水，轻柔地洒落在每一处角落。妙锦身姿轻盈，漫步于花丛之间，手中轻握着一束刚刚采摘的茉莉花，馥郁的芬芳萦绕在她的指尖，随着微风飘散开来。她朱唇轻启，哼着婉转悠扬的《鲜花调》小曲，那歌声如夜莺啼鸣，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动听。

她仰望着夜空中那轮皎洁如玉盘的圆月，浅然微笑，眉眼间尽是温柔与宁静，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仿佛这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毫无瓜葛。

突然，一阵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静谧的美好。香玺气急败坏地冲进秀园，她发丝微乱，几缕碎发贴在因愤怒而泛红的脸颊上，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

妙锦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吓了一跳，手中的茉莉花险些掉落。她刚欲开口询问，香玺却先声夺人，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与质问：“妙锦，你是我在这里最亲的人，你可有事瞒我？”

妙锦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质问弄得一头雾水，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轻皱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与困惑：“我哪有事瞒你？你这是怎么了？谁招惹你了！”

“当真没有？一件也没有？”香玺目光如炬，紧紧地凝视着妙锦，仿佛要将她看穿，声音里透着一股不依不饶的倔强，仿佛非要从妙锦口中挖出深埋已久的秘密不可。

妙锦被香玺严肃的样子吓得心中一颤，她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急忙在脑海中仔细回想自己的过往言行，除了没有告诉香玺小千子就是皇太孙殿下这件事外，确实没有其他隐瞒。刹那间，她心中暗叫不好，心想肯定是殿下的身份被香玺知晓了。

“香玺！只有一件！不知是否与你现在所说是同一件？”妙锦不敢直视香玺的眼睛，微微低下头，手指不安地挠着一缕头发，低声嘀咕着，神色间满是心虚与忐忑，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那就是这一件了！妙锦，为何连你也不告诉我小千子就是皇太孙？”香玺见妙锦承认，心中的火气稍稍降了些，但仍满心疑惑，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受伤与不解。

妙锦转过身，望向那轮高悬的圆月，仿佛在那清冷的月光中寻找着安慰。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无奈与一丝愧疚：“香玺，他是皇太孙殿下！他让我保密！我哪敢违抗圣旨？而且我看殿下并无恶意，他或许是怕自己的身份吓到你，才想用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交个朋友。我当时也没考虑太多，就答应了。”

香玺气得满脸通红，如同熟透的番茄，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语气愠怒，仿佛被点燃的火药桶：“你不用为他说好话！这些身居高位的人，向来不把底层百姓当人看！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他戏耍的一只猴子罢了！”

“不会的！我自小认识殿下！他是一个善良单纯的人！我相信他隐瞒身份定有他的苦衷，但肯定不是为了戏弄你！这点我可以保证！”妙锦急忙走到香玺身边，双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眼神中带着笃定的确信，试图用自己的真诚让香玺相信朱允文的为人。

香玺看着妙锦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担忧与无奈：“妙锦，你太天真了！这种情景我在电视上见多了。那些有权有势的纨绔子弟，随便打个赌，就能恶作剧刁难平民百姓，我见得多了。”

妙锦听到“电视”一词，先是一怔，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完全不理解香玺奇怪的话语。随后，她抬首，挺直了脊背，满脸正义地看向香玺，语气坚定：“电视？不管怎么样！那我问你，殿下认识你这么久，除了隐瞒身份，还欺骗过你什么？他是帮助你多呢，还是害你多？而且他身为皇太孙，真想刁难你，你现在还能好好地在这里和我说话吗？”

妙锦的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质问，如同一记记重锤，敲在香玺的心上，让她无言以对。她静下心来，细细回想，小千子确实一直都在帮助自己，从无半分恶意，从未做过一件对自己不利的事。那些温暖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但心中的心结仍未完全解开，香玺还是觉得郁闷，她微微撅起嘴，轻声说道：“那他也不该这样一直欺骗我？”

“你别气了！你想想，你要是一早知道他是皇太孙，还会这么自然地和他做朋友吗？殿下也不容易！人人都对他毕恭毕敬，没人敢用真实性格与他相处。他或许真觉得以小千子的名义认识朋友，更轻松自在些。”看香玺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妙锦会心一笑，脸上露出如春风般温暖的笑容，耐心地劝解着。

妙锦的话如同一缕春风，轻柔地吹散了香玺心中的阴霾。她不再生气，反而对朱允文多了一点同情，意识到他的隐瞒或许并非出于恶意，而是对真挚友情的渴望。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柔和，仿佛在这一刻，她真正理解了朱允文的内心世界。

次日晚饭时分，香玺坐在餐桌前，神色平静，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淡淡地问徐英旭：“英旭，你从小就与皇太孙殿下相识吗？”

“是啊！我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怎么突然这样问？”徐英旭一脸不解，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地看着香玺，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探究。

香玺一边为徐英旭夹菜，一边轻描淡写地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我进宫认识了皇太孙妃，比较好奇殿下这个人怎么样？”

徐英旭闻言，没有多想，他吃了一口菜，随意地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殿下最大的优点就是善良温和天真，最大的缺点也如此！”

“为什么这么说？善良温和天真不是很好吗？”香玺不解地问道，眼中满是疑惑，她微微歪着头，等待着徐英旭的回答。

“作为君王就不好了！”徐英旭眼里闪过一丝丝难以察觉的轻蔑，微微摇头，似乎对朱允文的性格并不看好。

徐英旭的话让香玺想起建文帝只在位四年就被朱棣推翻政权的历史，心中不禁为朱允文感到忧伤可惜。她暗自思忖，难道他最终真的是输给了自己的善良和软弱吗？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怜悯与感慨，仿佛看到了历史的沧桑与无奈。

清风拂面，风和日丽。今天的天空格外湛蓝，如同一大块纯净的蓝宝石，云朵洁白如棉，悠然地漂浮在空中。香玺从尚服局送完贡品出来后，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念头，想去春和宫找马恩惠散步，顺便也正式拜见下朱允文，毕竟她已彻底理解了他的苦衷。

她走在去春和宫的路上，经过那条自己经常去的御河。河水波光粼粼，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仿佛无数颗钻石在水面跳跃。看着眼前的河流，她不禁想起曾经与“小千子”相处的一些画面，心中感慨万千。真想不到，那个容易紧张、天真无邪的小少年，竟然是当今皇太孙，身份的巨大反差让她一时有些恍惚。那些美好的回忆如同一幅幅画卷，在她的脑海中徐徐展开。

她低头浅笑着往前走着，沉浸在回忆之中。突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站在河边。是小千子！不！是朱允文！她的脚步猛地一顿，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小千….”她刚想像从前一样唤他，突然意识到不对！眼前的人是皇太孙，自己不能再如此没有分寸。于是，她缓缓走到朱允文身边，恭敬地参拜，身姿优雅而端庄：“民女蓝香玺拜见殿下！”

朱允文看见香玺，脸上瞬间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他的眼睛亮如星辰，急忙说道：“香玺，你不必这样！你知道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

“香玺心中感激！可是你我尊卑有别，朋友一词让民女惶恐！”虽然心中已不再介怀，但香玺还是无法像从前一样自然，毕竟对方是皇太孙，身份的悬殊让她不得不有所顾忌。她微微低下头，声音轻柔却坚定。

“香玺，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朱允文看着香玺，眼神里夹杂着难以诉说的复杂情绪，有愧疚，有担忧，还有一丝期待。他的眼神紧紧地锁住香玺，仿佛要从她的眼中找到答案。

“没有！民女不敢！”香玺恭敬地回应，声音平稳，却透着一丝疏离。她的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颤抖，显示出她内心的紧张。

“你这般与我说话就是在生我的气。如果你真不生气了，你就像以前对小千子一样对我！”朱允文显然对香玺的态度不满，语气中带着一丝撒娇般的埋怨，他微微嘟起嘴，像个渴望得到关注的孩子。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香玺无奈地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心中暗自感叹，要恢复从前的相处模式，谈何容易。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纠结。

“现在就对了！”朱允文见香玺不再像先前般恭敬，突然会心一笑，仿佛找到了久违的熟悉感。他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照亮了他的脸庞。

“什么对了？”香玺一脸纳闷，不明白朱允文的意思。朱允文扬眉一笑，声音轻快，如同春天里的鸟鸣：“现在你说话的样子就是以前的香玺了。香玺，我不想你因为我的身份与我变得生分。”

“好吧！殿下！那我努力适应吧！”香玺不禁也轻笑一声，略带轻松地说道。她心中明白，朱允文渴望的是那份纯粹的友情，而她也愿意放下芥蒂，尽力去维护。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温暖与理解，仿佛在这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

香玺的话落在了朱允文的心坎上，令他十分满意。他忍不住狡黠一笑，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这样才是我的朋友，香玺！”

看着朱允文的笑脸，香玺实在不理解他为什么对马恩惠如此冷漠，于是便想劝一劝他：“殿下！为何你不与皇太孙妃一同出来走走，而总是自己一人？”

朱允文的笑容瞬间消失，仿佛被一阵寒风吹散，他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声音低沉，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不想！”

“为什么呢？皇太孙妃贤良淑德！殿下娶到她也是一种福气！你应该多陪陪她！”香玺还在为恩惠感到可怜，并未察觉朱允文的不悦，继续诚恳地劝说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与期待，希望朱允文能改变态度。

“香玺，别人可以这样劝我，但你不能…..”朱允文突然脸色骤变，声音里透着一丝恼怒，仿佛被触碰到了内心深处最敏感的地方。他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愤怒与委屈。

朱允文的反应让香玺心中慌乱，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不知自己哪一句话惹怒了他，只能克制着紧张，努力让自己不露声色。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陷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双方都沉默良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朱允文垂着眼，静静地凝望着香玺，淡淡地低声问道：“香玺，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当我是什么？”

“如果不知道你是皇太孙，我一直当你是一个亲近的弟弟，一个要好的朋友！但如今知道你的身份后，我也有点糊涂了！”香玺如实回答，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她微微咬着下唇，心中纠结万分，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

“如果我对你的情感不只是朋友呢？”朱允文的声音很轻，轻到似乎不想让香玺听见，但香玺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在揭开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疤。

“殿下…你…”香玺闻言心中大惊，一时间竟无法言语。她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完全没想到朱允文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交织。

“你知道我为什么向你隐瞒身份吗？因为我喜欢你….我怕你知道我的身份后不愿与我接触。因为你说过不喜欢与皇权贵族来往！也因为你说过婚姻要自己选择，所以我不惜违抗皇爷爷旨意，求他让我自由选妃。那天，皇爷爷终于同意了。我开心地去瞻园准备找你坦白一切，却撞见徐大哥向你求婚！我真傻….为什么不早点说出一切….”朱允文低着头，缓缓说出了他憋在心底很久的话。他的声音略带颤抖，仿佛在揭开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疤。他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指关节被重力按压得几乎泛白。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此刻说出来，可是他真的不想再伪装，他太累了。

香玺被朱允文这猝不及防的告白吓得瞠目结舌，心中五味杂陈。她的脑子瞬间闪过一堆复杂的关系，她想到恩惠是自己相熟的好友，想到徐英旭是自己的丈夫，又想到朱允文自小与徐英旭认识。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让她一时不知所措。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与迷茫，仿佛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找不到方向。

片刻惊讶后，香玺的脑子恢复清醒。为了让朱允文的感情回到正确轨道，她决定当机立断，打消他不该有的念头。

香玺低垂眼眸，故意回避朱允文诚挚的眼神，一字一句里，尽是冷静与冷淡：“殿下，我很感谢你的厚爱！但我已为人妻，难以回报你的感情。请殿下能放下过去，珍惜身边人，与皇太孙妃恩爱白头！”她的声音坚定而决绝，仿若在对他宣告着这段不可能的感情已经终结。

看着努力与自己划清界限的香玺，朱允文明白一切为时已晚。他垂下了双眼，嘴角浮现一抹自嘲的笑，内心早已寒意沁骨。他知道，自己的感情只能深埋心底。他的肩膀微微下垂，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半晌，他缓缓伸出双手，轻轻拥抱住香玺，像是抱着最心爱的珍宝，嘴角的弧度显示出苦涩的微笑：“香玺，一定要幸福！”然后，他放开满脸错愕的香玺，转身离去。他的背影略显落寞，脚步沉重，仿佛拖着千斤的重担，直到渐渐消失在香玺的眼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