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落之玺 第44章 黄汤一醉

晌午，骄阳高悬，将炽热光芒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应天府。大街小巷热闹喧嚣，街道两旁店铺鳞次栉比，招牌林立，往来商贾络绎不绝。绸缎庄里，色泽艳丽的绸缎在日光下闪烁微光，伙计们热情地向顾客介绍着新品；香料铺中，馥郁香气弥漫飘散，引得路人频频驻足。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与人们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共同勾勒出一幅繁华昌盛的市井长卷。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身高八尺的骁勇大将骑着一匹矫健的高头大马，在两列士兵严密的护卫下，缓缓穿过这热闹的街市。他身披白色铠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铠甲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好似周身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边。他手持枪戟，身姿笔挺如松，威风凛凛，浑身散发着威严的气息，所到之处，行人纷纷避让，投来敬畏的目光。此人正是大明第一勋贵徐达将军的长子——徐辉祖。

徐达离世后，徐辉祖便成为朱元璋着力培养的“将二代”。多年来，他奉旨常年驻扎在浙江一带，不辞辛劳地训练沿海士卒。海风呼啸，吹乱他的发丝，却从未动摇他守卫疆土的决心。他日夜操劳，只为防备倭寇的连年入侵。不久前，他又率兵征讨西番，面对恶劣的环境和凶悍的敌人，他凭借卓越的军事才能和无畏的勇气，制定巧妙战略，冲锋陷阵，大获全胜。此次他凯旋归来，正是为了领取皇上对他的特别封赏。

当徐辉祖一行抵达瞻园官邸时，徐英旭、香玺、妙锦及徐府上下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他们翘首以盼，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徐英旭看见徐辉祖下马，眼中瞬间闪过惊喜，快步上前搀扶，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兴奋，微微颤抖着，“这些日子，府里上下都盼着您呢！”

徐辉祖抬眼看了一眼瞻园大门，那熟悉的匾额和朱红的大门，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里透着难以掩饰的欣慰。他拍了拍徐英旭的肩膀，笑着说：“回来了！二弟，府中一切可好？”

“回大哥，一切安好！”徐英旭恭敬地回答，腰杆挺得笔直，言语间满是对兄长的敬重。

接着，徐辉祖笑着走向妙锦，眼神瞬间变得柔和，他摸了摸她的头，宠溺地说：“多年未见，这黄毛丫头都出落成待嫁闺女了！还记得小时候，你总跟在我身后要糖吃。”

“大哥，你怎么一来就取笑我？”妙锦微微嘟起嘴，佯装生气，脸颊微微泛红，“我都长大了，您还提那些事儿。”但从她与徐辉祖的交谈中，可以明显看出徐辉祖很疼爱这个小妹。

谈笑间，徐辉祖的目光落在了站在妙锦身旁的香玺身上，他微微挑眉，目光中带着探究与好奇，问道：“二弟，这位可是？”

徐辉祖话还没说完，徐英旭就连忙上前，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说道：“大哥，忘了介绍。这便是我信中与你提及的刚过门的妻子，蓝香玺。”

“哦！这就是那位你信中所说的奇女子？”徐辉祖满意地看着香玺，不住地点点头，眼中满是赞赏，“百闻不如一见，弟妹确实气度不凡。”

“正是！香玺，还不拜见大哥！”徐英旭一边说，一边给香玺使眼色。

刚才见徐家兄妹好久不见分外激动，香玺一直不忍打断，这才反应过来。她连忙礼貌地向徐辉祖行礼，身姿优雅，声音清脆悦耳：“香玺给大伯请安！愿大伯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既成一家人，弟妹不必拘泥礼数。”徐辉祖笑着对香玺说，笑容如春风般和煦，“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

接着，他看着站在门口的一众人，爽朗一笑，声音豪迈地说道：“走吧！都站在门口说话，是不打算迎我入府了吗？我可是迫不及待想尝尝府里的饭菜了。”语毕，便昂首阔步地迈进瞻园，那气势仿佛在宣告他的归来。

瞻园府上早已准备好酒桌饭席为徐辉祖接风洗尘。宽敞的厅堂内，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酒香四溢，热气腾腾。席间，气氛热烈非凡。几杯黄汤下肚，兄弟二人因聚少离多，不断互诉着衷肠，吐露着心声。

徐辉祖高兴地举起杯，声音洪亮，带着几分感慨：“来！二弟！大哥敬你一杯！自父亲走后，我和老三常年驻守外地。唯有你留守应天守护家宅，操持府中大小事务，这些年辛苦你了！”

徐英旭抿了一口酒，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容，眼中透着对兄长的敬重：“贤弟惭愧，相较大哥和三弟在边疆的功绩，我这锦衣卫差事能长留应天，已不算辛苦！大哥才是为了大明江山，风餐露宿，出生入死。”

香玺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难得看徐英旭如此开怀痛饮，畅所欲言。在徐辉祖面前，他身上的棱角与芒刺竟荡然无存。

徐英旭对徐辉祖的这种敬重，不只发自内心、流于眼神，更表现在他的言行上，这让香玺对徐辉祖也多了几分好奇与敬意。她不禁想象，徐辉祖在战场上的飒爽英姿，那必定是令人热血沸腾的画面。

受封结束后，徐辉祖在瞻园小住了几天便启程回了浙江。临行前，他看着徐英旭和香玺，眼中满是期许，笑着说：“父亲去世后！我这长兄也就为父了。但愿我下次归来，二弟与弟妹能让我抱到侄子！咱们徐家，也该添些新丁了。”

“大哥！我们定不负期望，尽快交差。”徐英旭握住香玺的手，颇有深意地扬起嘴角，眼神中既有期待，又有几分急切，仿佛在向大哥承诺着未来的幸福。

香玺的手心冒出一些汗珠，她感觉尴尬无奈，不知道如何作答。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徐英旭握得更紧。她心中暗暗叫苦，生孩子一事，对她而言，却有着诸多顾虑，可此刻却无法言说。

送别徐辉祖后，徐英旭有些失落地回到房间。他坐在床边，想起大哥的催促与香玺刚才的反应，心里有些着急。为何与香玺成婚快一年了，她至今仍不见有身孕？这个问题如同一团乌云，笼罩在他的心头，沉甸甸地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突然，他瞥见香玺放在妆桌上的一个檀木雕花盒子。他想起香玺总会从盒子里取出一些褐色豆子服用，心中不禁生疑。他缓缓走到妆桌前，伸手掀开匣盖，细长的手指拂过一格一格的小盒子。盒子里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疑虑。突然，他从香匣中，捻出数颗褐色豆子，轻轻包入方巾里，动作轻柔却又带着几分决然，仿佛在揭开一个隐藏已久的秘密。

次日，宫中的张太医告诉徐英旭那些褐色豆子叫零陵香豆，是一种防止有孕的药物。张太医的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让徐英旭震惊不已。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手微微颤抖，那些豆子被他攥紧于手中，直到碎成粉末，他的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心中的愤怒与失望如汹涌的潮水般澎湃。他怎么也想不到，香玺竟一直在暗中服用这种药物，将他蒙在鼓里。

昏黄的烛光里，香玺坐在铜镜前取下耳环。她的身影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单薄。摇曳的烛光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墙壁上，显得有些孤寂。当她准备起身时，却被徐英旭的双手牢牢钳制住。香玺不解地看向徐英旭，只见他那双锐利的黑眸里充满怒气，仿佛要将她吞噬。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脸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突然，他打开香玺桌上的檀木盒子，取出几粒褐色豆子，用一种冰冷的语气质问：“这是何物？”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带着彻骨的寒意。

看徐英旭的反应，香玺知道他一定知晓一切。汹涌澎湃的情绪向她袭来，心里感觉委屈。她咬了咬下唇，眼眶微微泛红，说道：“我早已告诉过你，我还不愿生子。我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不想这么早被孩子束缚。”

“可你我已为夫妻，这岂是你一人便能决定的事，而且还一直隐瞒于我？”徐英旭怒发冲冠，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震得香玺的耳朵嗡嗡作响，“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有没有想过徐家的颜面？”

香玺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她试图挣脱徐英旭的束缚，却发现他的手如铁钳一般，紧紧地抓住她：“我并非有心隐瞒，只是在这件事上我与你实在难以沟通！每次提及，你都无法理解我的想法，我只能出此下策！”

徐英旭冷笑一声，用劲拽住香玺的手，手上的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的手腕捏碎，他的指甲几乎陷入香玺的皮肤：“这事本来就由不得你做主！你可知道，身为人妻传宗接代便是你的任务。你不为我生子就是不把我当丈夫。你太自私了，只考虑自己！”

听到“任务”一词，香玺心口被针扎了一下，惊痛蔓延。她使劲一甩，只觉徐英旭的手如铁箍一般钳住她手腕，这让她怒极：“放手！我可不想为你履行什么任务！身子是我的，什么时候生孩子我自会决定！希望你能尊重我！我也有自己的人生，不是为了生孩子而活！”她的声音尖锐而坚定，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徐英旭低头不语，眼里除了愤怒还有失望。他愤然放开香玺的手，转身就走。此刻他只觉得香玺蛮横无理，不可理喻。他的脚步沉重而急促，每一步都踏得地板咚咚作响，仿佛要逃离这个让他愤怒的地方。他猛地推开房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却无法冷却他心中的怒火。

一气之下，徐英旭来到陈府找陈英喝酒诉苦。陈英是徐英旭朝堂挚友，二人从小相识。闲来无事，总会经常一起相约喝酒。陈英有个妹妹叫陈倩云，自情窦初开以来便一直爱慕着徐英旭。陈英曾多次向徐英旭提议要把妹妹许配给他，但都被徐英旭推辞了。因为在他心里，他一直只当陈倩云为妹妹。徐英旭与香玺结婚那天，陈倩云还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让陈英头疼不已。

陈英见到徐英旭来府，急忙高兴地迎接，又使下人摆设酒菜。他满脸笑容，热情地招呼着徐英旭，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徐兄，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快请进！”

徐英旭满腔怒气无处挥发，只想借酒消愁。几位下人刚摆上酒菜，还未来得及为他倒酒，他便捧着一个酒坛，痛饮一口，满足地大呼一声：“真是好酒！”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几分醉意，“陈兄，今日我要一醉方休！”

陈英摇摇头，打开另一坛酒给自己斟上，笑着说：“徐兄，今日喝酒不同以往，可是有心事？你我兄弟，有什么话不能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切，但更多的是好奇，试图探寻徐英旭心中的秘密。

徐英旭苦笑，“陈兄，我们今日只饮酒，不说事！”于是又端起那坛酒，囫囵下肚。他的动作有些粗鲁，酒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浸湿了他的衣襟，他却浑然不觉。

只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徐英旭就已酩酊大醉。只见他手一抖，酒洒了一身。陈英惊讶地看着他，他却自顾低头细语：“陈兄，我醉了！今夜可否借宿一宿？”他的眼神迷离，身体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说话也变得含糊不清。

陈英见徐英旭已醉得不知所以，连忙差一名丫鬟叫来了陈倩云。只见他唇角一挑，轻声笑说：“倩云，徐兄衣服被酒沾湿，你去为他换一身干净衣服，然后把他领至客房休息。为兄也不胜酒力，这事就劳你费心了。”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仿佛在谋划着什么，眼神在徐英旭和陈倩云之间来回游移。

陈倩云似乎明白哥哥心意，点头浅笑。她莲步轻移，脸颊微微泛红，扶着歪歪扭扭的徐英旭走进客房。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与关切，小心翼翼地褪去徐英旭身上被酒沾湿的外衫，在徐英旭耳边低声细语：“徐大哥，你衣服湿了，我为你换一件。”她的声音轻柔如春风，仿佛能抚平一切伤痛，带着少女的娇羞与期待 。

徐英旭禁不住酒酣耳热，他看着眼前温柔体贴的陈倩云，又想起刁蛮任性的香玺，冲动与愤怒让平日理智的他失去了最后的防御。他的眼神变得迷离而炽热，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朝着未知的方向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