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落之玺 第53章 重获新生

蓝香玺跟在周林身后，踏入武英殿的那一刻，只觉殿内的空气都透着威严与压抑。她一眼便望见端坐在龙椅上的朱元璋，一身明黄色龙袍，虽年事已高，可那盛气凌人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香玺双腿一软，急忙恭敬下跪，声音带着一丝紧张：“民女蓝香玺叩见皇上！”

朱元璋缓缓合起手中奏折，目光从奏折上移开，落在香玺身上，漫不经心地说：“朕已知你被奸人所害，受了不少苦。不过如今你能洗清冤屈，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香玺心中一暖，连忙俯首称谢：“民女感谢皇上明察秋毫，还民女清白！”

“但那奇香铺已被查封！既然关了就让它一直关着吧！你本来女扮男装开店也不符合规矩。如今你已恢复单身，不如重回尚服局！”朱元璋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这一切不过是小事一桩。

香玺心里“咯噔”一下，她最害怕的事还是来了。短暂的慌乱后，她稳住心神，轻声回应：“民女谢主隆恩！但民女在狱中，手腕和身体已严重受损。如今一身疾病，恐怕力不从心，难胜大任！” 事实上，为了能让自己的说辞更可信，在来见朱元璋之前，香玺便咬着牙撕开了已结痂的伤疤，还忍痛增添了新伤，就盼着能摆脱这紫禁城。

朱元璋闻言，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细细打量着香玺。只见她满手伤痕，身形单薄，病怏怏的模样，再想起这案子冤枉了她，还害得她被休，心中不禁有些不忍，便心平气和地问：“那你有何打算？”

“民女打算回老家安养此生…咳咳！”香玺低着头，不敢直视朱元璋的眼睛，还故意加重了咳嗽，尽可能让自己显得虚弱不堪。她深知朱元璋疑心重，半点不敢露出破绽。

“准了！出宫时去领取下你为宫里做事的赏赐吧！”朱元璋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决定给香玺一些补偿。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香玺拜谢后，缓缓起身，转身离开武英殿。迈出殿门的瞬间，阳光洒在身上，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如释重负。

蓝香玺从武英殿迈出的那一刻，脚步轻盈得近乎要飘起来，紫禁城那往日象征着无上威严的红墙黄瓦，此刻在她眼中却成了即将挣脱的枷锁。

她畅快地深吸一口气，自由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满心都是重获新生的雀跃。可没走出多远，脑海中突然闪过与朱允文在狱中定下的出狱之约，地点就在春和宫的凉亭。于是，她转身，脚步轻快地朝着那个承载着他们无数回忆的地方走去。

踏入凉亭，朱允文还未现身。香玺寻了一处洒满阳光的角落坐下。抬眼望去，芳草如茵，碧水与蓝天相接，景色美不胜收。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右手，让阳光温柔地洒在手心，穿透指缝。

香玺深吸一口气，尽情感受着空气中泥土的清香与河水的甘甜，心底满是重获自由的畅快。想起在昭狱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她仍心有余悸，那些日子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碾碎。香玺正沉浸在自由的喜悦中，突然听到一阵温柔的呼唤：“香玺。”

香玺闻声蓦然回头，只见恩惠那温婉且满含关切的面容映入眼帘。

刹那间，她的耳根悄然泛起红晕，下意识地抿紧嘴唇，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含糊不清地回应道：“没、没什么！我挺好的！”香玺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话语也变得结巴起来。她心急如焚地试图解释清楚，可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一般，发觉自己的言辞竟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恩惠款步走近她，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里裹挟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愧疚，轻声说道：“可算盼到你出狱了，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你…该不会是因为我在你深陷昭狱时没能去探望，所以心里埋怨我吧？真的对不住，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香玺真切地感受到恩惠手心传来的温热，心间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可那潜藏在心底深处的羞愧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极力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真诚可信：“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怪你，我自然理解你的难处！”然而，她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游移闪躲，怎么也不敢与恩惠那真挚的目光对视。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怨我呢。”恩惠轻轻拍了拍香玺的手，那温柔的动作却让香玺愈发愧疚。“你此番前来，是专程来找我的吗？”恩惠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眼眸中却隐隐带着一丝探寻的意味。

香玺闻言，顿时语塞，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她与朱允文之间那朦胧而又微妙的情感，此刻恰似一块沉甸甸的巨石，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尖，令她倍感压抑。慌乱之中，她匆忙移开视线，试图躲开这份直白的追问，逃避那令她既期待又惶恐的情感话题。

恩惠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与窘迫，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嘴角上扬，笑着打趣道：“我看呐，你八成是来找殿下的吧！”

“恩惠，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单纯来向殿下表达感激之情，感谢他全力帮我洗脱冤屈、脱离困境！”恩惠的话，恰似一把锋利无比的剑，瞬间无情地戳破了香玺竭力维持的伪装，刹那间，心虚与紧张如汹涌的潮水般，将她的内心彻底淹没。

“别的意思？什么别的意思呀？”恩惠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轻柔地拍了拍香玺的手背。这看似亲昵且毫无恶意的举动，却好似一道电流，让香玺的手心瞬间沁出密密麻麻的细汗，一种难以名状的羞愧感，如野草般在她心间疯狂蔓延。

“香玺，别再藏着掖着了。其实我心里早就有数了。殿下钟情的人，分明就是你。我与他相识已久，他的心思，我多少还是能揣摩一二的！”恩惠双眸紧紧凝视着香玺，目光坦荡而真诚，仿佛在给予她力量，鼓励她勇敢直面这份已然萌芽的感情。

香玺低下头，脑海里思绪万千。她想起自己和朱允文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不经意间的对视、默契的微笑，都在提醒着她这份感情的存在。而面前的恩惠，善良又大度，本该是她的好友，此刻却因为这份复杂的感情，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良久，香玺稳了稳心神，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说道：“恩惠，你如此坦诚，我更不能再遮掩了。其实，在狱中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殿下对我的关怀，让我渐渐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情愫。我知道这可能会让你心里不好受，可这份感情，我控制不了。”

恩惠轻轻捏了捏香玺的手，柔声道：“我懂，感情的事本就难以捉摸。你能坦诚相告，我很欣慰。你可千万别觉得对不住我，殿下喜欢谁，这岂是你我能够左右、决定得了的事儿呢？你在昭狱那段艰难时日里，他为你倾心相助的桩桩件件，我全都知晓！” 恩惠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那笑容纯净得如同春日绽放的花朵，仿佛这份复杂纠葛的感情，从未在她心间掀起过一丝波澜。

“恩惠，那…那你心里…到底怨不怨我呢？”香玺终于鼓足了勇气，直直地凝视着恩惠的眼睛，她的眼神中满是急切与渴望，迫切地想要探寻到恩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这么说吧，倘若殿下最初是与我互生爱慕情愫，后来却因为你的出现而变心，那我自然会心有怨念。可现实却是，早在遇见我之前，他的心里便已经住进了你。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埋怨你呢！”恩惠的眼神平静而温和，宛如一泓波澜不惊的湖水，声音也轻描淡写，仿佛过往的种种都已化作云烟，消逝无痕，一切都已彻底释怀。

香玺顿时沉默了，她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心中只觉五味杂陈，各种滋味交织翻涌。她一方面为自己能得到朱允文的深情青睐而暗自欣喜，另一方面，又因这份感情可能给恩惠带来的伤害而深深自责，内心被无尽的矛盾与痛苦充斥着。

见香玺久久不语，恩惠又轻轻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殿下确实是个难得的好人，可我心里也明镜似的，他的这份好，与我并无关联。他对我，终究是没有男女之间的那份情意，我又怎会心存不切实际的奢望呢！”

“可…可若没有感情，又怎么会有孩子呢？”香玺话一出口，便瞬间后悔不迭，在心底狠狠地埋怨自己口无遮拦、说话全然不过脑子。

恩惠的头缓缓低垂下去，声音里染上了一抹自嘲的苦涩：“那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我们不小心吸入了有心之人蓄意点燃的迷香。自那之后，殿下便与我分房而居了。”

香玺惊愕得瞪大了双眼，这样离奇的情节，她以往只在坊间流传的故事里听闻过，做梦也没想到，竟会如此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边，发生在自己在意的人身上。

“殿下一直以为自己当时是喝醉了，浑然不知其中缘由。只有我知晓事情的真相。但请你一定相信，这绝非我有意为之。我之所以一直瞒着他，是因为我有想要拼尽全力守护的人。”恩惠微微咬着下唇，神色间带着几分难为情，缓缓说道。

香玺下意识地脱口问道：“那…那你为什么唯独愿意将这些隐秘之事告诉我呢？”

“因为我实在不想让你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也担心你会因此心生介意。更重要的是，我打从心底里相信，你一定会为我严守这个秘密！”恩惠的声音真诚而坦然，没有一丝杂质，眼神中满是信任与期许。

香玺在心底暗自思忖“我不过是个被夫家抛弃的弃妇，哪里有资格去介意这些呢”，想着想着，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苦涩的苦笑，可她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默默无言地看着恩惠，将千言万语都藏在了心底。

“最重要的是，我真的不需要你的怜悯和自以为是的成全，那样只会让我看起来更加可怜、更加可悲！”恩惠微微仰起头，目光紧紧注视着香玺，眼神里满是真诚与恳切的恳求。

“恩惠…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香玺低垂着头，满心懊悔，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感到厌恶，内心被浓浓的歉意填满。

“该说的，我都已经毫无保留地说了！殿下的心，我终究是走不进去，也不想再自讨没趣、徒增烦恼了！倘若你心里也同样有他，那就好好珍惜这份难得的感情吧！”恩惠轻轻握住香玺的手，声音轻柔却又饱含真挚的祝福。

恩惠的大度与善良，如同一束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香玺心中的阴霾，令她的羞愧之情，渐渐化作了感动的泪水。她的眼眶渐渐湿润，宛如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了！”

“你真的不必对我如此感激，我也有自己想要坚守、想要守护的东西。”恩惠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会心微笑，那笑容里，藏着许多香玺一时难以读懂的复杂情绪与心思。

香玺暗自猜测，她竭尽全力想要守护的，或许是家族的荣耀与尊严，或许是身为女子最珍视的自尊……此时此刻，在香玺眼中，原本纤瘦娇小的恩惠，仿佛瞬间被赋予了无尽的力量，变得高大伟岸。

香玺下意识地强迫自己，刻意不去回想恩惠那令人心碎的悲惨结局，那是她内心深处最不敢触及的伤痛，更重要的是，这个残酷的结局，还与朱允文紧紧相连，如同一把沉重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她和恩惠一边赏湖一边聊天，心底的心结也在慢慢解开。正说着，一阵由远及近、清晰可闻的脚步声骤然传来，打断了香玺的思绪。她抬眼望去，只见朱允文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小径的尽头。

香玺看到朱允文的瞬间，心脏猛地一颤，心中顿时一阵慌乱。她下意识地迅速看向恩惠，却惊讶地发现，恩惠的眼神中，竟然没有丝毫的嫉妒与怨恨，有的只是平静如水的淡然与真挚纯粹的祝福。

“我还有些琐事缠身，先行一步了。”恩惠轻声说道，她缓缓松开香玺的手，转身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去，留给两人一个洒脱的背影。

春和宫的湖畔，微风轻拂，湖面波光粼粼。香玺立在亭中，望着湖水，可心思全然不在这美景之上。她的目光不时望向远处朝他走来的身影。

当朱允文的身影映入眼帘，香玺的心跳陡然加快。她暗自思忖，“他会不会问我想好没？我到底该怎么回他？”在昭狱的那段日子，他们朝夕相伴，朱允文的关怀与守护，让香玺的内心渐渐有了依靠。可一想到朱允文的身份，以及未来可能面临的惊涛骇浪，她的勇气便瞬间消散。那些未知的磨难，像厚重的阴霾，笼罩在她的心头，让她在这份感情面前变得踌躇不前。

朱允文越走越近，香玺的心跳愈发急促。她慌乱地转过身，佯装欣赏湖面景色，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嗯！真好！”朱允文来到香玺身旁，目光在她身上打量，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什么真好？”香玺被这没来由的称赞弄得一头雾水，原本紧张的情绪又添了几分疑惑。

“能在这里看见你，真好！祝贺你重获新生！”朱允文眼中满是藏不住的喜悦，那笑容恰似春日暖阳，瞬间驱散了空气中的紧张。

朱允文的笑容和话语，让香玺心中一暖，回想起他为自己奔波忙碌、不顾一切的模样，感激之情油然而生。“这全是托你的福！真的要好好谢谢你！”香玺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啧啧…又开始了！”朱允文咂了咂嘴，笑着调侃，眼中满是宠溺。

“咳…没办法，习惯了！”香玺这才想起曾答应过朱允文不再这般客气，可内心的感激却难以抑制。

“这习惯可不好！得改改！”朱允文若有所思，目光温柔地看着香玺，“只要你习惯我对你好，自然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你…”香玺意识到又掉进了朱允文的“温柔陷阱”，脸颊微微泛红，一时语塞。

“我知道…我没催你…我说过会等你！”朱允文的语气平和，眼神中满是耐心与坚定的等待。

香玺静静地看着朱允文，思绪飘回初见之时。那时的他，青涩腼腆，而如今，已成长为能让她依靠的男子了。时光悄然改变了他，也悄然改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有一件事你得答应我！”朱允文的语气突然变得郑重。

“什么事？”香玺抬眸，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别让我等太久，我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朱允文紧紧凝视着香玺，眼神中满是深情与渴望，仿佛在许下一个永恒的诺言。

“好！”香玺轻声应道，她深知自己的心早已被眼前的人占据，拖延，不过是想多些时间去面对未来的风雨。

朱允文摊开右手掌心，香玺默契地伸出手，轻轻与他相击。“如此才算一言为定！”朱允文满意地点点头，笑容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香玺看着朱允文的笑脸，那熟悉的梨涡再次浮现，心中却泛起一阵酸涩。她在心底默默祈祷，希望这笑容永远灿烂，可一想到未来朱允文将面临的惊涛骇浪，忧虑又涌上心头。

“你出宫之后有什么打算？”朱允文的声音打断了香玺的思绪。

“先回瞻园收拾行囊。”香玺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试图掩盖内心的不安。

“之后呢？”朱允文追问道，眼神中满是关切。

“不知道！但我想去养济院做事！”香玺看向朱允文，心中有些忐忑，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我会为你安排！”朱允文轻轻拍了拍香玺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你不问为什么吗？还有，你不反对吗？”香玺一脸惊讶，在她的认知里，很少有人会支持这样的选择。

“为什么要反对？”朱允文一脸疑惑，眼神中满是对香玺的尊重，“你决定去做，就说明这件事对你有意义，我当然支持！”

朱允文的理解与支持，让香玺心中一暖，正想开口表达这份理解对自己的重要性，朱允文却又开口了。

“如果非要说有不支持的地方，那还是有的！”

“什么？”香玺微微一愣，心中闪过一丝失落。

“就是我心疼你。我知道养济院的工作既繁忙又辛苦！”朱允文深情地看着香玺，眼中满是心疼与怜惜。

香玺的脸瞬间滚烫，她急忙转头，不敢直视朱允文的眼睛。

“我担心你一时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已经让小千子在应天府城郊为你寻得了一处院落。你暂且先住在那里吧！”朱允文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满是对香玺的关怀。

香玺眼眶一酸，心中满是感动。她从未想过，会有人如此全心全意地为她考虑。“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你了？”

朱允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将香玺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我什么回报都不要，只要能这样抱抱你！”

香玺的心跳骤然加快，下意识地想要闪躲，却被朱允文抱得更紧。“别动！我会等你！但你不许躲着我！”

香玺靠在朱允文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心中既甜蜜又忧虑。未来的路还很长，充满了未知与挑战，但此刻，她只想沉醉在这份温暖之中，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与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