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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落之玺 第57章 八千女鬼

作者:橘外者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3-20 08:37:55 来源:小说旗

“终至家矣!”朱允炆声如微风,缱绻之意满溢,于香玺耳畔悠悠呢喃。香玺闻声,缓缓抬首,一座巍峨殿宇便撞入眼帘。

春和宫呈工字形规制,布局精巧,每一寸砖石、每一道梁枋,皆凝工匠之匠心独运,格局严整,尽显皇家无上威严。宫宇连绵,屋舍多达二百有余。南端,琉璃门于日光下璀璨夺目,仿若天赐神物,庄重而不失华贵。前殿面阔三间,飞檐斗拱,线条刚劲凌厉,古韵与雄浑之气扑面而来;中殿、后殿皆面阔五间,绿琉璃瓦在日光轻抚下,闪烁着清冷幽光,硬山顶式的架构,令宫殿更添庄重肃穆之感。殿前,东西配殿各三间,两两对峙,宛如忠诚卫士,日日夜夜守护着宫殿的祥和安宁。中殿前,井亭亭亭玉立,为这威严之地添了几分温婉灵秀之姿。此外,耳房、顺山房、值房、膳房、净房等殿宇错落分布,彼此呼应,共同勾勒出这和谐规整的宫殿群落。

这是香玺初入春和宫,虽比不上乾清宫的气势磅礴、雄伟壮丽,却处处流淌着富贵奢靡之态。一砖一瓦,皆铭刻着皇家的威严与荣耀,令人望之便心生敬畏。

“你便是在此处长大的么?”香玺轻声问询,目光徐徐扫过宫殿的每一处角落,心中暗自感叹,这宫殿虽金碧辉煌,却总有一股寒意萦绕,挥之不去。确切地说,是少了家的温情与人情的温度,恰似一座华丽的樊笼,将人囚于其中。

“正是!自此,亦是你家。”朱允炆立于香玺身后,轻柔地握住她的双肩,那低沉温润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丝丝欢悦,仿佛要昭告天下他们的幸福。

“家?”香玺喃喃自语,眸光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微微颦眉,并未即刻作答。于她而言,“家”这个字,承载着太多的眷恋与期待,可这春和宫,真能成为她心中温暖的归处吗?

朱允炆丝毫未察觉香玺的细微表情变化,满心欢喜,执起她的手,大步迈向春和宫主殿。他步履轻快有力,每一步都踏向充满希望的未来,仿佛那锦绣前程已在眼前铺就 。

步入一间雕梁画栋、轩敞宏丽的寝殿,仿若踏入缥缈仙宫、绮梦之境。云顶檀木作梁,悠悠散发淡雅木馨,似在低吟岁月的沧桑变迁与厚重底蕴;御窑金砖铺就地面,寒光隐隐闪烁,淋漓尽致地彰显皇家的尊贵威严。水晶珠帘仿若银河倒悬,于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清越悦耳之音,恰似一曲悠扬婉转的仙乐。

书架之上,精致青瓷错落摆放,件件皆为稀世珍宝,其独特的艺术韵致尽显无遗,仿佛在悠悠诉说着千年的风云变幻、古老故事。几缕细碎日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倾洒在质地绝佳的檀香木卧榻上,为整间殿宇增添了几分融融暖意与柔和氛围。卧榻之前,香炉内青烟袅袅升腾,随着微风悠悠飘散,淡雅的香气氤氲满室,令尚在恍惚之中的香玺刹那间清醒过来,恰似从一场瑰丽甜美的梦境中悠然转醒 。

“这就是你的寝殿?”香玺环顾四周,眼中尽是惊羡之色,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几分,脱口而出。

朱允炆携着香玺之手,行至榻椅旁,安然落座,眼中笑意盈盈,深情凝视,笃定道:“是你我的。”他声如洪钟,仿若立下永恒誓言。

这话让香玺心中暖意涌动,却又颇感诧异。她思忖片刻,神色缓缓说道:“还望能单独为我安排一间房。”语气轻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朱允炆闻言,面色微变,眼中闪过不悦与急切,满脸疑惑,问道:“你既入宫,本为与我相伴厮守,为何要分开居住?”

香玺稍作停顿,素手轻挽朱允炆之手,其手温软,爱意悄然流淌。她轻声细语:“若我入住殿下寝殿,恩惠怕是在众人跟前难有颜面。”

朱允炆闻此语,怒从心起,猛地抽回手,霍然起身,大步跨至茶桌前,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随后言辞笃定:“我早已与她言明。心中唯你是我发妻,她亦表示理解。你就……”话未说完,便被香玺打断。

“她能理解,是她大度。可在众人眼中,皆认定她才是你正妻,而我不过是一介宫女!”香玺声含无奈,眼神满是对现实的清醒认知。

朱允炆闻听此言,身形一滞,满脸难以置信地凝望着香玺,心中一时如坠云雾,茫然无措。须臾,他启唇说道:“昔日你曾言,不将世俗眼光放在心上,怎的如今……”

香玺面色沉凝,抬眼望向窗外络绎宫人,眼底忧色渐起,徐徐道:“我实在不介意以何身份伴你身侧,但不忍旁人因我无端罹难。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殿下若我与君同宿,必遭物议,恩惠此后日子只怕愈发艰难。”

“追根溯源,皆因你尚无册封,才不能与我正大光明相伴!”朱允炆眼中焦灼与无奈一闪而过,凝望香玺,长叹一声。此叹,满是对现状的无力与不甘。

“听你闻言,好似你我在行暗昧之事!”香玺语含嗔怪,更多却是戏谑,似欲驱散这沉闷压抑,“你我情意,皎如白日,昭然若揭,天地共鉴!”言罢,她眸光流转,灵动双眸中坚定光芒闪烁,尽显对这份深情的珍视与坚守。

朱允炆眉头微蹙,低声喃喃,语气中满是不解与委屈:“你我既已心无旁骛、坦诚相待,何必执意分住,如此岂不见外?”

“哟!瞧你这眉头紧蹙,都快似那皱皮犬了!”香玺眨动双眸,唇角勾起一抹俏皮笑意,恰似春日初绽的繁花。她一边打趣,一边伸出柔荑,指尖轻抚朱允炆眉心,仿若在抚平珍贵古籍上的褶皱,欲将他满心愁绪一一驱散。那眼神中尽是宠溺,恰似在哄逗一个闹脾气的幼童 。

朱允炆闻此语,面上紧绷之色刹那间缓和,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他趁势轻轻一揽,将香玺纳入怀中,旋即板起面容,佯作威严,怒声道:“大胆,竟敢戏言本王似犬!”那声音虽故作庄重,却难掩其中的戏谑与俏皮,恰似春风拂过湖面,漾起层层温柔的涟漪。

香玺被他这般模样逗得“咯咯”娇笑,笑声清脆,犹如风中摇曳的银铃。她抬手佯装要打,动作轻柔如春日飘絮,毫无攻击之力。朱允炆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拉得更近,嘴角噙笑,温言嗔怪:“罪责有三,其一,不与本王同宿;其二,辱称本王为犬;其三,欲对本王动粗!蓝香玺,罪无可恕!罚你此生常伴本王身侧,侍奉左右!”他口中虽在罗列罪责,可眉眼间的笑意、温柔的语调,分明是爱意的婉转表达 。

朱允炆这一番调笑之辞,惹得香玺又嗔又喜。她无奈地轻摇螓首,眼中却盈满宠溺,依着他的话柔声应道:“谨遵殿下吩咐!奴婢甘愿领罚。”声如黄莺出谷,软糯清甜,恰似春日里初绽的花蕊,娇柔中带着丝丝蜜意 。

朱允炆挑了挑眉,面上得意之色几乎溢出,嘴角高高勾起,“如此方为妥当!”他绽出一抹璀璨笑容,仿若春日暖阳,刹那间照亮了整座寝殿。

旋即,他笑意盈盈,抬手轻轻抚上香玺的鼻尖,动作亲昵且温柔。二人四目相对,眼中爱意缱绻,浓稠如饴,似要将彼此融化。刹那间,整个世界仿若静止,唯有彼此的心跳声,清晰而有力,在静谧的空气中回响。他们的面庞缓缓贴近,呼吸交织相融,他们尽情沉醉于这份甜蜜的情意中,仿佛世间的所有美好,皆在这一刻汇聚。

恰在此时,殿外骤起一阵脚步声,“哒哒哒” 之音,如利刃般划碎这一室的静谧与甜蜜。香玺一惊,恰似受惊小鹿,陡然起身,双颊之上红晕未消,恰似春日枝头初绽的桃花。

门边,小千子慌乱抬手捂住双眼,脸涨得通红,仿若熟透的柿子。他生怕窥见不当之景,面上挂着一抹尴尬讪笑,嗫嚅道:“奴才罪无可恕!未曾通禀便贸然闯入,惊扰殿下雅兴……”那声音里,愧疚与惶恐交织。

朱允炆拂手整理衣冠,轻咳一声,脸上笑意瞬间隐匿,须臾间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威严。他神色冷峻,沉声道:“所为何事?”声如洪钟,尽显上位者的威严,仿佛方才那个调皮戏谑的少年只是一场虚幻的错觉,此刻立于眼前的,是尊贵无比、备受尊崇的皇太孙殿下。

“殿下之前吩咐奴才为蓝姑娘筹备的物品,均已备齐。”小千子躬身,恭敬作答,旋即向身后一众宫女示意。只见宫女们手捧丝绵被褥、衣裙鞋袜等一应生活用品,鱼贯而入。她们莲步轻移,每一步都精准到位,姿态优雅,尽显皇家规制与风范。手中物品摆放得井然有序,毫无凌乱之感,足见皇家的精致与考究。

香玺见此情景,急忙上前一步,抬手制止进门的宫女,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有劳诸位!只是这些物品莫要放在此处,移至其他房间吧。”她目光坚定,仿佛在坚守内心深处的某个决定,不容有丝毫动摇。

言罢,她向朱允炆递去一个眼色,朱允炆心领神会,虽满脸不情愿,却还是对宫女们开口:“将物品放置于南厢房的中殿。”那声音里,满是无奈与妥协,似是在与心底的不舍艰难抗争。

小千子闻令,当即率领一众宫女告退。临行之际,他朝朱允炆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笑。那笑容里,既有对殿下觅得良缘的祝福,又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俏皮。

朱允炆佯怒,瞪了香玺一眼,半嗔半怪道:“这下你可称心如意了?”

香玺洞悉他还在闹别扭,便柔声哄劝:“纵使我另居他室,可同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又有何不同?”

朱允炆思忖片刻,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道:“所言极是!那我便搬到你那儿去!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香玺玉指轻抬,轻弹朱允炆的额头,心中甜意翻涌,嘴上却嗔怪:“休得胡言乱语!”说着佯装抬手欲打,眉眼间尽是俏皮。

朱允炆急忙侧身躲开,笑着笑骂:“大胆悍妇!”那声音满含戏谑,尽情沉醉在这甜蜜的爱意之中。

二人仿若未谙世事的孩童,嬉笑玩闹良久。眼见暮色渐浓,朱允炆牵起香玺的手,温声道:“走吧,去南厢房看看你的屋子。”

往南厢房去的途中,香玺轻启朱唇:“恩惠居于何处?”

“西厢房。彼时皇爷爷敕令我们完婚,我自感有愧于她,便将正殿相让,迁至南厢房。岂料次日,就见她与雨琉收拾行囊,搬去了西厢房!哎……”朱允炆长叹一声,那叹息里,似将满心的愧疚都裹挟而出。

“恩惠也是可怜人!”香玺满心悲悯,低声喃喃,既怜悯恩惠,也为她的坎坷命运而喟叹。

朱允炆微微挑眉,顿住脚步,面露委屈之色:“那我呢?难道我便不可怜?我一路走来,亦是艰难万分!”

香玺看着眼前的朱允炆,脑海中骤然浮现与徐英旭那段错付的婚姻,满心懊恼,愧疚道:“对不住!都怪我!”

“怎的又无端自责起来?”朱允炆一脸困惑,眼中尽是茫然。

“若起初我……”香玺欲语还休,声线微微喑哑,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似是陷入那段不堪回首的往昔。

朱允炆未察觉香玺的自责,调笑道:“嗯!都怪你!一开始就委身他人,也不知等我……”

香玺鼻头一酸,泪水瞬间涌出,忙以衣袖拭泪,心中百感交集,痛苦与自责相互纠缠,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紧紧桎梏 。

朱允炆见状,登时心乱如麻,忙将香玺紧紧揽入怀中,言辞恳切又满是愧疚:“怪我怪我!都因我怯懦,未在起初便将实情相告。别再哭了,可好?”

香玺偎依在朱允炆胸前,轻拽其衣襟,徐徐拭去眼角的泪痕,轻声道:“往昔之事,就此作罢,莫再提了。”她语调轻柔,却透着决然,宛如向过去郑重道别,以无畏之姿奔赴未来。

朱允炆深知她的心思,默默与之相拥。许久,待她情绪渐稳,才低声承诺:“好,往后只望前路,不恋过往。”

香玺闻此,心中涌起一丝期待,说道:“若你皇爷爷能另立太子,那就再好不过。这样你我便能过上寻常百姓的日子,恩惠也可重择人生之路 。”

朱允炆见状,急忙竖起食指于唇前,做噤声之态,神色警惕,低声道:“嘘!此等言语,日后万不可在宫中妄言!储君既定,难以更改,莫要再存这不切实际之念!”他声音发紧,生怕隔墙有耳。

香玺望着朱允炆,暗自思忖:不!还有转机!只要他一日未登基,便有改写命运的可能!只是,究竟如何才能让朱元璋回心转意?香玺满心愁绪,这成了她心中最大的难题。她的眼神中,坚定与迷茫交织,恰似在暗夜中竭力找寻那一丝破晓的曙光。

朱允炆带着香玺走进南厢房的一间寝殿,这间房虽不如正殿那般奢华气派,却也显得风雅素净。房间里,摆放着简约而精致的家具,每一件都散发着淡淡的木香,让人感受到一种宁静与祥和。

朱允炆坐在一把黄花梨交椅上,低头专注地看书,眼神中透着认真与专注,仿佛沉浸在书的海洋中。香玺独自将行囊放入木柜。趁朱允炆不注意,她悄悄把那个从现代带来的小包藏进木柜最里面的抽屉里。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守护一个珍贵无比的秘密。

春和宫,这座被宫墙环绕的华美庭院,静谧得有些压抑。香玺坐在窗边,望着窗外那一方四角的天空,思绪飘回到宫外的日子。在养济院时,她忙碌且充实,每天都被有意义的事填满,可如今,她成了朱允文的宫女,说是伺候生活起居,实则大部分时间都在等待。

朱元璋年事已高,朝堂之事渐渐交由朱允文处理。朱允文下朝后,总会陪着香玺,或在亭中聊天写字,或于湖边漫步游湖,夜晚则一同赏月观星。这些相处的时光,如春日暖阳,温暖着香玺的心,让她品尝到爱情的甜蜜。可一旦朱允文上朝,香玺便陷入无尽的空虚。她像个被遗忘的稻草人,每日呆坐在椅子上,望着天空发呆,满心盼着朱允文归来。

幸好,这段百无聊赖的日子里,恩惠如同一束温暖的光,陪伴在她身旁。两人常常在御花园里,逗着笼子里的鸟儿,欣赏着满园盛开的鲜花,享受着阳光的轻抚。她们或是坐在亭中,泡上一壶香茗,或是拿着针线,一边刺绣,一边分享着彼此的心事,日子就这么悠闲却又颓废地一天天过去。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香玺与恩惠复至花园沐日。两把黄花梨木醉翁椅并排放置,香玺怀抱着熟睡的乐子,雨琉则立于恩惠身后,指尖轻缓,细细为她按摩耳侧穴位,一派安然闲适之景。

“香玺,稍后让雨琉也为你按一按,她手法精妙,按起来极为舒坦。”恩惠双眸微阖,轻声说道,语气中满是惬意悠然。

香玺刚欲谦辞,却听雨琉语气淡漠:“小姐,除您之外,奴婢实在不敢侍奉他人。奴婢手法生疏,恐拿捏不准力道,误伤了旁人。”言语间的勉强之意,让香玺稍感局促。她忙赔笑解围:“恩惠,莫要劳烦雨琉,且让她休憩片刻。”

微风徐来,裹挟着满园芬芳。香玺与恩惠皆闭目养神,一时间,周遭静谧无声,唯有微风拂叶,沙沙作响。

良久,香玺坐直身躯,端起茶杯,浅抿一口,看向仍在闭目享受的恩惠,轻声问道:“恩惠,如此生活,可称你心意?”

“自是喜欢!”恩惠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香玺闻言,微微一怔,面露疑惑:“可你不觉得日复一日,这般日子未免太过单调乏味?”

恩惠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声音慵懒:“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此般生活,较世间诸多女子已是强出许多。衣食富足,仆从环伺,既无需操持繁重事务,又不必栉风沐雨,有何不妥?”

香玺心中疑窦顿生,不禁问道:“此般生活,可是你所期冀?”

恩惠侧目看向香玺,眼眸中闪过一丝落寞,神色黯然,摇头叹道:“我怎敢奢望选择?女子生来,多为男子附庸。能得良人相伴,厮守一生,便是莫大幸事。只可惜……”话至此处,她似觉失言,急忙收口。

香玺面露难色,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唯有挠挠头,将目光移向他处。

恩惠察觉到香玺的窘迫,强颜欢笑,宽慰道:“香玺,莫要多想。我绝非责怪殿下与你。这是我的命数,我早已认命,千真万确!”

香玺未曾注意到,站于恩惠身后的雨琉,望向她的眼神中充满敌意。

“恩惠……若有机缘,真盼你能重择心仪人生。”香玺诚恳说道。

“谈何容易?”恩惠轻笑一声,那笑声中满是无奈与自嘲。

香玺转头看向恩惠,一脸郑重:“若你能重获自由,便有机会!”

香玺此言,令恩惠一怔。她忽然忆起朱允炆曾言,登基之后便还她自由。她如蝶翼般的长睫微微颤动,急切说道:“不!我不要自由!若还我自由,岂不是要休弃我?如此,我还有何颜面立身于世?家族声誉亦会因我受损!即便殿下冷落于我,我亦毫无怨言。但若要还我自由,我宁可一死!”

香玺大为震惊,面露错愕之色,这才想起恩惠曾提及自己有欲守护之物。与徐英旭一样,他们皆被家族与世俗枷锁束缚,身不由己。

她身躯微微一颤,满脸怜惜地看着恩惠:“为了这些无形之物,赔上一生乃至性命,真的值得吗?”

“值得!我宁愿老死宫中,也不愿家族蒙羞!”恩惠言辞笃定,掷地有声。

香玺凝视眼前的恩惠,思绪飘向那些被宫墙禁锢一生的女子。她们的青春、梦想,皆在这深宫内悄然消逝,最终在孤独寂寞中度过余生,魂归这四方宫闱。念及此,香玺心中涌起一阵悲凉,仿若被阴霾笼罩。

未几,香玺神思忽返,环顾当下,既定史途浮于脑海:朱允炆皇位终失,已成定数。念及于此,香玺心下稍安,觉恩惠不必囚于宫廷,困守残生。刹那间,香玺仿若揽得一丝曙光,心中阴霾渐散。

香玺举目,望向恩惠,目中关切与期许交织。彼时,深知此时恩惠执念颇深,一心欲守家族之声誉,甚至以自由为耻,执意不肯踏出宫廷半步。香玺深知,此念根深蒂固,但假以时日,必能徐徐劝动恩惠。

香玺暗自思量,待日后机缘一至,定要携恩惠逃离这宫墙樊笼,奔赴宫外广阔天地,遍览世间万象。让她领略生活的五彩斑斓,挣脱陈旧腐朽观念的枷锁。或许那时,恩惠方能彻悟,人生之路万千,困守宫廷不过是其中最逼仄的一条,唯有自由之追寻、自我价值之探索,才是生命真谛。

洪武年间,赤日当空,金芒万丈,尽洒紫禁城。乾清宫琉璃宝顶,熠熠生光,飞檐斗拱,气势恢宏,尽显皇家无上尊荣。那日光灼亮刺眼,恰似万千利刃攒射,直逼而来,令人目不忍视,心底惊惶顿生。然较这刺目日光更令人胆寒者,正是稳坐于乾清宫内殿的洪武皇帝朱元璋。

但见老皇帝斜靠龙椅,单手持额,缓缓揉动,周身寒意弥漫,一片死寂。虽双目紧闭,可眉间紧蹙,“川”字深锁,尽显其内心烦忧、忐忑难安。

“陛下,锦衣卫徐指挥使在外候旨。”陈公公声若蚊蚋,细不可闻,却在这仿若凝霜的殿内激起千层浪。朱元璋缓缓睁眼,刹那间,眼中寒芒一闪,焦急与盛怒仿若翻涌的乌云,令人不寒而栗。

得皇帝首肯,徐英旭疾步入殿,身姿挺拔,却又透着几分谨小慎微。至御前,他双膝跪地,行大礼参拜,姿态恭顺至极。

“可曾查明?”朱元璋目光如炬,瞬间扫向阶下徐英旭,声沉如钟,冷冽中难掩急切。

徐英旭脸色骤变,惊惶一闪而过,“扑通”一声,重重跪于金砖之上,身躯微颤道:“微臣罪该万死,至今仍未查明。锦衣卫已对八名有孕宫女严刑拷问,然其等性情刚烈,即便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亦坚不吐露私通之人。恳请陛下圣裁,微臣当如何处置?”

朱元璋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猛地将桌上的砚台狠狠摔在地上,砚台应声而碎,墨汁溅得到处都是:“**宫廷!不知廉耻!全部活剐。”

“属下遵命!”徐英旭声音发颤,整个人几乎把头低得要陷进地里,不敢直视朱元璋的眼睛。

徐英旭叩拜退下后,朱元璋心中烦躁愈发难抑。他微微转头,目向陈公公,轻声问道:“今夕何时辰矣?”

“启禀陛下,已至酉时。”陈公公语气轻柔,言辞间满是小心翼翼的恭谨。

“摆驾仪凤楼,朕欲稍作休憩,透透气!”朱元璋话语中隐带疲惫,似是被那无尽繁杂之事压得难以喘息。

陈公公深知,每遇圣上心思烦乱,便会驾临仪凤楼。此仪凤楼乃紫禁城中最高之楼阁,凭栏远眺,天地广袤无垠。古人云:“登高望远天地阔,纵横捭阖自从容。”人立高处,视野开阔,心境亦随之豁达开朗。

朱元璋登上仪凤楼,端坐其间,本欲静赏这大明锦绣河山,暂享片刻安宁。孰料,天际竟现日月同辉之奇景。方才还是日影西斜之白昼,未几,月轮渐显,似欲吞噬白日光芒,转瞬之间,天地骤暗,仿若黑夜骤临。

朱元璋双眉陡然紧蹙,神色惊惶,仿若被不祥阴云死死笼罩。他转身看向伫立身旁的陈公公,目光如炬,厉声喝道:“尔可还记得刘伯温临终所呈,关乎我大明社稷之预言?”

陈公公闻言,吓得肝胆俱裂,“扑通”一声跪地,大气都不敢出,那预言于他,宛如一道催命咒。

“即刻复述于朕!”朱元璋怒目圆睁,语气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奴、奴才惶恐,不敢妄言!求陛下饶命!”陈公公声音颤抖,几近哭腔,仿佛说出那预言便会大祸临头。

“朕命你说,岂容推诿!”朱元璋的声音如洪钟般震响,带着帝王独有的**与强硬。

陈公公无奈,只能战战兢兢,声音抖若筛糠:“老练金龙精壮旺,相传昆玉继龙堂 。”

朱元璋眉头拧成死结,不耐烦地挥手:“非也!朕要的是后一句!”

“阉人任用保社稷,八千女鬼乱朝纲。”陈公公声音小得如同蚊蝇,说完便紧闭双眼,好似在等待一场雷霆之怒的降临。

“不错!正是这句‘八千女鬼乱朝纲’!当年朕询问刘伯温,这‘八千女鬼’所指何物,又将如何祸乱朕的朝堂?他竟以‘茫茫天数,天机不可泄’为由,搪塞于朕!”朱元璋站起身,望向那风云变幻的天空,神色凝重,声音激昂,仿佛那“八千女鬼”的灾祸已然迫在眉睫,随时会将他的江山社稷卷入无尽的深渊。

“陛下,保重龙体,万莫动怒!”陈公公见状,急忙上前搀扶,低声劝慰,眼中满是忧虑与惶恐。

“唐时武曌,以女身乱天下,搅扰李唐社稷。今我大明,竟有‘八千女鬼’之祸,无名无籍,不知其数,多年来如芒在背,令朕难以安枕。”朱元璋愈说愈怒,身形微颤,仿若被这未知的阴霾彻底笼罩,满心皆为恐惧与愤怒所填。

“陛下,此等谶语,未可尽信。陛下德配天地,大明江山,必千秋万代,绵延不绝。”陈公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谄媚逢迎,妄图稍解朱元璋的盛怒。

陈公公话犹未尽,朱元璋猛地抬手一挥,仰天大笑,笑声中却藏着几分偏执与疯狂:“今日天象突变,月掩日轮,阴盛阳衰,此乃上天示警!古云红颜祸水,朕今方悟,这‘八千女鬼’,必是宫中那些卑贱宫女!朕定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陛下,您是指……”陈公公吓得脸色惨白,声音抖若寒蝉,几乎听不见。

朱元璋缓缓回身,目光如刀,扫向陈公公,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恰似九幽地狱的魔神现世:“那八个秽乱宫廷的宫女只是开端,更多祸根暗藏其中!传朕旨意,明日起,令锦衣卫将宫中宫女全部缉拿,押入诏狱,施以寸磔之刑!”

陈公公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陛下,宫中宫女众多,不下五千……”

朱元璋杀意正浓,哪管其他,咬牙切齿道:“若非朕为妇人所生,天下妇人,朕皆杀之!为保江山永固,区区数千宫女,何足挂齿!”

“陛下圣裁,实乃高瞻远瞩!”陈公公俯伏于地,身躯瑟瑟发抖,额头紧贴冰冷地砖,连余光都不敢往朱元璋处瞥去,声音里尽是惊恐与谄媚,活脱脱像只受惊的蝼蚁。

“此外,为江山永固,活人祭祀之制当复。待朕龙御归天之时,后宫诸妃,一概殉葬,全数不留!”言及此处,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可须臾之间,那目光便被阴鸷狠绝所取代,恰似被权力的魔障彻底迷了心智,人性在**与恐惧的双重裹挟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奴才领命!必当殚精竭虑,不负陛下所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陈公公的头低得不能再低,几乎要埋进尘土之中,那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无奈,却又透着一股子为求自保的卑微。

诏令既出,朱元璋心中莫名泛起一阵酸涩。他并非不知此举太过残忍,只是在权力的漩涡中挣扎太久,早已身不由己。稍作停顿,他缓声道:“摆驾延禧宫,朕要去看望张美人与小公主。”仿佛只有在那一方充满温情的小天地里,他才能寻回一丝被遗忘的人性,让那颗被权力浸泡得麻木的心,得到片刻的慰藉 。

次日清晨,熹微的晨光刚刚洒在紫禁城的宫墙上,还未带来多少暖意,大批锦衣卫便如潮水般汹涌冲进紫禁城。他们步伐急促,神色冷峻,依次逮捕各宫宫女。刹那间,紫禁城从往日的威严庄重,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宫女们的哭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与士兵们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到处人心惶惶,哀嚎四起。

此刻,朱允文的轿子正在前往御门的路上。他坐在轿子里,身姿端正,面前摆放着一份份奏折。他目光专注,时而微微皱眉,时而轻轻点头,正为今日的临朝听政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突然,一阵尖锐的哭喊声穿透轿子的帘幕,传入他的耳中。紧接着,是士兵们大声的呵斥。朱允文从小在宫里长大,对宫中的动静极为敏感,他心中一紧,预感宫里一定出了大事。虽然还不清楚事情的起因,但这嘈杂的声音让他心神不宁,手中的奏折也变得难以入眼。

随着轿子外的哭喊声越来越大,朱允文再也无法集中精力。他的心中一阵焦灼烦闷,索性放下奏折,走出轿子,打算一探究竟。

轿子不远处的景象,如同一幅惨烈的画卷,刺痛了朱允文的双眼。几名侍卫粗鲁地押着几名宫女匆匆走过,那些宫女的衣衫被扯得凌乱不堪,发丝散乱地披在脸上。她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绝望,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仿佛下一秒就会决堤而出。

朱允文的心猛地一揪,他对宫中的变故本就有所预感,可眼前这一幕的残酷,还是远超他的想象。他不假思索,立刻命小千子逮住一名侍卫前来询问。

那名侍卫一看到朱允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急忙单膝跪地,低下头,恭敬请安:“殿下万安。”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紧张。

朱允炆眉头深锁,眸中威严尽显,怒意横生,立时厉声喝道:“尔等所为何事?缘何闹出这般大动静,惹起骚乱?”其声如洪钟,在周遭回荡,带着不容抗拒的帝王之气。

“启禀殿下,我等奉皇上旨意,将所有宫女缉拿入狱,听候极刑处置!”那侍卫虽内心慌乱如麻,却仍强自镇定,竭力使声音平稳,恭敬地回禀道。

朱允炆剑眉微蹙,一股不安的情绪在心底悄然蔓延,声音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所有宫女?那春和宫的宫女也在其列?”刹那间,香玺的面容在他脑海中浮现,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恐惧。

“回殿下话!皇上既言所有,那便是整个紫禁城无一例外!我等自会逐一缉拿!”侍卫依旧抱拳,毕恭毕敬地回复,语气波澜不惊,却似重锤般,狠狠撞击着朱允炆的心。

朱允炆原本沉着的面色陡然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此刻,他哪还顾得上追问抓捕的缘由,也无暇顾及御门听政之事。在他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如熊熊烈火般燃烧——必须立刻见到香玺,将她送出宫去,保她平安!念及此,朱允炆不顾小千子等人,撩起衣摆,拔足狂奔,直往春和宫而去。

待至春和宫,见周遭一片静谧,朱允炆暗自庆幸,想来侍卫们尚未至此。他一个箭步冲进宫中,只见香玺正端坐椅上,专心致志地缝制着香囊,动作轻柔,神态恬静。见此情景,朱允炆心中紧绷的弦方才稍稍放松。

香玺见朱允炆神色匆匆,额间汗珠密布,发丝凌乱,正欲开口询问他为何提前归来,却不想朱允炆疾步上前,一把将她从椅上拉起,急切道:“香玺,速速收拾行囊,随我出宫!”

“究竟发生何事了?”香玺放下手中绣活,满脸疑惑地望向朱允炆。

一路狂奔,朱允炆气息急促,他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呼吸,眼中满是焦灼与不安:“来不及细说了,快些!”

香玺见朱允炆如此紧张,心知必有大事发生。她不再多问,急忙收拾好行囊,顺手抱起一旁的乐子便欲离开。

朱允炆却轻轻将乐子从她怀中抱下,放于地上,低声叮嘱道:“乐子便留下吧,日后我定会将它送与你。”说着,他紧紧拉住香玺的手,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二人方至春和宫门外,便见徐英旭周身散发肃杀之气,率领一众侍卫汹汹而来。众人瞧见朱允炆与香玺,瞬间止步,将前路堵得水泄不通。

徐英旭目光触及朱允炆与香玺紧扣的双手,心口猛地一窒,似有万箭攒心。难以名状的愤懑与酸涩翻涌而起,如决堤洪水,瞬间将他淹没。他的视线牢牢钉在那交握的手上,良久无法移开,眼中神色复杂难辨,交织着怨怼、不甘与落寞。许久,他缓缓抬眸,望向香玺,眸中带着一丝奢望,又藏着无尽的不甘。

香玺淡淡地瞥他一眼,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仿若眼前这人不过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往昔种种,在她心中已如过眼云烟,消散得无影无踪。如今的徐英旭,于她而言,只是个冷面无情的执法者,再无半分瓜葛。

徐英旭强压下心底翻江倒海的情绪,极力让自己的语调沉稳如常:“殿下,卑职奉旨缉拿宫中所有宫女,还望殿下交出春和宫宫女,以便卑职复命。”他声音竭力保持平静,可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朱允炆听出徐英旭话中深意,眼神瞬间锐利如鹰,坚定无比。他上前一步,将香玺紧紧护在身后,言辞铿锵:“徐大哥,我断断不会将香玺交予你!你当真如此铁石心肠,定要拿她问罪?”他的声音里裹挟着愤怒,更满是对香玺毫无保留的守护 。

“他会的。”香玺声若寒霜,决绝而冰冷,恰似隆冬时节的皑皑冰雪,不带一丝温度。她对徐英旭知之甚深,这个曾与她耳鬓厮磨、许下白头之约的男子,面对权力倾轧与皇命威严,心性竟如此凉薄。往昔夫妻情分在身时,他便行事果决。如今恩断义绝,他又怎会对她网开一面。

香玺这话,好似一把淬毒利刃,直直戳进徐英旭心窝。往昔那点愧疚,刹那间被汹涌的妒火与恨意烧得一干二净。他双目微眯,寒芒闪烁,眼底转瞬即逝的阴鸷,恰似暗夜饿狼。稍作停顿,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面沉似水,厉声下令:“锦衣卫听令!速速将春和宫宫女,一个不留,全部缉拿!”

令出如山,一众锦衣卫侍卫如狼似虎,四散开来,风驰电掣般冲进春和宫的各个房舍。霎时间,春和宫内哭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凄惨的哀鸣,在空气中回荡不散,任谁听了,都不禁心生恻隐。

徐英旭与两名侍卫屹立当场,与朱允炆对峙而立。他们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锁定朱允炆,虽因他的身份而未敢贸然拿捕香玺,可那眼神中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坚定。

朱允炆目光锐利如刀,狠狠剜向徐英旭,眼眸中愤怒与鄙夷翻涌:“徐英旭,你好大的胆子!今日若想抓走香玺,先从本王的尸体上踏过去!”他声若雷霆,字字铿锵,似在向徐英旭昭告,为护香玺周全,他不惜一切代价。

“殿下,还望莫要为难卑职!”徐英旭声音恭敬,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与身旁侍卫对视一眼,侍卫心领神会。事已至此,局面失控,唯有奏明皇上,或有转机。侍卫不敢耽搁,转身匆匆朝乾清宫奔去。

这边,马恩惠见雨琉被擒,顿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她急忙跑到朱允炆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地哀求道:“殿下,求求您,跟他们说说,雨琉并非宫女,她只是奴婢的陪嫁丫鬟啊!”

朱允炆见徐英旭冷面相对,对自己的命令置若罔闻,心中怒火“噌”地一下蹿到脑门。他胸膛剧烈起伏,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徐英旭,本王命你,即刻放了雨琉与香玺!她们绝非宫女,休得滥捕!”厉声怒喝,声震庭院,带着与生俱来的王者威严,不容违抗。

徐英旭却仿若被定身咒所缚,僵立原地,如一尊森冷的石像,纹丝不动。他缓缓垂首,避开朱允炆那如炬的怒目,语气刻板,机械地回应:“殿下,锦衣卫只奉皇命,我等不过是依旨办事。若殿下觉有误抓,可向皇上禀明,待圣意降下,我等自当放人。”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晰而缓慢,似在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向朱允炆强调皇权的无上权威,彰显其权力在天威之下的渺小。

“皇上、皇上,你眼中唯有皇上!”朱允炆怒发冲冠,双眼瞬间布满血丝,周身散发着逼人的怒意,死死地盯着徐英旭,那目光似要将其灼烧。他目光如寒星,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香玺若被拿入诏狱,将是怎样的绝境?”

徐英旭的目光越过朱允炆,落在他身后的香玺身上。刹那间,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往昔相处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浮现,心底泛起一丝波澜。但须臾之间,他便整肃心神,脸上重新覆上一层寒霜。他面色铁青,沉声道:“微臣只知抗旨之罪,微臣满门乃至整个锦衣卫都难脱干系。还望殿下体谅,莫要让微臣为难。”话语中虽有无奈,却透着一股为保职责,不惧一切的决绝。

朱允炆正欲再次怒斥,远处忽然传来陈公公那尖锐刺耳的声音:“皇上驾到!”这声音仿若一道惊雷,骤然划破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 。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定格,随后,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又重新启动一般,急忙整齐划一地跪拜行礼。朱允炆见朱元璋现身,恰似暗夜逢光、绝境遇援,眼中即刻涌起希翼,疾步向前,扑通一声跪地,言辞恳切地哀求:“皇爷爷,徐英旭误捕良人!香玺绝非宫女,雨琉亦是恩惠陪嫁丫鬟,恳请皇爷爷大发慈悲,赦她们无罪!”他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朱元璋能明辨是非,放过香玺和雨琉 。

朱元璋负手矗立,神色冷峻,目光自拼死护着香玺的朱允炆身上挪开,落至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马恩惠面庞。刹那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有长辈对晚辈的疼惜,亦有对眼下乱象的无奈与喟叹。旋即,他的目光扫向香玺,那眼神冷若寒潭,犀利如刃,似要将其灵魂剖析,洞察一切隐秘。可转瞬,便决然移开,仿若再多瞧一眼,便会被莫名情愫扰乱心智。

“放了皇太孙妃的丫鬟。”朱元璋置朱允炆的急切恳请于不顾,只向徐英旭冷冷下令,声若沉雷,裹挟着帝王独有的威严与决断,不容置疑。

徐英旭哪敢有丝毫迟缓,当即高声传令。话音刚落,原本被两名侍卫死死押解的雨琉,顿感枷锁尽脱,脚步踉跄地奔回马恩惠身边。

马恩惠激动得眼眶再度泛红,泪水决堤般涌出,强抑内心翻涌,稳了稳身形,朝着朱元璋深深福身,声音哽咽,满含感恩:“臣妾恩惠,叩谢皇上天恩!”

朱元璋微微抬手,轻轻扶起马恩惠,面上浮现一抹慈爱笑意,语气和煦,仿若寻常人家疼爱晚辈的长辈:“免礼,带着你的丫鬟退下吧。”

马恩惠心绪难平,转身欲走之际,又忍不住向香玺与朱允炆投去深深一瞥。她双眸中满是忧虑与不安,黛眉紧蹙,似是为这对有情人的命运揪紧了心。她内心极欲为他们做点什么,然而却清楚自己势单力薄,无能为力,只能在心底默默祈愿他们能逢凶化吉,安然度过这场危机。

春和宫内,风也似被这凝重的氛围所慑,悄然敛去了踪迹。待马恩惠的身影在宫门转角处消失不见,朱元璋原本平静无波的面容,瞬间覆上一层严霜。他目光如冰,冷冷扫向徐英旭,声音犹如寒夜中锋利的冰棱,不带一丝温度:“即刻率尔等速速退下!此处事务,朕自会处置!”

徐英旭心中猛地一凛,他深知朱元璋的脾性,这位开国帝王最为看重皇家的威严与颜面,如今这般混乱局面,定是不愿让家丑外扬。徐英旭不敢多嘴,赶忙抱拳领命,旋即带着一众锦衣卫迅速撤离。

转瞬间,方才还充斥着哭喊声、呵斥声的春和宫,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捂住了口,刹那间陷入死寂。明媚的阳光依旧倾洒在庭院之中,然而这光芒却驱散不了空气中弥漫的彻骨寒意。

朱允炆望着锦衣卫离去的背影,那高悬的心终于落了地,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他长舒一口气,脸上不自觉浮现出如释重负的笑意,满心以为朱元璋已然默许他的请求。他转过身,正欲向朱元璋拜谢皇恩,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朱元璋那仿若裹挟着寒冬霜雪的声音骤然响起:“罪女蓝香玺,魅惑皇太孙,其心可诛,即刻押入大狱,日后与其余宫女一并施以活剐极刑!皇太孙朱允炆,昏庸无道,罔顾圣命,着禁闭一月,于宫中静心面壁,思己之过!”

这突如其来的雷霆宣判,恰似一记开山巨斧,重重劈在朱允炆的心尖。他双目圆睁,满眼皆是难以置信,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喉咙像被堵住一般,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怎么也想不到,朱元璋的态度竟如此决绝,毫无转圜余地。他更不知晓,早在侍卫慌慌张张入宫奏报,称皇太孙拼死阻拦抓捕宫女之时,朱元璋心中便已认定,香玺便是那谶语中扰乱朝纲的“八千女鬼”,是足以颠覆大明江山的第二个“武则天” 。

朱元璋旨意既出,声如洪钟,响彻四周。两名侍卫神色凝重,脚步拖沓,似有千斤重负,缓缓挪至朱允炆身侧。他们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可皇威难逆,只得强压内心波澜,弓身拱手,语气谦卑又无奈:“还望殿下移步,容我等带走此女。”

朱允炆只觉心脏狂跳,每一下都震得胸腔嗡嗡作响,好似要挣破牢笼。他急促地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连带着周身都在微微颤抖。见侍卫步步紧逼,他眼神一凛,不假思索地张开双臂,如同一头护犊的猛兽,将香玺紧紧护在身后,那姿态,宛如一道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皇爷爷!”朱允炆仰天嘶喊,带着哭腔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悲戚,““孙儿甘愿舍弃这皇位,只求您饶香玺一命!孙儿愿与她远走天涯,隐姓埋名!皇爷爷,您若执意要杀她,就先杀了孙儿吧!”这声声泣血的哀求,是他最后的孤注一掷,是他为守护挚爱,不惜与皇权对抗的决绝抗争 。

香玺瑟缩于朱允炆身后,凝望着他那挺直如松的脊背,泪水如决堤之水,夺眶而出,难以遏制。她万未料到,自己竟成了横亘在朱允炆与朱元璋之间的矛盾根源,更想不到,这倾心相恋之情,竟要经受这般生死攸关的严峻考验。她在心底声嘶力竭地祈祷着,渴盼上苍能降下奇迹,使朱元璋摒弃成见,网开一面,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二人能逃离这充斥着权谋倾轧、争斗不休的宫廷樊笼,寻一处世外桃源,隐姓埋名,共度平凡岁月。

朱元璋瞧着往日乖巧恭顺的孙儿,此刻竟为了一无名女子公然违抗自己,心中的怒火腾地熊熊燃烧。那股恨铁不成钢的愤懑,如汹涌的狂潮,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他的双手因盛怒而止不住地颤抖,额头上青筋暴突,犹如扭曲的虬龙。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终于,愤怒冲昏了他的理智,他牙关紧咬,伸手如电,一把夺过身旁侍卫腰间佩剑,寒光一闪,剑身出鞘。

“砰”!剑鞘把柄裹挟着盛怒,重重砸在朱允炆的后脑勺。这雷霆一击,力量惊人,朱允炆的身体如断了线的纸鸢,不受控制地向前扑飞。他只觉颅内轰鸣,天旋地转,胃中一阵翻涌,强烈的恶心感袭来,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模糊,黑暗如潮水般迅速蔓延。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刹那,朱允炆的手仍紧紧攥着香玺的手,那是他对世间最后的眷恋,是他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温柔。他眼神中满是不舍与深情,嘴唇微微颤动,似要诉说无尽的爱意与牵挂,却终究被黑暗吞没,未发出一丝声音 ,缓缓瘫倒在地。

香玺的天地于瞬息间分崩离析,眼前朱允炆双眸紧闭,如泥胎般毫无生气地瘫倒在她怀中,恰似那巍峨耸立的昆仑倾颓。她呼吸急促,每一口喘息都带着抽噎,心脏仿若被千钧巨石碾压,痛至窒息。

“我走!我即刻随你们去!恳请莫再伤他分毫!”香玺声泪俱下,哭腔中满是绝望,这是从灵魂深处迸发出的悲号。泪水决堤般奔涌,大颗砸落在朱允炆脸上,与额间汩汩涌出的鲜血相融,模糊难辨。此刻,她心中唯有一念:只要能保朱允炆平安,她愿舍弃所有,乃至生命。

朱元璋望着昏迷的朱允炆,心中五味杂陈,百般滋味翻涌。他的手微微颤抖,那是盛怒未消,亦是心疼后悔。胸口一阵闷痛突袭,他身形晃了晃,险些栽倒,陈公公和侍卫见状,急忙上前搀扶。这一棍,看似打在朱允炆身上,实则却重重砸在他的心尖。他看向香玺,眼中神色复杂难辨,盛怒、无奈、不忍交织,难以言说 。

香玺双臂紧紧箍着朱允炆,似将世间所有温柔与希望皆揽入怀中,他是她在这乱世的唯一救赎。她指尖用力,深深抠入他的衣衫,似要借此将他融入自己的灵魂,生死相依,永不相离。她的目光满含眷恋,一寸一寸扫过他的面庞,从那如墨般英挺的剑眉,到峻峭笔直的鼻梁,再到微微泛白的嘴唇,每一处轮廓,都烙印着他们曾经的浓情蜜意与无数缱绻时光。她满心惊惶,深恐这一别离,便是天人永隔。

良久,香玺深吸一口气,那气息里满是悲戚与决绝,似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才缓缓松开环抱着朱允炆的手。她动作轻柔,仿若在触碰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在他额头上落下深情一吻。这一吻,倾尽了她所有的爱恋与不舍,饱含着她对他的无尽牵挂,亦交织着她的绝望与哀伤。

她缓缓起身,挺直脊背,身姿如松,毫无惧色地直视朱元璋。此刻,她眼中泪光闪烁,却藏着熠熠生辉的坚毅,无畏无惧。她的眼神坚定如铁,仿佛在向这位君临天下的帝王昭告,任这现实如何残酷,任这世间风雨如何飘摇,她对朱允炆的爱,都将如亘古的磐石,永不磨灭 。

“速将皇太孙抬回寝宫,即刻传太医入宫!”朱元璋开口,声如洪钟却难掩疲惫,沧桑之感在殿宇间悠悠回荡。

令下,侍卫们迅速上前,小心翼翼地抬起朱允炆,步伐匆匆朝寝宫而去。香玺目光紧锁,满是眷恋不舍,直至那身影没入拐角,消失不见。

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在心底祈愿,愿朱允炆平安脱险,盼命运垂怜,让二人能再度相逢,逃离这权谋倾轧的宫廷,续写前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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