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马云清没什么胃口。
秦姝玉决定给她做点凉粉。
她去买了一斤豌豆凉粉,倒出三分之一左右用温水搅拌均匀,再放进一小盆沸腾的开水中不停地搅拌,直到液体变得粘稠。
然后将液体倒进一个铁盆里,轻轻震一震,让液体表面变得均匀,再放进水缸里冰镇。
到了中午,凉粉就凝固了,白白的、晶莹的一盆。
秦姝玉用刀切了一碗,端给隔壁的杨舅婆。
回到家,马云清已经将她提前调好的料汁倒在了切成小条的凉粉上。
翠绿的葱花、红红的辣椒油配上少许白糖、蒜末、陈醋、酱油,酸酸辣辣,非常开胃。
马云清吃了满满一碗饭。
“夏天吃这个,凉拌黄瓜、木耳,最是开胃了。”
秦姝玉笑着说:“外婆,你喜欢咱们就每天换着吃。”
“还是你这个辣椒油做得好,又香又辣,吃的时候辣,吃完了又想吃。你可真会做吃的。”马云清很是感慨,她这孙女啊厨艺真是有些天赋。
秦姝玉笑而不语,哪是天赋啊,不过是上辈子练得多罢了。
除了辣椒油,她还会做蒜蓉辣椒酱、豆瓣酱等等。
为做这些,她还专门报过厨师班学习。
不然同样是保姆,雇主凭啥愿意给她上万块钱的工资。
不过没想到的,这辣椒酱、猪肉酱还广受陆越战友们的喜爱。
陆越写信回来告诉她,那几瓶酱料两天就被他的战友们抢光了,甚至还有人愿意出钱想请她做酱料。
如果不麻烦的话,能不能多做几瓶寄过去,他给关系较好的每人送一瓶。
随着信寄过来的还有陆越上个月的津贴,110元以及各种各样的票据,都是能全国通用的那种,主要是粮票、工业券这种。
信里,陆越告诉她,这些票据是战友们凑的,让她拿去换肉票、油票。
秦姝玉反复将他的信看了两遍,眼睛发亮。
花钱买她的酱,这可是个大大的商机,万一没考上大学她明年就做这个卖,攒第一桶金。
合上信,秦姝玉开始趁着早晚比较凉快的时候忙活了起来。
只是肉票可是紧俏货,这年月家家户户肚子里都缺油水,实在不好换,找了几户家庭比较困难的人家最后也只换到了三斤肉票。
倒是油票换了四斤多。
既然肉不够那就用别的东西凑吧。
秦姝玉决定再做点香菇酱。
香菇酱酱香味浓郁还极富肉感,拌饭的时候有种吃肉的感觉,是非常不错的肉酱替代品。
这次秦姝玉做得多,一共做了二十瓶。
也亏得他们这片距罐头厂不远,有认识的熟人,不然她连需要的玻璃瓶都凑不够。
将这些东西寄出去后已是六月末。
秦姝玉满头大汗地从邮局出来,骑着自行车往家赶,走到半路就瞅见了一个熟人——秦建新。
秦姝玉先看了下四周,临近糖果厂了,这片熟人多,秦姝玉也不怕他,停下了自行车。
秦建新也看到了秦姝玉,他搓了搓手,有些不自然地走到她面前,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姝玉,你去哪儿啦?”
“你有事吗?”秦姝玉不咸不淡地问道。
秦建新扯了扯打着三块补丁的袖子,勉强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没,就是来看看你。听说你嫁了个军人,他对你好吗?”
两辈子终于等来了他的关心。
但秦姝玉的心早就已经冷了,不是当初那个18岁,还对父爱抱有幻想的少女了。
她淡淡地说:“挺好的,还有事吗?”
听出了秦姝玉话里的冷淡和逐客令,秦建新眼底闪过一丝怨毒:“那就好,我就是担心你,你丈夫什么时候休假,还是要带回家看看,免得人说闲话……”
秦姝玉懒得听他扯这些,开口打断了他的虚情假意:“你找我到底什么事?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咱们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
秦建新气结,两只手握成拳,眼珠子暴突,但又想到了徐江,想到了汪萍嘱咐他的话。
他竭力压下怒火:“汪萍带着卫兵回乡下了。现在家里就只有我和你奶奶两个人,你奶奶经常念叨你,你有空多回去坐坐。”
“她念叨我?是咒骂我,恨不得我去死吧。”秦姝玉哂笑,“这话你骗骗自己可以,糊弄我就不必了,从小到大她怎么对我的,咱们心里都有数。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不说我就走了。”
秦建新脸被气成了猪肝色,再也没法听汪萍的慢慢来了。
他瓮声瓮气地说:“听说你男人挺有本事的,你让他给我安排一个工作,就当是还了我养你18年的恩情,以后我再也不找你了。”
他的承诺在秦姝玉这里就当是放屁一样,毫无可信度。
不过他这提议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但秦姝玉不会轻易答应他,因为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不会珍惜的。
“他16岁就去当兵了,没爹没妈的,能有什么本事?”秦姝玉轻嗤,“他要有这本事,先给我安排工作了。”
秦建新不死心:“他那战友不是公安吗?肯定认识不少人。”
秦姝玉斜了他一眼:“公安又不是什么大领导,还能随意给人安排工作?”
秦建新被堵得哑口无言:“那,那你给我点钱,家里现在快揭不开锅了,你雪薇姐都把自己攒的私房钱给了你奶奶,你也拿点,就当我借你的,等我有了工作就还你。”
秦姝玉摊手:“我都没工作,需要别人养,哪有什么钱。”
“你卖工作不是有两千吗?不借你多了,就借一百。”秦建新感觉自己这要求并不高。
秦姝玉说:“买房子花光了,不然你以为我现在住哪儿?我没钱给你,但我可以想办法,看能不能给你弄个临时工的活儿,抵消你所谓的养育之恩。”
顿顿饱和一顿饱秦建新还是分得清的。
他当即面露喜色:“真的?什么时候能有消息?”
秦姝玉睨了他一眼:“我还得去找人,成不成是两说,不过咱们要先说好,如果我给你弄到了临时工的工作,你得当着老街坊的面给我写一封信,我用工作抵消了你的养老,以后你再有什么事不要找我,找秦卫兵吧。”
“养老送终是儿子的事,奶奶不一直这么说吗?”
只要工作有着落,这些都不是问题。
秦建新一口答应下来:“成,只要你能给我弄个活儿。”
“你回去等消息吧,至少得一两个月,九月之前不要来找我了。”秦姝玉丢下这话就直接走了。
这次秦建新没拦着她。
回到家,她将这事给马云清说了:“不给他安排个工作,他还得三番两次来纠缠,烦死了,就当用工作买断了这段父女孽缘吧。”
马云清心里是不乐意的,但也知道这样是最好,不然秦建新三天两头找上门,不闹事,就在门口哭穷卖惨的,对秦姝玉也不好。
“你心里有数就行,只是这工作你有门路吧?要是太为难就算了,实在不行,你早点去随军,他找不到你总会消停了。”
秦姝玉点头道:“知道了,外婆,你别担心,我想想法子,不行我就听你的。”
秦姝玉心里早有了计划。
今天的秦建新狼狈、眼神凶戾,像一只走投无路的落水狗。
她固然可以一走了之。
但要是秦建新没了生存的希望,狗急跳墙,干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以后政审的时候可是会影响到她和陆越的前途,甚至影响到她的子女。
所以秦姝玉才会答应他。
秦姝玉记得上辈子这一年,宁安市下面一个小镇上建了家水泥厂,规模不小,招了好几百人。
此外还要招一批扛水泥的临时工。
大夏天的,搬水泥可是个辛苦活儿,搬一趟汗流浃背不说,水泥灰还要糊一身,又痒又难受,还没正式的编制,所以这活不是特别抢手。
上辈子何彬就想将秦姝玉弄去干这活,既可以为何家多挣一份工资,又能长期居住在小镇上,不妨碍他跟秦雪薇私通。
只是不凑巧的是,她查出了怀孕了,人家不要孕妇。
秦姝玉打算将秦建新弄去扛水泥。
扛水泥不但辛苦,而且容易造成腰肌劳损、腰间盘突出等毛病,长期接触、吸入大量的粉尘,对皮肤和呼吸道伤害很大。
而且这个年代还没什么防护意识,扛水泥的职业病只会比后世更严重。
估计要不了十年,秦建新就会浑身都是病,半死不活的,每个月发的那点钱半数都要花在医药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