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天蒙蒙亮,宁安市火车站。
秦姝玉跟陆越一起站在月台上,眺望着火车来时的方向。
陆越买的是早上六点十分的火车,但现在火车还没进站,估计是晚点了。
这时候的火车晚点是常态,宁安市是个小城,大多数火车都是路过,所以基本上都要晚点。
陆越显然也对这事有经验了,他从包里掏出一张旧报纸铺在地上,拉过秦姝玉:“坐下休息一会儿。”
一夜未眠,秦姝玉困得厉害,打了个哈欠,听话地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你也坐,火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
陆越将行李放在手边,坐到她旁边,两条大长腿曲起,都快到秦姝玉的肩膀了。
秦姝玉羡慕地瞅了一眼,头一偏,直接搭在他的膝盖上,又打了个哈欠。
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陆越有些心疼:“你回去吧,再等几个月咱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来都来了,哪有就这么回去的。
秦姝玉固执地摇了摇头:“不用,我送你。”
“那你靠我身上眯一会儿。”陆越轻轻揽过她的肩。
秦姝玉这次没拒绝,头搭在膝盖上,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可能是太困了,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秦姝玉是被刺眼的阳光给惊醒的。
她睁开眼,看到天上火辣辣的太阳还有一瞬的怔愣。
低头看了眼时间,秦姝玉忍不住吐槽:“快九点了,火车怎么还没来啊!”
这时候火车的准点率着实有点难评。
“应该快了。”陆越打开军用水壶,递给她,“喝点水吧,你刚才出了不少汗。”
秦姝玉点点头,接过水壶喝了两口,还给他,环顾了四周一眼,发现月台上站了不少人,都是大包小包的,旁边还跟着送行的人。
她站起身动了动僵硬的腿脚,舒服多了。
又等了一会儿,九点多,火车总算是姗姗来迟。
“来了,阿越。”秦姝玉连忙示意陆越,“快,把行李带上。”
陆越一手拎起行李,一手拉着秦姝玉,明明该嘱咐的话昨晚都已经说过了,这会儿他还是忍不住说:“在家照顾好自己,有事给我写信打电话。”
秦姝玉点点头,看着火车车门开了,连忙提醒他:“知道了,快上去吧,只停几分钟。”
陆越伸出长臂紧紧抱了她一下又飞速放开,然后转身上了火车。
秦姝玉站在外面,看着他穿过拥挤的人群,走进车厢将行李放在架子上,然后寻到位置坐下,头伸出窗户看着她。
秦姝玉连忙跑了过去:“陆越,你也要小心。”
陆越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你也是,姝玉,多保重!”
汽笛声响起,火车缓缓驶离,载着陆越远去。
秦姝玉扬起手,不停地挥舞,看着火车愈去愈远,最终化为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秦姝玉颓然地放下手臂,心里空落落的,有些难受。
她跟随着送行的人群一起出了火车站,骑着自行车回家。
刚骑到平水街,秦姝玉又看到了秦建平。
她停下车子问道:“大伯,你这是怎么啦?”
秦建平今天的精神状态比之昨天更差,神情憔悴,眼神空洞,眼下青黑一片。
他舔了舔了干裂的嘴唇,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但这笑比哭都还难看:“姝玉,真让你说对了,雪薇,跟她那不要脸的娘一样骗我,他们都知道,就瞒着我。”
“你说,大伯是不是很没用,亲妈,女儿都不站我这边?”
秦姝玉认真地说:“大伯,做错事,寡义廉耻的不是你。她们不站你,不过是为了名声,为了利益罢了,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对的,不然他们为何不敢将这件事公之于众,正大光明地让所有人知道?”
“奶奶瞒着你是因为,她还想继续当这个家,她不想分家,不想失去她在秦家的权威,说一不二的地位。秦雪薇瞒着你,是因为她跟她妈的感情更好,也怕这事闹出来太难听,波及到她的名声,好人家看不上她。”
秦建平苦笑了一下:“如今也就只有你对我说真话了。”
刚送走了陆越,秦姝玉兴致不高,也有点恨铁不成钢,这个大伯实在是太重感情,太老实了。
看来想要让秦家人不好过,还得推他一把。
秦姝玉指着自己说:“因为我跟大伯是一样的。大伯,你应该也知道,大伯母极力撮合我跟何彬都是为了雪薇,要不是这事被夏振发现了闹上门,我恐怕会跟你一样。”
“这事是雪薇做得不对,我代她跟你说对不起。”秦建平连忙道。
他这反应,秦姝玉一点都不奇怪。
这才是正常的父亲,哪怕对女儿失望了,也会下意识地维护女儿。
秦姝玉早就没对秦建平抱什么希望,也就无所谓失望。
她淡淡地笑道:“大伯,不用说对不起,如果不是雪薇姐,我也不会认识阿越。”
“不过我更庆幸自己勇敢地迈出了这一步,瞒着奶奶和我爸,嫁给了陆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如果当初我还留在家里,听奶奶的,听我爸的,你说,我能有今天吗?”
秦建平下意识地摇头:“对,你这确实……”
自己亲妈和弟弟是什么德性他还是知道的。
秦姝玉鼓励地看着他:“大伯,你就比我爸大几岁,年纪也不大,还有自己新的人生。况且,大伯母既然能跟我爸在一起,又有了卫兵,也是有感情的,你不如成全他们吧,也省得大家都尴尬痛苦。”
既然秦建平太老实,太优柔寡断了,她就换个思路,鼓励他好人做到底。
秦建平目露迟疑:“你……你是说离婚?”
秦姝玉点头:“对啊,这样也可以给卫兵一个完整的家。不然这么处着,你也尴尬,我爸和大伯母也不自在。”
秦建平想到如今家里的氛围,还有他这几日心里的憋屈,苦笑了一下:“你说得对,这么拖着大家都不自在,不如离了我搬到厂里的职工宿舍。”
秦姝玉好想翻白眼,明明是秦建新他们对不起他,他还要将屋腾出来让给他们,这大伯真是个烂好人,也不知道像谁。
不过他好歹迈出了这关键性的一步,这时候不能泼冷水。
秦姝玉赞许地说:“大伯你这么想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