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江幸自绕郴州,为谁流下潇湘去。
北风吹,天阴沉。
施瑞、施祥兄弟俩耗子成精。借助伦茨父子这两条长虫的力量,他们硬是用二十年时间建成一座牢固的黑暗城堡。针戳不进,水泼不进,固若金汤。
堡垒虽然坚固,却也容易从内部打破。
接班的小伦茨比老伦茨贪婪。所以施祥很不满意。他一气之下,时隔多年之后再次搭上老熟人的圣玛丽亚六号船去约翰牛家。这节奏是打算自己深耕渠道,开拓市场。约翰牛难道只有伦茨一家人做古董生意?收藏家汉斯·斯隆爵士请了解一下。有这种前辈在前面,约翰牛家会缺贪婪的买家?脚趾头都不信。
施祥这么干的起因在于施家在豫省争夺一宗货,抢输了。施家如临大敌。为了弄清楚新出来的这家路数,一口气派出去十一个眼线。全方位无死角的监视换来一个结果:幕后金主小伦茨。打这时候开始,稳固的同盟之间有了无法弥合的裂痕。
小伦茨自有办法抛开施家找新供货人。你做的初一,我来做十五。大家谁也别埋汰谁。吃相都不好看。小伦茨还不知情。他不知道自己手伸的太长,导致土洋结合的成功合作已经动摇基础。小伦茨两次到租界的施家当铺找施祥,当铺当值的回复都是:二爷在宁城。他吩咐伦茨先生来了就留下口信。他会回信。
这次怡和洋行狮子大开口单方面涨天价。论关系,当然是一条利益链条上的施家更密切。伦茨也出面在双方中间尝试了斡旋。奈何怡和洋行的霍利总经理似乎吃定了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想要硬吃。终于惹怒了施瑞。他掉头就怡和的竞争对手力丰达成合作。
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这是保守党领袖本杰明·迪斯雷利的传世名言。*老伦茨订阅了《泰晤士报》。对于这位德比伯爵内阁的财政大臣,老伦茨一百分推崇他的这句话。小伦茨当然也知道这句名言,他本人就很会审时度势。可惜的是,现实的东方人善谋善变同样是一把好手。施家这两位可是耗子成精的!
双方耗子尾汁吧。
老四也是需要注意言行的人。他如今被张问远派老二盯的很牢。就因为最近的一次礼拜上老四坦白自己和托德的一位女信徒说了几句话。教头们听风就是雨的。老四真的是,就不能藏点心里话。这是能说的吗?年轻人口无遮拦,祸从口出。
童子营的这些教头和少年们原先搞的都是掉脑袋的事情。干王改变了这一队童子营的命运,让他们接触到华夏的文化和谋略,甚至有不同文明的新知识。但干王没有改变天国的命运。对于天国的陈规陋习更是无心劝善。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天国禁令:禁止男女之事。这个禁令奇葩到男人和女人正常的对话都是禁忌。更别说摸个手亲个嘴,简直是罪大恶极,**天国!也就是天国一直处于风雨飘摇的战斗、战斗、战斗中,没有一息停止。要不然这种禁欲行为可算是前后看不见,蝎子粑粑独一份。
张问远、毛学旺又当爹又当妈的,批评起老四来那真叫一个狂风骤雨。可怜的老四就这样当众社死了。这么潇洒豪迈的老四像鹌鹑似的缩着脖子,恨不得一猛子扎进太湖里。
少年人的心性往往比较跳脱。顺其自然其实就可以了。如果有强力介入,那个反抗意识就会像杂草一样蔓延生长。本来不是个事情,特别在乎以后就复杂化了。
老四就是这么个粗神经的人,没人念叨没人盯着,好好的。现在被痛骂之后,这家伙反而念念不忘的,想入非非起来。老四的委屈其他人不懂:我哪里错了吗?不就是和女子说了些话而已,用得着当着兄弟们面前甩脸吗。也许我不对,那我也可以错了不改的吧。
当然了,谁也不知道他发呆的具体内容到底是什么。谁也不是谁肚子的蛔虫。大家都以为老四在思过呢!
老二很纠结。教头叮嘱他盯着老四,有什么好盯的?两个人的交集也就是新周点卯的时候。老四是黄文信跟前的人,老二自己有一项学洋文的任务需要落实下去。
老板只是说了一次:新周选定陆平学洋文。具体到哪里学,问谁学,怎么学,没人知道。老二陆平毕竟还没有放开手脚,自信里还带着一些腼腆。于是老二委托老四去找教会的托德打听。
老四来了黄毛就很开心。汉话一定是这个世界最难的语言。就不是同一个体系和文明的产物。老大帝国难得有人愿意自主学习洋文的。这可是相互了解和信任的一大步。还说明东方大帝国的文化自信也在冰雪消融。
“重于你么咬雪窝闷硕花了!”(终于你们要学我们说话了)
托德问他的教众打听。转了一圈,托德问到了魏莲娜(Lena wei):“魏小姐在哪里学洋文?”魏莲娜眨眨好看的眼睛,托德笑着解释:“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他想要学习。但是苦于没有办法找到学校和老师,很苦恼。你有没有知道的学校和老师?你是在哪里学的?”
魏莲娜落落大方:“我学习的地方只招收女学生。在黄湾公学,斯图尔特修女开课教学。现在有四个学生。如果想学可以报名。”
托德尴尬:“哦那不行。这是个男的。”
“那我问问斯图尔特修女。公学不招男学生,很少女学生来学的。到时候公学就办不下去了。”魏莲娜想了想接着说,“公学已经快办不下去了。”
托德好奇:“魏小姐你学了多久讲到现在这个程度?”
“三年两个月。”
“这位斯图尔特修女很了不起。我应该去见见她。”托德对于传播福音的同道一向很热情。
魏莲娜露出少女明媚的微笑晃到托德的眼睛:“托德牧师,你一定不会后悔见到斯图尔特修女的。”
东方小美女托德不太会欣赏。审美不一样的嘛。但托德果然不后悔特地跑黄湾公学这一趟。第一眼看见斯图尔特修女,他古井无波的道心就发生了地震海啸以及火山口爆炸。亏得他曾经向老道刘继中吹嘘打算扎根东方,献身传播上帝福音,做个隐修士呢!隐修士,新教有这类教徒?
才十九岁的修女很年轻,很漂亮,是一个类似童话故事走出来的人。黑色的修道服勾勒出姣好的身体线条,金黄的头发,碧蓝的眼睛会说话,牛奶一样青春嫩白的皮肤。
所以托德心脏跳的像鼓槌敲击,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有一刻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斯图尔特修女微微皱着眉头,不快的想:这个神职人员不称职。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长成一朵真正娇艳的玫瑰。对众多雄性动物散发着致命的诱人香味。
而新教徒托德压根没有意识到斯图尔特的身份是天主教修女。他词穷了。
“美丽。非常,非常,非常的美丽!”
托德粗鲁无礼的痴汉形象深刻的留在斯图尔特修女心中,很长时间都难以抹去。修女的心很冷寂。斯图尔特是修道院领养的孤儿。很早就跟随着修道院的修女加入女修会,完成了六年初学院的学习。她从高卢鸡的南方小城辗转来东方,从现代眼光来看也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举动。对于斯图尔特修女来说却是一个简单的故事。教会宣传东方在召唤神职人员。虽然修女并不是神职人员,她作为一名深受上帝恩赐的教徒,有志于加入神圣的东进运动。
托德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过来帮人求学的了。马上逻辑上线:“斯图尔特修女我有一位小朋友希望学习洋文。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少年。既聪明又勤奋。只要你愿意多收一个学生,就会多得到五十个银元。这平白多出的五十银元可以帮助主教做更多的事。”
托德抛出的条件让斯图尔特修女也犹豫起来。她能为教会做的事情毕竟还是有限的。如果多收一个学生可以多得五十银元确实是相当不错的成就。主教也会高兴的吧。
最后她歪着头还是拒绝说:“抱歉先生。我认为我们的公学只能收女学生。如果有条件合适的学生请你再推荐给公学。”
歪着头的动作很不修女。托德表现的又像一个痴汉,看愣了。斯图尔特挺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于是美丽的修女红着脸,匆匆的掉头走了。这些西方人表达情感也都这么直通通的,哪有东方人什么琴瑟和鸣,互通款曲的啰嗦劲。人家就是头铁,碰到中意的人就去亲手邀请,大胆追求……呗!别说西方人了,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是上了官方认证过正经的《诗经》,东方人都要考试的!
只是“修女”这种人类的类型还真有一些禁止性的问题。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修女奉行独身主义,所有的一切奉献给上帝。
在斯图尔特修女面前碰壁之后,托德的苦闷无人可以倾诉。他强拉着老四倒苦水:“窝么(我们)新教,所有的信徒都是祭司。都是平等的。都可以在世俗生活中见证上帝。婚姻也是上帝赐予的。婚姻,男的和女的,在一起,多么美好!上帝不应该让修女存在!窝么都是教友,都是上帝的信徒。”
你要是这么说我可就愿意听了。
郁闷的老四最近的心思也挺活跃。他倒是没有想过更多,只是单纯的想要反对教头们的话。俗称为了反对而反对。你们不让我和女子说话,难道你们也不和自己老娘和姊妹说话?就连张问远和刘继中前面灌输的那些话,不能进教堂,虽然拜的同一个上帝——如今他都只听得进半句话。既然拜的同一个上帝,进教堂借用一下有什么不可以?刘继中如果在场听见这句话一定会均匀的喷老四满身口水,甚至祭出童子营残暴的家法来。
耗子尾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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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晤士报》是英国历史最悠久的报纸,创办于1785年1月1日,最初名为《每日环球记录报》,在1788年改名为《泰晤士报》。\"tImES\"是音译,意为“时报”,与伦敦附近的泰晤士河无关。《泰晤士报》的实际奠基者是约翰·沃特二世。他改变其父的做法,不再接受政府的政治津贴,转而通过承办商业广告来维持报社运营。约翰·沃特二世任用了一位不畏强暴、敢于抨击时弊的主编巴恩斯,并赋予他全面的编辑权,同时寻找了一批有能力的记者。
《泰晤士报》在18、19世纪之交,首次采用机械式的印刷机,报纸的传播速度超越了皇家信使,发行量远远超过了其他所有日报的总和。
**1850年清道光三十年,当时江南地区的洪水导致许多无家可归的儿童被送到徐家汇天主教堂,教堂司铎晁德莅接纳并决定设立学校,起初的教室只是几间茅屋,这就是徐汇公学的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