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
哪凉快找地方凉快。
跑海哪里这么容易!赚钱的同时也很花钱。
杜白虎指挥炮手打了两轮火炮就舍不得再操练了。可去他的吧!经不住这么烧钱玩的。跑了几次海,花出去的收回来的银钱都是哗啦哗啦的响。杜白虎现在热情消退,有些后悔接这两条大船。
这特么的就是两个无底洞嘛!只要船一动就得花钱。悔不当初!
付友兰、徐匡来的不是时候,正碰上杜白虎恼怒发火。
“上船?没门!”
付、徐两人的不满眼神:这么干脆就拒绝了,这样好吗?还是不是生死之交的兄弟了。
这阅读理解题目有点难,超纲了。杜白虎不太抓得到点,不妨碍他分析利弊:入不敷出,收支不相抵,欠债还没有还掉;人员的一应花销,船上补给复杂;训练和操作都很复杂,专业知识储备不够……哪能由着性子胡来?
当然杜白虎原话不这么说,说起来就是这么个思路。
付友兰听完杜白虎抱怨,他问:采买船上的食物、用度能不能归他和徐匡负责?
杜白虎知道这里有些油水,给他们赚倒也不是什么难事。省的自己去操心。再说了黄文信帮忙采买有些话不太好怼过去。比如吃的就老买土豆,韭菜这些,也不知道换换花样?!老是吃土豆、韭菜,是嫌兄弟们身上味道不够浓厚,熏不跑蚊虫跳蚤怎么的?
兄弟们既然来问,杜白虎不太抹得开面子拒绝。他想了想问他们两个:“别的不说,帮兄弟做一件事。”
这次海船靠岸碰到码头脚行敲诈收费,杜白虎心里憋着一口气没出来。得查出来谁是他们的后台,看看实力够不够,抽空得给他们一份回礼。
码头势力盘根错节,水深水浅得试过才知道。船东们可都不是些吃素的。海上风来雨去,拿命换回来的钱财,乖乖割肉上缴。当火炮不要面子的吗?也不看看你要收谁的银钱!这里的蹊跷一定要问明。
等到问过旁人,说是也都这么给银钱的。
只要不是洋人的大船,这帮人就没什么不敢干的。主要洋人真敢开炮,轰了河岸就难看了。到时候府台大人震怒,那可是要被砍头的。
至于海商嘛,大的几家都熟悉,大家哈哈一下,意思意思给个水酒钱就是。其他的中小海船一概都要收许多费用:找货钱、翻货钱、搬运钱、出仓钱、过街钱、搭肩钱甚至还有酒钱。七拼八凑的名目,总有说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来往的船只逆来顺受习惯了,敢怒不敢言。就等着有人出头,大伙儿并肩一起上,群情汹涌把这伙子黑帮干趴下。
付友兰和徐匡中年创业,还谨慎个锤子!不拼一下儿子没机会做富二代。
付友兰答应杜白虎先去做调查:“包管把他们后台老板揪出来。就连昨天晚上睡觉洗没洗脚都弄清楚。”
杜白虎赞同付友兰的态度,但很不满他带味道的说法。
别说了!赶紧的走吧。
付友兰弟兄两个在码头附近打探消息,少不得深入脚行,也进去打几日短工。
杜白虎一趟北上走了整整二十多日。回到松江时三个人聚到一起商量。
付友兰大致分说打听到的情况:“脚行的老大绰号四脚蛇,*他亲哥是给洋人管租界治安的督查,后台硬的很。四脚蛇靠他亲哥撑腰在码头开脚行,把其他家都赶走独家做包揽生意。平日里指使手下强拉货物,偷鸡摸狗,虽然也不是大奸大恶,坏事做的也不算少。不过碍于他亲哥的关系都得给他面子,让他一让。”
徐匡说道:“四脚蛇霸道,搬运货物必得找他的脚行力工。不能自己找人。就连自己搬自己东西也不行。就算自己搬了也需给他们交过街钱、搭肩钱、酒钱。摔破摔碎物件不赔,丢了东西也不认账。”
杜白虎想了又想,最后只得放弃。
“这人动不得。认了吧。”
这四脚蛇就差手里捧一个破碗,额头贴一副“奉旨乞讨”的招牌。哪里是兄弟几个能摸的屁股。
徐匡有些不甘心,问:“要不要套麻袋弄他一顿?”
杜白虎:“有什么用?没来由沾上腥。除非全部船东都一起摇旗喊不要四脚蛇包揽运货。否则这事情做不成!”
付友兰也没主意,除非换一个地点去装卸货物,不然总是躲不开受四脚蛇的盘剥。换一个码头,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出来个“三只眼”或者“五魁手”之类的货色。
这口气,先咽下去,不计较了。真的碰到什么摔碎不包赔,偷走不认账这样的烂事,可叫你们知道小爷的手段。
杜白虎把船上需要开销采买的事情列好清单交给付友兰、徐匡。另外委托他们问盛镇兄弟们那边也赊欠过来绸缎。利润么也分给他们一分。
“丝绸不愁卖,价格好。打底有两分利。海外的线路除了北上还可南下。只是南下的老水手得病没了,那边熟悉水路的人需要新招募两个过来。南下时日也要长一倍。获利应可再多上一分。”
出于商人对于信息差的敏感,杜白虎、陆平经常到托德的教堂搜刮新旧报纸。有些时候托德也会告诉他们教会的一些最新消息。在托德这里约翰牛的远东经济调查不算什么机密,有时候甚至还可看到旧年东印度公司的收支财报。当然陆平两个对这种就完全忽视了。
托德改不了的怪腔调说:“独白乎!到轰空去!在哪里娶南洋。”
托德认为东方帝国割让的港城必定会成为约翰牛最重要的前进基地。到港城去是最合乎理性逻辑的选择。
杜白虎:你猜我信不信。就算我信了,货源地也在江浙省。若港城重要,可以买地搭建大库房做货物中转。
托德很生气:你不懂经济。
陆平:托德你脱离教会成立商行吧,我们都参股你的公司。
托德挺动心的:窝也想做商行,只是教会的事情很多,拯救堕落的灵魂更重要……
爱信不信,东方帝国的人们对于宗教的执迷程度和世俗世界的实用观念使东方对于宗教从来都是开放、包容态度。这就是说,今天信佛的人可能会拜三清,信道的也可能改信基督,完全看风向,没有固定的轨迹。想要统一信仰是不可能的。像托德、斯图尔特这样抱着纯粹的目的为了真神而来传教,已经是很稀有且值得参观的品种。当然,来寻找托德牧师忏悔的大辫子确实也越来越多了。
陆平也说不出深刻的话,只能和托德摊手:上帝也需要金钱嘛。
托德笑:当然。不是上帝需要,是教会需要。
所以要让我们信仰上帝其实是要我们为教会募捐,说服更多的人信仰上帝。钱财是身外之物,给教会做经费,帮助黑暗世界的无神迷途羔羊们找到光明,沐浴圣恩。
阿门!
陆平和杜白虎整齐的给托德吃了一个白眼,吓得想上来汇报工作的教士缩着脑袋赶紧离开。黄皮猪居然胆敢蔑视上帝的使徒,牧师大人忘记带火枪了吗?
两个人完全不知道自己逃过了教士隐藏在心里突突乱射的火枪子弹。他们嘀咕商量着离开了教堂。
“港城得去。”
“谁去?”
“我们都得去。”
杜白虎咧咧嘴,没说话。
“刘教头说余老观主曾经劝他南下重洋,免遭崖山之难。如今余观主已经驾鹤西去,言犹在耳。”
“……我们天军信天父天兄。怎么你突然说起老道长来?”
陆平轻声回答:“洋人都觉得朝廷已成病猫,再不是康乾那时的大虫。就算是康乾复生也难以挽回局面。”
那倒是,东方帝国中的鸦片毒深入骨髓,已然病入膏肓。送IcU急救只能续命而已。杜白虎也觉得自己被说服了。有时候该信的就得信。
礼拜日,陆平也按常例参加松江府集合做弥撒。他提起三清观老观主的旧话,又讲了托德的见解。
赵永发出一声嗤笑:“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操心这些作甚。”
其他众人也觉得不必杞人忧天。刘继中默默的没有做声。当年余老观主确实曾经占卦,劝诫要继续南下重洋才可保命。只是事物总在不停发展和变化中,世事境迁,沧海桑田。也说不清这句谶语的爻变是非。那就从心就是了。
陆平认为应当下南洋,那么就争取下南洋。老道已经熄灭了叶落归根的念头。所有发愁的事情都已经消散,时候到了,自己只需要一口棺材,有徒弟掉两滴眼泪。
此生已无憾。
-
*公共租界巡捕房以老闸捕房为例,1889 年新捕房竣工后,配备有 19 名西捕,31 名印捕和 80 名华捕,还有可供关押 30 名华犯、10 名西犯、20 名乞丐的用房及马厩。其他捕房虽无 1890 年确切编制资料,但推测有一定数量的西捕、印捕和华捕,且捕房越大,巡捕人数越多。设置的职位有警务总监、督察员、副督察、巡官、巡长、巡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