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角落：太平天国往事 第116章 鸡蛋篮子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多云转阴有雨。

罗斯福先生自认也是聪明人，不然赵卢娜就选别人做丈夫了。聪明人的特征之一是说话效率很高，做事的效率也高。

一旦下了决定，罗斯福主导了接下去和老二、老四的谈话。赵卢娜只负责会议记录，做个小文书。

老四全程木头人。

罗斯福打算从南洋进口橡胶这种工业材料到脚盆鸡。对于东洋人来说，橡胶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这门生意罗斯福盯了一年多。最近听说有本土新兴公司想到南洋通商采购橡胶。罗斯福不能再做鸵鸟，被迫营业，着急忙慌的跳上台前。

新兴产业需要许多配套的原材料和机械加工、冶金制造方面的人才、技术引进和吸收。罗斯福先生对脚盆鸡的工业能力比较看好。这个民族的人学习热情、能力和纪律性都很高，有很团结、顽强的精神，给罗斯福很好的印象。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现实告诉罗斯福夫妇危险也许很近。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降临。知道有危险就不去做了吗？当然不是。商人们最擅长与虎谋皮，狼狈为奸，狐假虎威，守株待兔，鱼目混珠……在钢丝上跳舞也是一种惊心动魄的体验。人生在世，想要飞黄腾达的人多了，凭什么落到你头上？

罗斯福本打算找东洋当地的商行经营运路和货源。赵卢娜问他：被黑船从外洋打破国门，脚盆鸡朝野上下憎恨阿美利坚吗？这里不是阿美利坚。他们的商行可以直接从南洋采购橡胶，为什么还要让你经手，再付你一笔佣金？脚盆鸡国力日进，终有一天会摘下殖民地帽子。他们会报复和赶走我们吗？

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收获许多鬼鬼祟祟的果实。要垄断橡胶经销权，罗斯福打定主意找一家第三方中间势力进场搅局。这个第三方势力不能太强势，难以控制。主打一个稳字。

苟就苟一点。多少人是因为太精才输光赔完的。成为百万富翁是小概率事件。

找一家列强的商行，报价高，不合理费用名目很杂，想弄明白的难度就和法律文书复杂程度一样。这门生意也有被撬走的风险。

赵卢娜要回松江探亲，顺便到这个最大的东方殖民地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马仔。这就是罗斯福夫妇在轮船招商局进出的原因。

这个时代东方帝国有见识的精英们不是在实业救国，搞什么洋务运动，就是在北洋军衙门里，天子门前转悠。创造一个新生事物和破坏一个事物之间相比较，破坏掉容易的多。罗斯福夫妇碰到的精英们忧心国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里有心情搞鬼佬的钱。按照十年定律，大家赶紧找出路，有不详预感：再晚大炮又要顶到家门口！

出了轮船招商局，老四郁闷的捶了一把老二：“我这大当家的今日起让位给你。一定要把海船队做大做强，让罗斯福这厮高攀不起。”

老二回捶了老四一拳：“我又打不过你，让什么让？你做你的大当家，我只管商事和外事谈判。各不相干，两相得益。你看我傻？才不管船上那一大堆痞人屁事。”

老四转了一圈，回神骂老二：“所以你看我傻？我要是不交权，我杜白虎就是狗。”

老二斩钉截铁：“杜老四！你还是继续做大当家！狗什么的，看到了就下锅红烧。”

新周海船上权力交接的莫名其妙，一朵小碎浪花都没有看见。

虽然海船上的水手们都是些粗人，看到老四有意让老二站在上首，对两个人的排位交换心照不宣。

老二：……

也不好当众踢老四屁股，老二无可奈何接受了事实。总有一天还是换老四去做这个大当家。

能不能干？两人关起门来商量。罗斯福夫妇画饼能力堪称一流。*只要罗斯福商行从南洋发货，越洋电报发到松江。新周公司按照电报指令的具体发货数量派船去南洋接货，再送广崎。商船得利按照海里数，遇到天灾双方不赔。就是说船东不赔货，商行不付海运船费。

跑海船的风险还是比较高。

按照老四的惯常做事办法，大事需要问三个人再拿主意。老四对这套流程有谜之自信。理由？

第一个刘继中。入选理由，应验三次，无一失败。

第二个周生贵。入选理由，应验四次，两次失败。

第三个杜青荷。入选理由，应验五次，一次失败。

按照老二的想法，反而是愿意趁势大干一场的。看准了，撸起袖子上。

老东家的决断也未必就正确。你自己能给这三个人说明清楚情况吗？罗斯福夫妇能等你多久给他们回复？

老四是个爽快的，当机立断说：“你问过去首字圩对不对？一起去吧！周东家那边我来写个文书，你再看看。今日就到电报局去拍电报。”

“电报多少钱一个字？你还写文书！？”

“那不是有你把门的嘛。”

老二：……

兄弟俩回首字圩，顺道把托德也忽悠上船。托德想不上船的，自己说服自己：见一见老朋友刘道士。不出意外一回国再也见不到了。

所以说洋人也是普通人，也会念旧。像托德这样的朋友来一千个，一万个也不多。

三个人辗转坐船从松江到望镇，从望镇到盛镇，再从盛镇到首字圩。托德抱怨：“**什么时候帝国的自行车卖到东方来。”

托德第一次来首字圩。朋友见面分外高兴。

刘老道喷着口水打哈哈：“托德老盆友！”

托德张开双臂笑着招呼：“老刘好盆友！”

众人目瞪口呆，看这两人抱在一起互拍着背发出砰砰响动。

“啊哟！抱的太紧，松手松手……”刘老道毕竟还是要脸的。老脸难得红了。

托德上来情绪，满心都是离别愁苦。不表示表示以后没机会表达了。所以抱的格外卖力，刘老道喊了也没松开。

围观的人们吃瓜吃的分外香甜。啊，男人至死是少年。

幸亏刘老道正经中医科班的，又是大身量骨架。他这把年纪不是白活的。托德刚放下行李没多久，就被刘老道拉去地里干活。老道弄了个配方除虫害，用草灰、烟草叶、石灰、硫磺同研成粉末，水煮后制成药剂。拉着托德和一大帮大孩子一起用木板车装大桶除虫药剂到地头上，用水瓢细细的泼撒到水稻田间。

首字圩的人都一个德行，真不懂什么叫见外。

托德：你这么搞，我就不客气了。

白皮黄毛蓝眼睛的洋人，第一次来首字圩就下田干活。这标题怎么起合适？

震惊！稀有金发碧眼洋人竟奔盛镇首字圩，只为学习这项除虫技艺！

史无前例！首字圩水稻杀虫秘方引洋人前来探秘，背后真相惊人！

不可思议！首字圩藏何水稻杀虫 “神技”，洋人千里迢迢来求学！

……

搞得首字圩的年纪小的小孩子们干活玩耍也拉胯，心不在焉的。不能上去围观的啊？欢迎之后就没有然后了？

大嫂姑娘们一边搓洗衣服一边唠叨，养蚕的无心养蚕，纺纱织绸的无心纺织……

烧火的焦三虎扔多了引火柴，半天也没有起火。心思飘到爪哇国。

原来世上真有鬼佬嘿！

托德带来的视觉冲击如此之大，简直打破了首字圩的天。

所以下雨了。

托德唉声叹气：“老盆友，不是窝不想帮忙。老天说了窝们需要休息。”

没干过农活，就来体验一下生活。老天爷懂我！

刘老道一边往村里走一边问：“坐海船多久到你自己家？”

托德擦了一把汗水说：“苏伊士运河通航之后，五十天就可以回国。”

“刚好回家过圣诞节。”

“是啊！”

人老成精。托德很怀疑刘老道想和自己一起去约翰牛种地。

看老头的样子，说话中气十足，精神矍铄的状态非常好。他眼不花，耳不聋，又不驼背，腿脚更是灵便。除了皱纹多，牙少，头发还没全白。真是个健康的！

刘老道问：“阿美利坚的商人和你们国家的有没有什么区别？”

托德：“商人？一样的。这是一群最贪婪的人。为了金钱可以把心脏卖给魔鬼。”

对合法贩卖鸦片到东方帝国，托德保持着少数白人清醒的理智和正义感。商人都是一丘之貉。汉斯**火商连最先进的武器装备都卖给北洋军了，wtF还有什么好说？

“像托德一样的洋人在你们那里多，还是商人多？”

“当然是像窝这样的多。资本家总是一点点人。不过泥猛懂得的，出来的人都变了。人总是想要占有好多更多更好东西。”

虽然有纯粹的，一直没有变的。就是太少太少，凤毛麟角。

“契约和钱财两选一，商人要哪个？”

“非要选，商人选钱财。利益足够大，契约只是一张纸。”

刘老道悟了。他也没有避讳托德，让老二、老四来一起商量罗斯福的契约。

“你们有四条炮船，作用有限。大炮可保护几笔生意，保护不了商路。除非你们经营得法，得到洋人的信重，渐有更深的人情来往，契约才得履约。商人重利，利益绵延不断，可保契约。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风险和机遇并存呗！说了等于没说。刘教头的说法和架势还是赞成跟罗斯福合作的。

自己跑南洋，开拓一条航线，无本之木。有需求才有市场。拿下罗斯福这个稳定的客商，有的放矢。作为海商抓住跑南洋的基本盘，牌面上形势就变得明朗。

这个生意，做得。

知道了来龙去脉的旁观者托德也觉得这机会应该抓牢。当一只装鸡蛋的篮子，有什么不好！你不想？有的是篮子抢着要上去呢。你要是没这用处，人家都不带甩你一眼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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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报约在 19 世纪 50 年代开始传入中国。1871 年 4 月 18 日，丹麦大北公司在南京路 12 号设立报房，正式开通上海至香港的电报水线，6 月 3 日开始通报。1877 年，福建巡抚丁日昌奏准在台湾修建电报线，这是中国人自己修建、自己掌管的第一条电报线。1881 年 12 月 28 日，中国自主建设的第一条长途电报线路 —— 津沪电报线正式启用，天津、上海开始受理公众电报业务。

**自行车在中国的传入最早可追溯至清朝同治七年（1868 年）。当时上海首次由欧洲运来几辆自行车，这些自行车作为业余消遣的娱乐性代步工具，主要供富裕阶层和外国人使用。据《上海新报》记载，这些自行车需要骑行者两脚踮地引车而走，与现代自行车在结构和使用方式上存在显着差异。1885 年，“自行车及其零件” 第一次被列入 “五金杂货类” 输入上海，由上海的英商怡和、德商禅臣、法商礼康等洋行从事进口自行车代理销售，不过销量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