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角落：太平天国往事 第38章 盼头

雁声远过潇湘去，十二楼中月自明。

大晴天。

刘二代因为刘家和汪家有矛盾，天然的站边到枪船首领费金绶这边。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好吧这也是人之常情。就是不知道这位费金绶，新晋的协副将有没有心联合浔镇友军，联手做掉汪家了。

冲着汪家“盐枭”这个标签，光乌程黑市就急吼吼扫荡了数千支洋枪的手笔，好像这块骨头有点硬茬子。从哪边下口比较松？这啃骨头的事情，得问问狗。狗子们：你们做个人吧！你们两脚怪物主人的世界和宠物界搭边吗？

赵远龙觉得自己和费、汪、刘这种大家族也不搭边。他就是想，人家也不给梯子。这刘二代除了有点生理上的爱好，对于家族生意一向都是守口如瓶。这次估计刘家上下都乐见汪家碰到一个有力对手，等着看好戏呢！所以也不介意松松嘴，讲起这么个不小的事端。

闹吧！闹的越凶越好看。运气好的趁机还能捡捡现成便宜。就怕汪家还没准备好，费家就上来一巴掌拍废了汪家。这种家族事情得看两边身后靠山硬不硬。费家要是乐意找补，都能搭上李巡抚的线。这么看汪家在乌程呼风唤雨的和费家比差了一大截呢。不过凡事都没有绝对，汪家身后万一出来一尊大神级别的也说不准。现在就搬好板凳，坐看两边都搬出哪路神仙比比大小。

吃瓜群众的快乐永远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赵远龙可没工夫再吃瓜。领了新任务他就急着回乌程了。回去抄书！有话叫“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自己抄了好些书，也能构思一个新本子写写试试看？不说有兰陵笑笑生的文笔才华，至少房中之事烂熟于胸，洋洋洒洒也能写上一部百页的小作文。赵远龙对自己突然产生了信心。就这么办，天下文章一半抄。只要我再开发一些新项目，让男女主玩花一些。以我这淫词艳语丰富的程度，登上小黄书榜也是指日可待呀！

刘二代挽留了一下，就没坚持了。他的主要心思还在吃瓜上。再一个月就过年了。在这么寒冬料峭的时候来一场**滚烫的大戏，怎的一个爽字了得！哎，赵兄真是无趣，今日留下，为兄带你上怡翠院找一找春红、柳绿，平生烦恼管教烟消云散。

赵远龙走远的身子晃几晃，耳根发烫：刘兄啊人都走出去十丈远，你背后说的什么我听不见！

刘二代才不会做这种折损自己钱财，帮别人开心的事呢。他也就心里这么念叨，实际——什么也没说。所以他今天挺开心的。拿到了想看的抄本，转手卖给小弟还能赚个二两银子。运气好他识货，说不定能赚四两。买卖虽小，天天有可好？只要是赚钱的事，刘二代从来不嫌弃。今日吐槽那王八窝的汪家，借着赵兄的嘴巴说不定不用几天就能在乌程街头巷尾传为笑谈。大家一起围观汪家的大戏哈哈哈！

刘二代觉得这场戏有盼头，很值得期待。想到得意发出笑声来。他赶紧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左右观察。幸亏四周无人，家父教导：喜怒不形于色，上位者让人猜不透深浅。生意人就是规矩多。奈何自己非学不可。

非学不可的人还有老二。他得学一门外语。这事本轮不上老二，奈何黄文信给东家拍胸脯，“此人聪明颖悟，博闻强记。”

黄文信哪里了解老二？他喝了老四灌的**汤。老四答应黄文信转让传教士托德赠送的“开光神圣”十字架。条件就是举荐老二给他表哥。十字架这东西普通，被洋人开光之后就另说了。老四这个十字架正经是银子打的。托德对朋友挺大方送给了刘继中，然后就被老四捞走了。老四当时和假道士说了句：修真炼丹的戴这个用不上。就顺到他手了。

除此之外老四另外还加了一味猛料。等神医老道游方回来，给他求一副长久保持龙精虎猛的好药方。黄文信最近家庭不和，还不是因为人到中年力有不逮嘛。脸上挠的指甲印又挡不住。既然韭菜鹿鞭不顶事，那就只能上绝招。神医老道在周家那地位直追老祖宗，就差没有立个牌位供上。老四深谙人情世故，趁着老道神奇的余威还在，抓紧消费了一波。于是黄文信像模像样把老二找来盘问跟脚。

黄文信问完老二，就挺满意的。嗯。去年从平江兵祸逃难，中间投亲辗转许久来的乌程。有两个族里的表叔，一个就在曾家院子富贵园里谋生，还有一个货郎。社会关系挺简单的。关键是这小子确实机灵，会说话，何况还识字！是个人才。总之黄文信觉得老二很合适，值得他推荐。至于那个纯银十字架还有神医老道的秘方……瞎说，我黄文信纯粹因为爱才之心，可没掺杂什么个人私欲。

于是新周的东家周生贵就让老二上去书房问答。问完了，周生贵对老二也挺满意。不满意也不行，因为能用的人里没一个出挑的。自己家族、旁支里人丁凋零，再找不出一个本家亲戚能挑事。也好，自己培养一个吧。周生贵的意思要培养一个自己信的过的亲信，和洋人能够自由交流。这样他们办事更便捷。

总不能什么都指望洋人吧！他们所谓的契约精神可是很有限。在足够的利益面前，什么都是扯淡。

前车之鉴不远。

太平军就是被洋人和朝廷联合起来打残搞死的。太平军把洋人称为兄弟，拜的同一个上帝呢！你说以后谁敢信洋人？

新周要找一个身份清白又可信赖的人学外语？这事起因在于最近新周公司主攻方向，一个意想之外新的顾客。

怡和洋行的洋人派人来十六铺码头找新周公司管事的。黄文信就去怡和洋行和洋人亲切交流一番。

黄文信打听到这怡和洋行在华生意扩大，打算再外包分一些运输业务出来。可不是打瞌睡遇到枕头了？黄文信没晕，他不认识有种叫做馅饼的食物，所以还砸不到他。当场亲表弟就代替他的表哥答应了。东家就是自家亲表哥，还有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这泼天好事怎么能让它溜走？这机会要真的没了，得被唠叨一辈子。

黄文信从松江回来给表哥汇报，说话还卖关子。

“怡和洋行那可是租界里数得上名字的大商行。约翰牛家的。就是派了铁甲兵舰那个约翰牛。租界生意老老大格，每日码头进出的货莫老老了。表哥，我得向你请罪。当时我出来洋行以后才晓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周生贵的心跟猫爪子挠似的，坐立不安脱口问：“怎么做错了？你先说，有没有答应洋人啊！”

“当然是……答应了。”

周生贵气哼哼，这表弟玩什么心眼子，说话紧张兮兮的还大喘气。他终于长出一口气。答应了就好！

察言观色的黄文信暗落落笑着：“表哥啊，我考虑再三，这生意做得。对我们周家也是大好事嘛！所以脑子一热，就答应了。你看表弟我也不想代替表哥这个东家做主。只是当时情势所迫，得和洋人讲明白，当机立断拍板定下来嘛。所以你看这次表弟做错，论起来虽然算是知情不报，也还是情有可原的。就莫罚了吧？”

周生贵驭下的风格还是比较粗犷的。该放手的就放手了，什么该放手，什么不该放，他还是很稳的。至少现在对这个表弟黄文信周生贵表现出了足够的信任。

这次表弟也算是僭越了。结果是好的。那就好。

他哈哈笑着扶忙着低头作揖的表弟：“这次你有大功劳啊！错也谈不上错！答应的好啊！情势所迫，当机立断。做的好！只要是对新周公司有实际好处，大可为之！”

黄文信很自得这次爽快的拍板，却也明白自家表哥的城府。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表哥那意思他能摸得出来。错也是错了，结果好一切都好。要是结果不好，看他怎么摆出嘴脸。表哥只是个亲属关系，东家可只认钱财孔方兄。

生意人就是这么阴阳。

周生贵不满意这次黄文信的僭越，但是满意新周争取到的这一份蛋糕。蛋糕只有这么大，他生怕被别家抢先。抢生意这种事情见的多了。你没准备好？那就没这一口吃的！

刚演了一场的黄文信放下心来，心平气和默默等着周生贵发号施令。

周生贵拍了一巴掌书案：“抓紧时间，和洋人去签下租赁契约。”这种分蛋糕的事情越早落实越心安。文书契约嘛，只要双方得利一般都不会反悔。就算反悔了也得付出一点代价。反正洋人不毁约，新周为了信用的牌面也绝不毁约。

“这次我也去松江，去商讨这个契约。你和举荐的杜平也一起去那怡和洋行。”

黄文信忙不迭答应，想了想又说：“洋人的商行多，听坊间消息另有一家力丰洋行，也是约翰牛家的。这一家是全租界最大的洋行。要是能搭上力丰的线就真正可以赚到金山了。”

周生贵摇头：“太大的野猪就成精了。我们想吃肉的犯不着为吃一口肉丢性命。就算野猪只踩我们一脚也会伤筋动骨。不行的！等我们和怡和洋行做成了长久生意再说吧。日子可还有盼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