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角落：太平天国往事 第7章 华而不实

惯看秋月，一壶浊酒。

喜相逢，笑谈中。

周生贵的困惑没有延续多久。宿醉只是职场人压力释放的减压办法。职场人真正的不灭志向是提高自己的钞能力。如果不是？那就是在觉醒提高钞能力的路上！醒醒啊喂，上有老下有小，病病不起，上不起学，买不起房……中年人的心酸，多放几颗枸杞，也不够！还是忙着跑漕运衙门邀请他的财神爷看戏吧。多新鲜！太平已降，歌舞升平，怎么了？这可是主事官们克己勤勉，治下海晏河清才有的景象！我们百姓为欢庆战事终结，载歌载舞，题中应有之意嘛！

周生贵的马屁拍的响，也正当时。当然，主要还是猫儿想偷腥。这谁忍得住？漕运主官一听说有戏班，有好戏，有好旦角……有什么特么都无所谓了，赶紧的给安排上！多少日子没听戏品茶撒钱串子了，都开始怀疑起自己还是不是大清朝的一方主官。别说，府台衙门位置少，这位可是真的大爷。

终于！周生贵两眼辛酸，法令纹变明显，如愿以偿抱上了大粗腿，开始折腾起漕运船队和护船帮派。

戏班主扬眉吐气，后槽牙还是黄黑的老样子，如愿以偿在乌程府打开局面，承包了大户人家和官府老爷们的娱乐事业。

皆大欢喜。

什么一壶浊酒，浊酒能喝？上好酒，就上女儿红，十八年的！中午喝完下午喝，晚上喝了回家喝。真的喜相逢啊，回到家的周生贵都能找自己屋里人痛快喝上好几杯然后翻翻红被。哎，职场人翻身当老板，抖起来的同时，还是挺伤身的。

小郎中虽然不精于医道，也看出周生贵埋汰自己过份了。好言相劝他要注意调养身心，不可饮食无度，败光这幅身板。

周生贵长叹一声，“我的小郎中，我这是身不由己，生不如死！贵人扶你你甩脸？夫人熄灯你不上床？”

神特么笑笑就好，换你你笑的出来么，老板身体力行，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周生贵体力行不行，也就他自己家里人知道，小郎中知道。张问远、毛学旺手下这六个半大小子体力行不行？没人问。

练不死他们。

童子营可是干狠活的，别以为只管下后勤洗衣服做饭抬水挑军火。童子营也得上战场，平时主要操练杀人技。

平时多流汗，战场少流血。平时流血，战时保命。你比我狠，杀人不眨眼。我比你更狠，削不死你也咬死你。

战场上刀枪无眼，洋枪更是不讲理。要是你不机灵，跑的慢，杀不死敌人就只能等死。太平天国的兄妹们是善男信女，相信的就是死后上天堂。那还有什么好怕？

兄弟姐妹们虽不怕死，只怕死的没意义，够不到上天堂的门槛。这可真得表现，多杀几个清妖，杀够满世界的鬼怪妖魔。想以此身杀够本，只能苦练杀人技。

杜平这六个小鬼见多了生死，甚至手上都沾染过人血。少年英雄们已经成长起来。

戏班里职业翻筋斗的三个小子对武生这个角色简直嗤之以鼻。就这？看着热热闹闹，屁用没有。看这演的人还得先比划手势。真碰到了对手还讲究什么套路招式，瞎哔哔。弄死人有这么麻烦，打了三百回合没分出胜负？老虎都没有这体能。

闲着没事让张教头，哦不是，现在叫张班头练一练，分分钟让你怀疑人生。

教头们教的主攻方向都在上身，头、颈、胸腹、腰肋。你要打人下三路，除非对方胖残病。不然你扎人大腿一枪，对手最多瘸腿，还能蹦起来勒死你。

冷兵器时代的战场很残酷，往往一招分生死。一招没死的更残忍，疼的要死，还要忍着爬起来捅刀，多疼好一会儿还是被杀死。能活下来的除了勇武过人，急智善变，剩下的都是逃兵。

别笑，你不逃哪里有命？刀山火海可不认人。对手只要戳你眼珠子再连环戳胸口，你不死也变只会嚎的废人。

忠王喜欢洋人的洋枪洋炮，圣库多少金银财宝都给租界的黄毛，换了火枪火炮。可惜能拿的到热武器都是亲兵近卫，忠王的嫡系部队。普通的太平军手里只有冷兵器。

三个少年来戏台上客串，看着打的眼花缭乱，只是耍花枪。

童子营教头们教的杀人技讲究快准狠，配合默契，进退有度。三人成队，参考大名鼎鼎的三才阵。运转起来一人主攻，两人防守，再次第轮换位置。这里面大有讲究，攻有攻诀，守有守势，还需根据个人特点，结合体力分配做功防轮转。

千万别羡慕台上教的花拳绣腿，上战场打野屁用没有，弄的不巧一招就被秒了。

童子营的这帮少年虽然个个身材瘦小，力量欠佳，唯独心智成熟，坚定果敢能拼命。所以军师特地关照用战法对敌，沉着冷静绝不逞强斗勇，能团战绝不单挑。

老二和老四双战赵远龙失败，除了成人和少年体力、经验上的差别，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两个人比不上三人配合的圆转如意。

菜就多练！

本着练不死就往死里练的教训，平时流汗流血都不是事。这不是，曾家院子里的三位被张问远折磨到怀疑人生。哪次对打不是鼻青眼肿，皮开肉绽的下来。

班主偶尔看看他们排演，忍不住要骂着制止他们弄的头破血流。打斗越多越精彩，没让你们真下手啊！跌打药不要钱的啊？

班主虽然也想着武生撑场面，多翻跟头，讨个热闹彩头，可也遭不住半大小子造粮食。每天这么大消耗，班主的口袋掏出来都空了。翻来覆去检查过几遍，没有破洞啊！

班主痛并不快乐着，看到他们下意识撮牙花。啧，跟斗翻的真好……啧啧啧，吃的真多！嗨，早知道吃这么多，怎么也不让他们来！！

骑虎难下啊。投资了，见效了，还是觉得吧挺鸡肋的。这叫什么事儿？班主就挺冲动，想告诉张问远他养不起这三个好大儿。好想赶他们走怎么办！

张问远听到院门毛学旺三短一长敲门声，腾的站起来开门。毛学旺提着两只野兔，一个五颜六色尾巴的山鸡进门。

毛学旺一共抢到五只野兔，五只野鸡。

山里本来也不富裕，人少之后，野物没了天敌反而增加了。只是猎人竞争比较激烈，逮到多少全凭运气。更糟糕的是经常有人抢猎物。山里有山规，见者有份，那是打猎找猎物的时候。下山路上拦路要分猎物，什么鬼？你们帮着追了赶了还是一起围了。等在路上看到的人都有份，这还得了，回去就剩不下一两肉。

惯的他们！

毛学旺不给面子，眼红的路人上来扒拉他的猎物，好容易套到的两只兔子一只野鸡。这四个人专门在山脚捡便宜，欺负落单的猎人。

想当年毛氏三杰在安庆也是响当当，硬邦邦，没想到还来这么不开眼的东西挡道？

一打四，轻轻松松干倒三个跑了一个。就冲你们几招三脚猫的花拳也想虎口夺食，想屁吃！毛学旺还从他们手里夺过来三只野兔一只大竹鼠四只野鸡。

没错，黑吃黑！

也不看看我新剃头有几道疤，还敢上来找打！下次劳资组团来和你们玩玩。

毛学旺也怕节外生枝，本来紧赶慢赶走路，改成小跑着回乌程。这路不好走，再带着嘎啦头尾大几十来斤野物一路跑，累得喘成狗。

他运气还不错，上官道没多久搭上一辆回乌程的骡马车，给了车把式五个铜钱捎带回城。

毛学旺找望熙楼跑堂的老六出手里的野味。老六找的老板娘弟弟，这位采买出手阔绰，价格卖的好。换别人少卖三成钱。

卖掉三只兔，四只野鸡，搭上只送给采买的大主顾想吃的竹鼠，这竹鼠毛学旺没收钱。结个善缘嘛。主顾自己想吃，这人情得送。

这不是，主顾拍着胸毛，不是，拍胸脯保证以后野物都送望熙楼，价格绝对公道。有多少要多少。

得了，有这话，是不是可以倒一手？我特么在山脚赶走那些想屁吃的蟊贼，问山上下来的猎人采买野物。这不就不用这么费事？

找张教头打个商量，这买卖有的做，还得找帮手。不然有人眼红了也罩不住地面。除非手里有火枪。

毛学旺心里计较，提着留自己要吃的兔子和野鸡来曾家院子找张问远。

“可做，可不做。”张问远摸摸剃光的额角，还是觉得有点不习惯。

“可做，望熙楼只是说你自己捕到的野味卖给他。你收购就不是这么回事，物以稀为贵，收的多了望熙楼一家吃不下这么多货。乌程上望熙楼的人可不多。

“可不做，你要打探主家消息，又不能分身。顾这里就顾不到那里。野味今天有，明天没有，要有的时候老没有……新鲜劲过去了，主顾的生意照应不周到，也做不长久。”

毛学旺愣了愣，点头又摇头。“进山采买偶尔可以做，单凭运气，没有这么凑巧。这事难做。打听失散家人消息事关重大，不可因小失大。”

两个人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念头一放下，就打算炮制手里的野味。为了红烧还是烤着吃倒是争论起来。

班主乐呵呵的，“哟哟，等你们吃肉叫老哥一声，我带坛好酒上来。”

张问远拒绝，“老哥，我们不喝酒。”耐不住毛学旺嘴馋了，天条禁令丢到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