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橚的人已经傻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最亲爱的大哥来到开封,来到自己府上,却并不是为了看望他和叙兄弟之情,反而是为了向他问罪,为了惩罚他。
“大哥,您听我解释,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朱橚没想到,一向疼爱自己,颇为仁慈的大哥这次居然异常冷漠。一开口便是兴师问罪。
“你不需要说什么,我问你答,必须要说实话,倘若日后查出来你有所隐瞒或者是撒了谎,罪加一等!你明白吗!”
周王朱橚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只能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大哥,你问吧对你,我肯定不会说谎。”
朱标盯着他的眼睛,表情严肃地开口。
“你私会冯胜是真的吗?”
“是,可是冯胜是我岳父,我只是要去见他一面,款待一番,难道这也犯法么……”
“犯不犯法以后再说,这也不是我说的算的,这是皇上说的算的!我现在也不是你大哥,我是奉命调查的钦差大臣,太子殿下!你知道了吗?”
朱橚低下了头。
“好,我明白了,那太子殿下,您问吧!”
“那你有没有擅自射杀你府中的仪卫司校尉”
“有,不过大哥,这也是有原因的,因为那个仪卫司校尉公然顶撞我,我一时气愤,才用弓箭射杀了他。”
朱标依旧是满脸冷漠,很显然对他的理由不感冒。
“你什么理由都好,但是你擅自射杀朝廷官员,这就是事实。哪怕他是你府上的,你也要接受惩罚。那仪卫司校尉的尸首呢?”
“被我派人处理了,草草殓葬了。”
朱标看向李三思,“你一会跟人去查探一下那仪卫司校尉的尸首,记得,要记录详细一些,回到应天还得上报!”
李三思认真地点了点头,对于朱标交代的任务,他从来都是仔细得很。随后朱标又看向朱橚
“然后,你是不是还有用了国家驿站的车马,为自己运输东西。”
朱标这边问着,旁边还有专人负责记录。朱橚也有些不大乐意了,总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犯人,被审问着。他虽然也算文武双全,但是身为皇子的傲气仍然驾驭着他,不然也不会做出那么多荒诞不经的事。当然,这个荒诞不经是和朱标朱棣相比。这要是和老二干的那些事相比,那朱橚简直就是个乖孩子。
“大哥!您用得着像审犯人这样审我吗?还有专人负责记录。我知道,不管是你还是父皇都知道我做的那些事。可是我是谁啊?我是你的弟弟,父皇的皇子啊!整个大明都是父皇的,都是咱们老朱家的,我只不过用一些车马给自己运点东西,就要被指责一通吗?这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吧!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当今圣上的皇子,是大明的周王啊!”
朱标点了点头。
“对,你是父皇的皇子,更是大明的藩王,所以你才有一身的荣华富贵。但是平心而论,大明不是一个人的大明,他不只是老朱家的,也是天下人的。在我们享受了皇室特权的同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不说别的,你最起码要保境安民,治理好一方百姓,可是你呢?荒诞不经,不说保境安民,连最起码的奉公守法都做不到,你知不知道,这丢的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脸,还丢咱们老朱家的脸,丢皇室的脸!你以为父皇只是因为一点小事要略加惩处你么?你错了,这次是要让你真正地长一长记性!老五,你且记住,不说作为一个藩王,就算作为一个人而言,享受的前提也是不要妨碍到别人,这是最基本的善良,不求你万古流芳,只希望你能做个好人!”
朱标一番话慷慨激昂,直接给朱橚说熄火了。他万万没料到这个把他们一手带大,平日里宽容仁慈的大哥竟然会发这么大的火。因为从小到大,朱标都很疼他们,毕竟朱元璋常年征战,心思全在打仗上了,他们几个都是朱标一手教导的,这也就导致了朱标在他们心中的威望,仅次于朱元璋和马皇后。
可是今天,他这个仁慈的大哥居然发火了,朱橚是怎么也想不通。但是他不知道,朱标本身也承受着来自朱元璋的压力,这次可不仅仅是盘问处理他那么简单,更是朱元璋给朱标设置的考验。只有心性坚毅,赏罚分明,朱标才能顺利过关,也才能有以后。
“可是大哥,我干的这些事情确实都是些小错啊,都不算什么严重的错误的。明明都是犯错,二哥犯的错可比我严重多了,为什么光斥责我,不斥责他?”
只能说,朱樉的混蛋程度,在整个皇家都是传开了的。这也难怪朱橚生气,同样都是犯错,同样二哥也干了,你们为何偏偏揪着我不放?难道就因为我不是马皇后亲生的,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么?一想到这里,朱橚的心中更是一阵郁闷,一种愤懑和嫉妒的情绪涌上心头。
但是他没想到,朱标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
“不要在犯错这件事情上互相攀比,因为不是谁犯的错误轻就值得骄傲。老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二哥所种下的恶果,自然要由他自己去承担。但是我希望你明白,爱之深,责之切。父皇越是对你责备至深,对你的期望也就越高啊!你可别忘了,你一开始的封号,可是吴王啊!”
确实,朱橚不仅喜欢读书,在军事上也学习过。而且他生得高大伟岸,模样俊俏。朱元璋一开始对他寄予了很高的厚望,甚至将自己过去的封号吴王也给了他,后来因觉得不妥,怕其他儿子猜忌多疑,才给他改成了周王。只是朱橚的封地在开封,正是中原腹地,不容易有战事,所以他才没展现出自己的军事天赋。但是同样都是朱元璋的儿子,谁又肯承认自己不如其他兄弟呢?
想到这里,朱橚长长地叹了口气。
“大哥,你继续问吧,我照实回答就是了。”
见朱橚冷静了下来,朱标也点了点头。朱橚当然不是笨人,笨人也写不出传世巨作。朱标这次对他声色俱厉,只是希望能让他明白一些道理罢了。
“老五,我问你,你可曾把人家生员,一个叫颜钝的人。他已经订婚的妻子娶回来当小妾了?”
这件事,是最让朱元璋震怒的。毕竟这说到底也是强娶民女,抢了人家老婆。而且娶的还是一名生员的妻子。这在读书人的心中,无疑是一种屈辱。以后他老朱家在读书人的笔下,讨得什么好了。而朱元璋本身就非常重视人才,尤其是民间学子。但是自己无论如何抚慰读书人,也经不住这抢人媳妇啊!
“是!我对那女子一见钟情。然后便给了她们家聘礼,让她们取消了与颜钝的婚约。”
朱橚这次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供认不讳,也没有再找什么理由。毕竟朱标已经教训过他一顿了,他也算心知肚明。
“只有利诱么?就没有用权力,威逼人家什么的?”朱标直直地看着他。
朱橚低下了头,长叹了一口气才回答道。
“可能,也有一些吧……那颜钝知道是我看上了他的未婚妻,也来闹过几次,被护卫赶走了。后来我也差人去送礼物跟金银给他,但是他也有几分傲气,说什么也不肯收下。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但是没想到他会捅到父皇面前去。说到底,也是我小看了他这个读书人。”
朱标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吩咐记录的人如实记述下来。随后看向朱橚。
“不管怎么说,你强娶人家已经订婚的未婚妻就是有错在先。这种事情就别抱有侥幸心理了,无论人家捅没捅到父皇面前,说到底,都是你做的不对!”
朱橚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一见钟情,我们是真爱的理由。毕竟就像朱标说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无论你朱橚有什么样的理由,你抢了人家未过门的老婆就是不争的事实。
“然后,然后还有让囚犯到你府上使唤?不是,老五啊!你偌大一个周王府,难道就已经缺人手缺到这个地步了么?竟然能干出这么不合礼法,离经叛道的事情?囚犯当家丁难道是更刺激么?”
这次朱橚倒是红着脸为自己辩解几句。
“这都是我的妻妾们想看看囚犯什么样,所以我才把囚徒弄回府里。让她们看看来着……倒是没敢弄出什么乱子。”
“你已经弄出很大的乱子了,居然为了女人,敢做出这样的事!真有你的!还有最后一条,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没有得到父皇恩准的情况下,离开封地,带着妻妾去了凤阳!”
这次,朱橚倒是肉眼可见的慌张。
“大哥……这……父皇连这事都知道了?我……我只是带着妻妾们去游玩了一趟,她们说想看看,咱老朱家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想祭拜一下先人,我就……咱爹真知道这事儿了?”
“我是带着皇上旨意来的,你说他知不知道?”
朱橚只觉得自己的天塌了,一屁股便坐到了地上,可能……应该是瘫倒在了地上。
“完了……这下……可真的是全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