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郑士元和韩宜可从定远回到应天,也将朱桓和朱六九带了回来,哦,不对。朱六九应该是自己跟着来的,不算公费。同样回到应天的,还有锦衣卫下属的两个探子。
“多少!这小子贪污了八十万两白银!我滴乖乖,这定远一年能不能有八十万两。”
郑士元跪在地上,回着朱元璋的话。
“不仅如此,定远的苛捐杂税令人发指,听说卖个鸡蛋也收税,甚至生孩子还得交税。”
朱元璋背过手,在大殿之中来回踱步。
“朕倒是知道他不是个当官的料,本来也只是想让他有个地方呆着,有份俸禄拿,可是咱万万没想到,他这官当得有出息啊,比前任的涂俊才都狠!那陈氏所讲强抢民女,杀人放火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郑士元露出了满面愁容,左右为难,最后还是身为御史的信念鼓舞了他。
“确有此事,人证物证都已经掌握了,朱桓不仅强抢了陈氏的儿媳妇,打了陈氏的儿子,而且夜里还派人去把他们家给烧了,他的手下已经招供了。而且,我们在定远县衙和朱桓的家里发现了大量的女子,都是当地的民女,被他强掳去的,最小的只有……”
朱元璋一摆手,“说吧,咱现在已经都能接受了,还气不死!”
郑士元跪倒在地,“最小的只有八岁……”
“嘭!”
朱元璋的御用青花瓷茶杯被他扔在地上摔倒粉碎。
“畜生啊!真是畜生!咱身边咋就能出这些畜生呢?朱桓审了没有?他认罪没有?”
郑士元无奈苦笑。
“不管谁问话他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然后他爹还一直在旁阻挠,只好先把他带回应天来,请皇上定夺。”
“马上交给刑部,三堂会审,让这小子把自己干的那些事都抖落干净了。”
“是……”
朱元璋在龙椅上长叹一口气。
“不行真派钦天监的人去定远看看风水吧……”
朱桓转眼来到刑部,但是却没戴刑具,大摇大摆地来到堂前,完全无视了面前的刑部尚书,刑部侍郎等人。
“来人啊,还不给小爷上张凳子!”朱桓一副臭大爷的派头。
刑部尚书一拍惊堂木。
“大胆朱桓!身为罪犯,见到本官,凭何不跪!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罪?”
朱桓咧了咧嘴,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知道,不就是抢了几个女子,烧了几间民房,捞了点钱嘛,那又怎样?”
刑部尚书气的牙根痒痒。
“来人!给我上大刑伺候!”
朱桓一掏耳朵,冷哼一声。
“我看谁敢!我乃当今皇上侄子,皇上说待我如待亲生儿子一般,允许我叫父亲,凭你们这帮人审小爷,我怕你们审不动!”
刑部尚书显然是个硬茬,没给朱桓好脸色。
“法典面前众人平等,就算你是皇亲国戚,我也审得起你,来人!用刑!”
“我看谁敢!”
朱桓眼睛一瞪,从怀中掏出一个金冠。
“你们给我看好了,这可是当今皇上的金冠,洪武初年,皇上赏赐给我们家了,珍珠还在上面呢,见此冠如见当今皇上,你们居然敢不拜,还想对我用刑,这天下还是不是大明的天下,莫非你们要造反不成?”
朱桓手捧着金冠,如同捧着第二条命一般,刑部侍郎看着刑部尚书,无奈发问。
“尚书大人,这里数你官最大,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刑部尚书憋了一肚子的气,但是又无可奈何,谁让人家背景硬呢。
“跪吧,不跪咋办?咱皇上是个啥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他和皇亲国戚大不敬可不是个小罪名,真怪罪下来,你我乌纱帽不保事小,万一满门抄斩怎么办?大丈夫能屈能伸,先跪吧,等一会找其他人来审理,这个案子你我怕是真审不动。”
朱桓捧着金冠,看着眼前的各大官员跪倒在地,得意至极,蔑视地看着跪倒在地的官员,发出刺耳的嘲讽。
“早就说了你们审不动小爷,你们官做得再大不也还是老朱家的臣子么?只是我们家的一条狗罢了……”
刑部尚书众人紧咬着牙关。
“他奶奶的,这小子太他妈不要脸了,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得把他收拾了。”
刑部侍郎一惊,“大人,难道你要对他用刑?你不怕满门抄斩么?果然还是尚书大人境界高啊,您这种为了公平正义舍生忘死的境界真是我等学习的楷模,大人您吩咐吧,只要您开口,我们都敢上!”
刑部尚书脸一扭,“上个屁大刑,我是说去找人审他,找个比他背景更硬的人,就不信收拾不了他。”
刑部侍郎一撇嘴,感觉胸中的钦佩之情顿时烟消云散。
“那您找谁?皇上对这个案子的态度很暧昧,现在也不能定夺,要不然还用你我,皇上自己就审理了。你要是找一般的官员,他们也奈何不了他,你要是找皇亲国戚,人家不还是向着自己人,很难做到公平公正啊。”
尚书大人冷哼一声。
“看着吧,我这就去找太子大人去,他一向以仁德机智闻名,肯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刑部侍郎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快去东宫请太子殿下!”
尚书大人给了他一脚。
“小点声……”
随后刑部尚书站起,看着朱桓。
“给这位大人上凳子,您先休息一下,我们和上边通报一下,看看您这个案子怎么处理。”
朱桓满脸不屑。
“你就是找天王老子来又怎样?”
刑部尚书没有再和他逞口舌之快,而是去东宫搬救兵去了。
不多时候,朱标便从东宫赶来,但是没有穿太子常服,而是将自己当年去商州的官服找了出来,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一干人等虽然不解,但是也没敢多问,毕竟刚才朱标一句没有出息,就赏了每人一个脑瓜崩。
“堂下何人啊?”朱标坐到了主座上。
“连小爷你都不认识,还好意思来审我?”
朱桓满脸鄙夷,其实他也不认识朱标,当年老朱和一帮子穷亲戚会面的时候,朱标因为不喜欢这种忆苦思甜的场合,也不想和这帮亲戚打交道所以没有去,导致今日,朱桓一口一个皇上的侄儿,却不认得堂上的人就是当今皇太子。
“本官还能不认得你?你不是皇上的侄子朱桓嘛,听说你这人干尽了坏事,所以本官亲自来审讯你,别看你是皇亲国戚,本官事先告诉你,我乃人送外号铁面无私小青天,绝对不会让你逃过法律的惩罚。”
朱桓看着朱标身上的三品孔雀官服不以为然,随后又祭出了法宝,朱元璋的金冠。
“老子就是不说怎么滴?那一帮一品二品的官老子都不怕,还能怕你这小小的三品官?只要这皇上的金冠在我手里,谁也拿不了我怎么样?”
朱标嘴角弯曲了一个弧度,随后又装得异常严肃。
“我跟随皇上多年,倒从来没有听说过皇上用自己的金冠赏人,我看你那金冠八成是自己仿造的吧!”
朱桓瞪大了眼。
“怎么可能?这金冠是洪武初年皇上赏给我的,你识不识货,这上面的大珍珠还在呢?怎么可能是假的?”
朱标眉头一皱,“是真是假本官自有定论,待本官细细察看,不过本官事先告诉你,如果是伪造的,你麻烦可就大了!”
朱桓也上了脾气,“这是皇上亲手赐给我的,还能有假?你自己看!”
尚书大人接过金冠递给了朱标,朱标细细端详着,把玩着。
“确实是真的,这用料和做工都是御用的,果然是皇上自己的金冠赏赐给他了。”
朱桓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怎么样,只要我有金冠,你们就奈何不了我!”
朱标回头看向尚书大人,“按照大明律,这人该上什么大刑。”
“依照大明律令,咆哮公堂,应该先打五十大板。只是他有皇上的金冠咱们打不得啊。”
朱桓得意一笑,“没错!这金冠就如皇上亲临,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动我!”
朱标面无表情,“哦,那就先来五十大板吧!”
朱桓一听急了,“你敢!我有皇上御赐金冠!”随即准备出法宝,只是这孩子掏了半天没掏出来。
“皇上金冠在这又不在你手里,皇上亲临,皇上搁这看着呢,那该打也得打,来人,打吧!”
朱标此时将金冠摆在自己案桌上,朱桓才明白自己被阴了一手。但是此时已经晚了,两名壮硕的差役已经拿着板子上前,把朱桓按在凳子上。
“小杂种,你敢!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一个手指头你一定会后悔的!”
“打!”随着朱标一声令下,筹子被扔在了地上,板子和朱桓的屁股发生了亲密的接触。
“小杂种!你等着!皇上不会放过你的!”朱桓也是好样的,打着板子还能喷垃圾话。
“没事,他平日里也没少揍我,继续打!”
“啊……我可是皇上的侄子,皇上收我为义子!你这个小杂种你怎么敢……”
朱标冷笑一声。
“他收你为义子,可是我是他亲儿子,你说咱俩谁近?继续打!”
朱桓此时已经惊得连叫出声都忘了,尚书大人也是好心,不忍他白挨一顿揍。
“这位是当今皇上大儿子,太子朱标殿下……”
朱桓终究是低下了骄傲的头颅,开始求饶。
“太子殿下……咱们可是亲戚啊……这么算我还是你堂哥呢……你饶了我吧……”
朱标挠了挠头,“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一开始桀骜不驯的样子,不过你说的也对,那现在开始算另一件事,你一口一个小杂种叫的很爽啊,刑部尚书!按照大明律令,辱骂当今太子和皇上该当何罪?”
刑部尚书咽了口口水,一字一顿地说。
“其罪当诛……”
朱标露出和善的笑容,“你也说了,咱是亲戚,我得照顾你啊,这样吧,先不用杀头,再给我来五十板子!”
朱桓此时已经叫不出声了,屁股已经血肉模糊,正在差役准备继续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喊。
“杖下留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