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成功送走这两个不速之客之后,夏红英终于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一片宽敞的空间。
可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刚刚被老太太占据的座位时,却不由得眉头紧皱。
原来,那里放着一个粗布制成的绿色包袱,不仅外观破旧不堪,而且隐约还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奇怪味道。
夏红英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异味,于是想也不想,伸手就把那个包袱掂了起来,然后用力朝着老太太所在的方向扔了过去。
“哎呀呀,你可千万别给我摔坏了啊!你这个胖乎乎的小丫头片子,怎么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对老人家如此无礼......”
老太太一边气急败坏地叫嚷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飞过来的包袱,那里面可是有她装好的罐头,这还是找队长硬磨着借来的,她还等着路上吃呢,可不能摔坏了……
那老太太感受到了夏红英的果断,还有那扯人时的超大力气,她气焰顿时矮了几分,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一直在那里嘀嘀咕咕……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儿子刚刚晋升为连长,只是最基层的官,本来在那个部队还不符合随军分房的条件,但她死缠烂打,厚着脸皮找生产队长开了介绍信,这就带着孙子去享福了……
夏红英压根就没搭理她,仿佛对方只是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一般,你再赶来,我就拍死你!
只见她不慌不忙地将自己的背包重新放置回座位一侧,动作轻盈而又优雅,随后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
她那眼神之中透露出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漠与淡然,宛如冬日里的寒冰,让人望而生畏。
仅仅是这一个眼神,就让周围那些原本还想多嘴或者试图插手的人们瞬间噤若寒蝉,再也不敢轻易去招惹这位看似柔弱却实则强硬无比的女子。
那位大妈见夏红英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很快她便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只见她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用双手使劲拍打起自己的大腿来,并扯着嗓子干嚎道:
“哎呀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我辛辛苦苦带着孩子千里迢迢去部队探亲,结果连个座位儿都要被别人给抢走喽!这往后的日子可叫我们娘俩怎么活哟!”
她们可是没有座位的,本来就是临时开来的介绍信,硬靠着军属这层身份爬上了这列知青专列,压根就没有她们的位置,只是列车员还没来得及安排,她们就自己争取上了……
随着大妈的哭闹声响起,那个一直跟在她身旁的小孩子显然被吓到了。
小家伙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嘴巴一张,“哇” 的一声大哭起来。
那尖锐刺耳的哭声如同魔音贯耳一般,在整个车厢内不停地回荡着。
其他乘客们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哭喊声,纷纷转过头来侧目观望,脸上露出或惊讶、或同情、或厌烦的表情。
此时,车厢里弥漫着一股闷热又混杂着汗味的气息,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上蒙着的薄灰,洒下几缕昏黄的光线,尘埃在光柱里肆意飞舞,原本热闹欢快的氛围一下子被搅得乌烟瘴气。
附近座位有几个心软的女知青忍不住劝夏红英:
“姑娘,咱们都是知青,要到农村奉献力量建设伟大祖国的,可是有着崇高的目标理想,今天,要不你先让让,大妈带着孩子也不容易的,况且还是军属……”
夏红英冷哼一声:“要我站一路吗?她不容易,谁容易?凭啥我的座说让就让。你道德高尚,你建设祖国,你来让吧……”
那几个知青被噎了一下,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再多嘴。
狭窄的过道边,知青们的行李七零八落堆着,因为是下乡的缘故,很多人都是带了好多东西,堪比搬家了。
此时,几个破旧的帆布包还被大妈哭闹时踢翻,里面的衣物、书本散落了一地,更添几分凌乱。
就在这时,列车员听到动静匆匆赶了过来,是个年轻小伙,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大妈就抢先哭诉:
“同志啊,你可得给我做主,这姑娘欺负我老太婆,非要把我从座上撵起来。”
夏红英不慌不忙,掏出车票递过去:
“列车员同志,你瞅瞅,这座位号清清楚楚是我的,我刚去放个东西,回来就被占了,还被倒打一耙。”
列车员接过车票一看,脸色一沉,对着大妈说道:“大妈,这确实是人家姑娘的座,您不能这么不讲理,赶紧起来吧。”
大妈一听,耍赖的招数不灵了,立马换了副嘴脸,一边慢悠悠起身,一边还碎碎念:“哼,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都不懂得尊老,我可是军属的。”
夏红英没搭理她,安然坐回座位。她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上眼,听着车轮有节奏地哐当哐当响,好似在给这乱糟糟的车厢打着节拍。
车窗外,广袤的田野呼啸而过,绿浪翻涌的庄稼地在微风中起伏,远方山峦连绵,像是大地隆起的脊梁,于朦胧的热气里若隐若现。
经这一折腾,车厢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不过知青们本就是青春热血的年纪,没过多久,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又有人轻声哼唱那些熟悉的革命歌曲,慢慢的,大家跟着合唱起来。
“太阳最红,**最亲;
您的光辉思想永远照我心;
春风最暖,**最亲;
您的光辉思想永远指航程……”
歌声如同一股清新的风,吹散了方才的烦闷与杂乱,暖黄的光线此刻也变得柔和起来,似是给这合唱铺上了一层温情的底色,大家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要把下乡这一路的旅程,用热情和希望点亮。
夏红英也跟着哼起歌来,目光望向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心中对即将抵达的陌生乡村,涌起一丝既忐忑又期待的复杂情绪。
而大妈呢,被列车员带着安排了一个座位,还在那里小声嘀咕着什么……
可周围人都当没听见,全身心沉浸在这充满朝气的歌声里,那几个满脸愁容的知青,神色似乎也舒缓了几分,跟着旋律轻轻晃着身子,仿佛在这激昂的曲调中,汲取到了面对未知新生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