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澜 第五十七回 血与剑

细雨绵绵，轻柔地拂过霸王庄的屋脊，细致地清洗着建筑缝隙间的尘埃。此时刘无光的宅邸在这雨幕的笼罩下显得静谧，耳边唯有雨珠轻击瓦檐的悦耳旋律，悠悠回响。

项英杰踏着湿润的石板路，穿梭于院落间，见四周空寂无人，不仅让心生疑惑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抬头仰望灰蒙蒙的天际，只见雨帘中，几只渡鸦盘旋翱翔，它们黑亮的羽翼在雨水的映衬下更显深邃，仿佛承载着某种寓意。

不过项英杰没有过多去理会，他径直走向刘无光的居所，步入屋内堂厅。这里一片漆黑，仅有窗外微弱的光线勉强穿透雨幕，洒下斑驳的光影。

项英杰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沿着墙壁缓缓前行，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谨慎。当他来到里屋时，却发现这里除了简单的床铺和一些卧室的装饰外，并无任何异样之处，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凡而普通。

项英杰并未放弃，他蹲下身子，仔细地审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这时，项英杰的注意力被地板上的纹路所吸引——原本那些缝隙排列得整整齐齐，但在桌子下方的某一处，却显得尤为特殊，缝隙弯曲又不失凌乱，似乎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决定尝试移动那张桌子，但却发现桌子已经被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上，纹丝不动。

就在项英杰一筹莫展之际，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桌子上的那茶壶和茶杯上，茶壶和茶杯整齐地放在桌面上，不过那茶壶倒是没什么异常，反倒是那茶杯却也固定在桌子正中央，无论怎么使劲都无法拿起来。

项英杰拿起茶壶闻了闻里面的茶香，想起了唐义所说刘无光正是以毒茶杀害的项武，在脑海中迅速思考一番后，他便毫不犹豫地将剩余的茶水缓缓倒入中央茶杯中。只见茶水并未如常留在杯内，而是通过底部的一个隐蔽小孔，悄无声息地流入了桌子内部。

紧接着，一阵轻微的“咔嚓”声从桌子内部传来，仿佛是某种机关被触发的声音。项英杰屏息以待，只见整个桌子开始顺着那非同一般的地板缝隙缓缓地转动起来，向一旁移动，渐渐露出了一条通往地下的密道。

项英杰喜出望外，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果然没有找错地方，于是毫不犹豫地朝着密道深处走去。随着他的脚步落下，一幕幕令人震惊的景象逐渐展现在他的眼前。

走下密道后，项英杰首先踏入的是一间阴冷潮湿的密室。这里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水晶，为这昏暗的空间提供了一丝光明。

密室两边摆放着药台、药斗和丹炉等物品，而那药斗上不仅堆放着各色草药毒虫，还有瓶瓶罐罐的珍品，透露着一丝诡异的气息。

项英杰在震惊之余，继续深入探索密室。很快，他便来到了一座水池前，那水池中的景象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池水被一片鲜红侵染，上面竟然飘着一张人皮，长相酷似刘无光，还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就在这时，池中又浮上来了几具尸体，死者竟是穿着庄中守卫的服饰。

项英杰冷汗直冒，还未来得及缓过神来，池中突然跳出一条粗长白蛇，扑面而来。那蛇身主色为白，却有黑纹相间，鳞片透亮，眼黄牙尖，露出一副凶相。

项英杰本就被眼前的恐怖景象所震撼，没能及时躲开白蛇的攻击。他用手臂抵挡，却被白蛇深深咬了一口。

白蛇松口后，迅速转身钻回池中，而项英杰的手臂上已经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牙印，伤口上也不断流出黑血。紧接着，他仿佛要晕厥过去一般，但仍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感，朝着密道外跑去，企图向众人告知密室中的惊人发现。

出了密道后，项英杰踉踉跄跄地来到刘无光屋中的大堂内。然而，他惊讶地发现一群守卫已经站满了这里，他们各持刀剑长枪，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同时伴随着阵阵萧声。

就在这时，一把银枪从门外被丢了进来，摔在他的身前发出清脆的响声。项英杰一看，竟是自己的那把凤鸣枪，只是上面沾满了鲜血。紧接着，一身腐烂、形容枯槁的刘无光也走了进来，伴随着沙哑的笑声。

项英杰一时认不出这是刘无光，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

刘无光发出咯咯的讥笑：“项少爷，这就认不出我了？你在我房中查出什么啦？” 。

项英杰一听，瞳孔放大，终于认出了刘无光：“是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我父亲他们呢？！”。

刘无光目中无人地嘲讽道：“项少爷，你先担心你自己吧。那一支凤鸣枪上可都是你们项家的血啊” 。

此话一出，项英杰整个人愣住了。他跪在凤鸣枪前，双手颤抖着握住那把沾满亲人鲜血的武器：“你...你都干了什么....”。

刘无光得意洋洋地看着项英杰，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冷笑道：“哼哼，项少爷，你非要参和唐义之事，这可怪不得我！那些陪同你们而来的项家人，都是因为你们父子而死！” 。

说完，项英杰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和愤怒之中，他抓起凤鸣枪，忍着剧烈的眩晕感指着刘无光道：“刘无光！我要让你偿命！”。

说时迟，那时快，项英杰手中的凤鸣枪挥出一道白光，宛如飞舞的凤凰，直冲刘无光而去。

刘无光冷哼一声，四周的守卫们突然挡到了他的身前。项英杰见状咬紧牙关，已顾不得这么多，他抬枪横扫而去，只见一阵狂风袭来，那些守卫们被冲得四处飞散。

可被刘无光蛊惑的守卫们已然如行尸走肉，他们一波一波地涌向项英杰。而项英杰利用灵活的身法，挥动着长枪巧妙地在守卫之间穿梭，每一次挥枪都力求精准，尽量不让自己陷入苦战。

凤鸣枪的速度愈来愈快，项英杰的每一个动作都如同行云流水，枪尖所过之处，气流涌动，仿佛真有凤凰展翅，将那些守卫们一一击退。他的身姿犹如银色闪电，令人目不暇接。

随着战斗的激烈进行，项英杰的体力如同沙漏中的细沙，一点一滴地流逝。他此刻汗水如雨，浸湿了衣衫，脸色苍白如纸，同时脑中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汹涌，显然是体内蛇毒已经进一步扩散。

尽管如此，项英杰的脚步从未停歇，他咬紧牙关，强忍着疲惫与痛苦。继续挥动凤鸣枪反击。

然而上天似乎并不眷顾这位风中之烛的勇士。一把锋利的刀从背后悄无声息地袭来，项英杰因蛇毒的侵蚀，反应略逊一筹，只觉背部一阵剧痛，一道深深的伤痕赫然在目。紧接着，一名守卫趁势而上，长枪如毒蛇般捅进了他的腹部，强大的力量将他推撞至墙，鲜血瞬时染红了衣襟。

还未等项英杰从这一连串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更多的长枪如雨点般落下，无情地穿透了他的身体。他仿佛成了风暴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可能被巨浪吞噬。

刘无光站在不远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项英杰强忍着剧痛，抬头望向刘无光，眼中布满了血丝，那是愤怒与不甘的火焰在燃烧。他大吼一声，体内的内力如同火山爆发般汹涌而出，震开了身前的守卫，他们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七零八落地倒地不起。

此时的项英杰身上插满了长枪，踉踉跄跄地走向刘无光，生命仿佛在这每一步脚印下消逝。在来到刘无光面前后，他终于体力不支地跪倒在地，双手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躯。

整个大堂之上，已是一片狼藉，横七竖八的守卫如同破败的木偶散落一地。刘无光看着跪倒在地的项英杰身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哼，竟然凭一人之力便解决了这么多人，不亏是楚霸王的后人，果然厉害”。

没见回应，刘无光心中生疑，俯身欲进一步羞辱，却只见项英杰低着头，双手紧握那把沾满鲜血的凤鸣枪，鲜血如细雨般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沉重的滴答声。他的双眼已紧紧闭上，仿佛沉睡，又似永别，再无丝毫动静。

刘无光心中一惊，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本想伸手去拿那把凤鸣枪，却发现枪身已被项英杰的手紧紧握住，如同生死相依的同伴，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愿分离。

在刘无光宅邸的牢房中，唐义正闭眼打坐着，这几日下来，他总是趁着闲暇之余凝神静气，意念化形，意图参透这【天机功】以及 《天机剑法》的余下招式。

此刻唐义在脑海中苦思冥想，他仿佛又回到了金鹗山天机子所困的那崖洞中，只听见水流声穿在耳边，一股清气传来。

唐义先是运练【天机功】，内力起伏于心间丹田，仿佛天地之气融入体内，那洞壁突然刻上一行字：

“天机深邃，心随意动，剑随念行，万物皆为我”。

这行字随着唐义的目光触及，它们竟似活了过来，缓缓流入他的心神之中。

唐义继续闭目凝神，按照心中所悟，引导着内力在体内流转，每经过一个穴位，都仿佛有细微的天地灵气被吸纳进来，与他的内力融为一体。

随着功法的深入运行，唐义的心境逐渐与天地相融，那心中意念如同脱缰的野马，肆意驰骋于无垠的想象之中。紧接着，他开始尝试将内心深处的意念凝聚，那一刻，仿佛自己与万物同生，甚至化为万物。

此刻在唐义的脑海中，景象变幻莫测，他先是置身于广袤的平野之中，与虫兽齐鸣。随后他又潜入深海之下，在波澜中与鱼虾共舞。紧接着，他振翅高飞，穿越云层，窥得宇宙之机密，感受那浩瀚无垠的星空。

一顿冥想过后，唐义只觉心神宁静，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涌上心头，仿佛拨开了重重迷雾，对【天机功】的理解又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他再次闭上眼睛，心神回归到那虚拟的水洞中，周遭的环境在脑海中清晰可现。

唐义伸出手，轻松地抓起了那把由意念化形而来的龙蛇剑，剑身轻盈，仿佛与他的手心有着某种联系。

随着唐义轻轻一挥，剑法自然而然地流淌而出，比之以往更加轻盈流畅，剑也变得异常顺手，仿佛与他融为了一体。正当他沉浸在剑法的玄妙之中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位老道。

那老道身着道袍，仙气飘飘，面容虽模糊不可辨，但那股超凡脱俗的气质却让人心生敬畏。他手中也拿着一把与唐义手中一模一样的龙蛇剑，一只手优雅地搭在身后，朝着唐义看来。

唐义心中一惊，暗自揣测：此人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天机子”？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难道是神仙显灵，来点化我吗？

还没等唐义想明白这一切，“天机子”已经快步上前，剑锋直指而来。唐义心中一凛，连忙凝神应对，他紧握龙蛇剑，迎上了“天机子”的攻击，两人在脑海中展开了一场无声却激烈的剑术较量。

那“天机子”的剑法之快，犹如电光火石，变幻莫测，每一次出剑都似乎违背了常规，却又恰到好处地击中唐义的要害。他的剑法之中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仿佛与天地同呼吸，与万物共命运。

唐义面对如此高手，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全神贯注，使出了《天机剑法》中的【承天式】与【虚天式】。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招式如何变幻，在“天机子”那神鬼莫测的剑法面前，都显得那么无力，被一一化解。

在被“天机子”强大的攻势逼得连连后退之后，唐义迅速调整状态，凝神静气，开始汇聚体内的真气。他深吸一口气，双眼骤然变得锐利，随即施展出了【天机功】。

得益于先前的顿悟，唐义此刻的感知能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眼中不仅能够像之前那样放慢一切事物的速度，还能将细节在自己变得更清晰，而更进一步地，他甚至隐约感受到了周围气流流动的微妙轨迹。

这种对气流变化的敏锐感知，让唐义对仿佛能够洞察到“天机子”每一个动作的起源和终结，甚至隐约预见到了对方下一步动作的可能方向。

虽有【天机功】的加持，但“天机子”那变幻莫测的剑法仍旧难以捉摸，单单是每一招每一式都有几十种不同的剑势可能。正当唐义还在思索如何应对这纷繁复杂的剑法时，那锋利的剑刃再次如影随形般杀到了他的眼前。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危机，唐义不得不一边急速闪避，一边紧密观察“天机子”的剑法。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也逐渐悟出了一些门道。

每当“天机子”挥剑砍来，唐义便紧盯着那周围涌动的气流，然后挥剑向相反的方向行去。两剑相碰，顿时火花四溅，震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为之颤抖。

“天机子”以剑乱而攻，唐义则以剑混而防，二者相得益彰，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在这你来我往的交锋中，唐义逐渐熟悉了“天机子”的剑法节奏和变化规律，他的剑法也变得越来越游刃有余。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战斗愈发激烈，剑光如织，气流激荡。然而在这激烈的交锋中，唐义的心中却越来越平静，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无法干扰到他的内心。

渐渐的，唐义发现“天机子”的身形开始变得模糊，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雾气所笼罩。他试图挥剑追击，但剑尖所及之处，却只剩下空荡荡的虚无。

唐义停下脚步，愕然地看着前方，只见“天机子”的身形已经完全消退。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回想着刚刚“天机子”的剑法，紧接着便地挥动起来，开始独自舞剑。那剑法流畅而优雅，仿佛在与无形的对手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当唐义终于停下剑招后，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洞壁。只见洞壁上又刻上了几行字，字迹苍劲有力：

混天沌地，剑意无边，

天地交融，阴阳相生。

剑出无常，势如破竹，

虚实相生，变幻莫测。

心无杂念，剑无虚发，

混天一式，万物皆空。

“混天式...”唐义看着墙壁，心中默念着。

突然，一阵突兀的响声打破了唐义的沉思，他猛然睁开眼，只见昏暗的牢房外，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那里，那人一身腐烂，面容可怖，正是刘无光。在微弱火光的映照下，他的形象渗人无比。

唐义一惊，脱口而出：“你...你是何人？！”。

刘无光闻言，发出沙哑而阴森的笑声：“嘿嘿...你追得我好紧呐”。

听到这声音，唐义瞬间认出了这声音和陈记药铺的“先生”一模一样。他顿时激动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你...你果然躲到这里来了...！”。

刘无光没有回答，只是随手将一根银枪丢进唐义的牢中。仔细一看，那竟是项英杰的凤鸣枪，枪身上还沾满了鲜血。看到这把枪，唐义的头突然发出一阵剧痛，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之前项英杰拿着这把枪阻止走火入魔的自己的场景。

“项...项兄...你把他怎么了！”唐义的声音颤抖着，他看向刘无光，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伤感。

刘无光露出一副阴险的笑容，说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这几日在牢中密谋想扳倒我。可惜呀，终究还是被我发现了。不过这项少爷也真是，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插一脚，不然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唐义听后，终于意识到刘无光与“先生”其实是同一个人，他怒吼道：“刘无光！你谋害了项庄主还不够，为何还要把项兄杀了？如此这般，他爹项员外是不会放过你的！”。

刘无光冷哼一声，轻蔑地说道：“哼，那项文恐怕已经在后山上被那群蛊毒发作的守卫们撕成碎片了吧”。

“什么？！你...”唐义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嘴唇颤抖着，“...你竟连项员外也...刘无光，你如此残忍，简直不是人！”。

“尽情叫吧，中原大侠，接下来我们该干正事了”刘无光说罢，牢房中突然放出大量浓雾。

唐义不知所措，只是感觉到一阵眩晕，眼前也越来越模糊，紧接着便晕倒过去。

霸王庄后山，暴雨如注，雨水疯狂地肆虐着，落地后汇聚成流，沿着山道奔腾而下，染红了一片。

朝着那血红的源头望去，只见一处崖边，景象惨不忍睹。尸横遍野，残肢断臂四处飞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在这残忍的血肉之中，站立着一位魁梧的高壮男人，他披头散发，一身长袍已经被鲜血染红，宛如从地狱中走出的修罗。而此人，正是项文。

没想到，在如此多守卫的围攻之下，项文竟然还能活下来。他的双手沾满了血肉，眼睛紧闭，显然已经失去了视力。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屹立不倒

“来...来呀...还有谁...”项文发出嘶哑的叫声，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愤怒与不甘。他的举动也变得暴躁起来，瞎了的双眼不停地抖动着，咬牙切齿，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准备随时扑向敌人。

然而四周除了那哗哗的雨声，再无人回应项文的挑战。他只能无奈地摸着路前行，脚步沉重而蹒跚，踩在那些守卫们的血肉之上，却浑然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悬崖边。

终于，一声哀嚎声划破了雨幕，项文的身影在悬崖边摇摇欲坠，最终坠入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