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忘川部族。
族里的葬礼一直很传统,只要是部族里的人,无论贫贱富贵,都要做到“有葬无类”,死后都得举行个葬礼。
赫连舞的遗体被放置在一只小草船上,草船大小刚好能容下一个普通人的身躯,而后,点燃草船,让它在忘川河上漂流而去,随风漂流,一直流到忘川河的尽头,让忘川河的水把他们的魂魄安然地带走,随着忘川河而去。
洛长安听着族里古朴抱素、宛如天籁的吹埙声,眼睁睁地望着草船在忘川河上随风飘去,越飘越远......一切都已然逝去,一切都无法挽回,一切都成为了心头的痛和恨。
忘川河上倏地飘起了白雾,远方已经看不清了,不过转瞬,草船就消失在那云深不知处。
忘川部族,大草堂内。
刚刚在忘川河畔的葬礼仪式上,天气还算晴朗,天高云淡,只不过河边翻起干燥的秋风,河上泛起了许些云雾而已,现不知为何,外面竟又刮起了大风,黑云密布,像是快下起大雨来了。
“坐。”大堂上,洛平川示意洛长安、何故里、梦澜坐在鹿皮椅子上。
洛平川亲自为她们两人斟了一杯茶。
何故里尝了一口,茶浓密而幽香,先苦后甘,甘而又苦,味道独特。
洛长安本来是要告辞离去的。
洛平川问道:“接下来,有何打算?”
洛长安想要去行走天涯,可也不好意思对洛平川说。
洛平川见他腼腆,就道:“不如你就留下来和故里好好过日子吧,反正你们都已经成亲了。”
何故里脸色顿时一红。
梦澜听了这个消息后心里大为震惊,她先是一窒,然后问道:“长安公子,成亲了?”
洛长安吞吐道:“是......是啊!梦澜,我回长安城成亲了,那时你和柴嵩在剡溪镇不辞而别,我就和故里就走一步了......本来打算请上你们的......”
“哦......”不知为何,梦澜的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失落,她开始明白那个人的心情了,仿佛和那个人有心灵相通,“没想到啊!长安公子,你和故里姐姐才认识不久,这么快就成亲啦?”
洛长安道:“呃......感觉也挺久的了吧?”
何故里也猜透了梦澜的心情,不过她和洛长安是假成亲,这梦澜肯定没有看出来。
洛平川道:“吾儿,你就和故里留在长安城,继承洛府的大权,接任征西大将军一职吧!因为以你现在的能力,以你的修为,肯定能带领洛族、带领秦国,打出一片好天下!”
洛长安沉吟道:“父亲,对不起。”
洛平川问道:“怎么了?吾儿?”
洛长安思前顾后,才道:“我对你的征西大将军之位,不感兴趣,你把它传给真正的人吧!”
洛平川一拍大腿,道:“你就是那个人啊!你是我的好儿子!吾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太高兴了,没反应过来?”
洛长安一脸严肃地望向父亲的脸庞:“没有,我一点都不高兴。”
洛平川拿出那颗白色芥子珠,也就是洛神的眼泪:“你助我击退刘裕和凌世家、结盟了辛氏、酆氏,安稳了西南一带,还夺得了洛神的辛秘......这宝物,如今在我的手里,到时候我们一起带领秦国,走向繁华盛世!建立一个天下大同的王朝!”
洛长安是没有料到,父亲已经变了,在他拿到洛神的辛秘后......
洛长安道:“爹,我不想。”
洛平川道:“说什么?”
洛长安道:“我厌恶了这些霸权,无论在朝堂,还是在战场,凡人成日不是权谋就是征伐,只会荼毒世间生灵,我不愿。”
洛平川道:“真是个不孝子......这世间,谁不是这样?你我皆凡人,何必多虑?如果你不为秦国效力,恐怕秦国就快要灭亡了。”
洛长安道:“我现在只想离开秦国,不想再面对征伐之事。”
洛平川道:“太平盛世,大同国度,任何人都向往,但孙仲谋曾说过:‘夫存不忘亡,安必虑危。’没有战争,哪来的太平盛世?长安,结我们父子之力,定能统一天下,开创出一番盛世。我们先攻西南北三凉,再南取晋国。有你这么一番修为,大事必成!那司马老儿会把江山拱手让给我们的!”
洛长安摇了摇头:“自从母亲丢了魂魄的那一刻我就决定——要离开洛府......别再痴人说梦了,父亲,收手吧!留在忘川河安度余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洛平川道:“长安,你!我要是安稳地在山中过日子,他日,后秦朝堂,还有晋国,必来找我麻烦!你真想我死吗?不要忘了,你是我儿子!你出了这忘川河畔,就是秦国的叛贼!秦国要缉拿你,异国他乡,也容你不下!你该何去何从?”
洛长安道:“天涯,自有我的去处。我已经决定了,和故里远走天涯。”
洛平川站了起来,道:“想要走?先过老爹的这一关!”
说完,洛平川就欲拔出长剑。
洛长安勉为其难地笑道:“父亲,恐怕以你今时今日的修为,是不够我打了。不过你是我爹,儿子是不会对老子动手的。”
梦澜道:“长安公子,你......”
何故里见洛长安被夹在中间,实在过意不去,站起身来,说道:“伯父......我和长安,确实已经约定,准备行走江湖,从此不再过问这红尘之事......”
“你们!”洛平川见他们两人去意已决,只能叹了一口气,然后想要径直走出军帐。
“爹!”
洛平川停下了脚步。
“对不起......”
洛平川头也不回:“既然你们去意已决,不必多言,从今往后,你还是我的儿子,他日行走江湖累了,困了,随时欢迎返回长安。”
“爹......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爹也累了。”洛平川流下了悔恨了泪水,是他为了权谋,不惜牺牲了妻子,现在,他为了赎罪,他要孤身走遍凡间,寻找山栀转世踪迹。
“是我害死了山栀,我要去找她......据说世间有轮回,我要去寻找她的记忆,她的往生,我这一生,只醉心于征战和权谋,从未领略过天下之美,还辜负了她,我对不起她,是我的野心害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