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先别走!”洛长安叫停了他。
凌锁阳微微转身。
洛长安剑指凌锁阳:“我要你当众给我赔礼道歉,不然的话,休怪我无情!”
可凌锁阳并不理会,冷笑一声后,继续前行,当他走到门口时,忽地回头道:“等着瞧。”
“你——”洛长安怒火攻心,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有人道:“喂,凌锁阳……凌锁阳……你欠下的一笔租车和排场的钱还没给呢!”
一纨绔子弟嘀咕道:“竟然就这般屁颠屁颠就走了,连钱都不给,什么王侯子弟?”
仆人说道:“到我府中来领吧。”
太子长琴轻蔑一笑,心中并无半分畏惧。
随后,他朝大门径直走去,要离开这虹楼。
临走之际,太子长琴口中还念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放荡思无涯……有缘,再会。”
洛长安不知他在卖什么关子:“怎么才能找到找到你?”
“我住在仙山,有空就来探望我。”
“哪个仙山?”
说话之间,太子长琴身影已然化作一道流光,如同暗夜流星,划过天际,扬长离去。
正当洛长安思忖之际,夜空中又传来了太子长琴的声音:“手中有剑,方可保护你想保护之人。记住,拿好你手中的剑。”
洛长安掏出了一袋金子,递给了老鸨:“我是洛府的人,从此之后,虹楼第一乐妓,就此恢复自由之身,所有人,不能干预她的去向。”
老鸨一脸惊愕:“这......”她非常激动地接过金子,却又略感失望,“呃......不过大老板非常器重她,你若是就这样帮她赎身了......”
“怎么?还不够吗?”洛长安又拿一袋金子,扔给了老鸨。
老鸨震惊得站都站不稳了,眼神里尽是金子,道:“够......够......够......”她身体颤抖不停,“客官,你尽管带走她!大老板那边我来交待!”
洛长安却道:“你别误会,我并不是要带走她,我只是看她可怜,想要帮她赎身,让她自由而已。”
整个虹楼的人,此时都注视着他们。
她一袭粉红衣裳,十分惊艳。
她那双动人的眼眸,还是那般波澜不惊。
她顿时怔住了,这一幕,让她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人,那个曾经说过要帮她赎身却做不到、到最后参商永隔的人。
然后,她开口了:“我不需要你们这些秦国的官宦子弟为我赎身,谁稀罕你们的可怜?”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众人窒息了。
洛长安也是一窒。
虽然她话是这么说,却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虹楼。
洛长安见她如此,倒也觉得她是默认了,虽然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一名霜鬓书生忽然跑了出来,抢着说道:“姑娘,不如你跟我走吧,我也会弹琴啊!日后,我们琴箫合奏,日日夜夜......”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有人妒忌道:“这也太便宜这小子了!”
又有人道:“嘘......你怕是不知道这位公子的尊贵身份......”
洛长安也走出了虹楼的大门。
“敢得罪凌家大公子?届时就有人要身首异处了,十条命都不够她死的。”忽地,虹楼中传出一句话,像是宾客们在议论纷纷。
“锁阳公子也太惨了吧……我等长安百艳都替他感到惋惜啊……”
“我要去看看锁阳公子,我要去为他疗疗伤……”
......
两人离开虹楼后,虹楼中纷纷言言,大肆吵闹起来。
......
长安,虹楼楼下。
大街小巷挂满了花灯,像是夜幕下闪耀的繁星。
街市上,各种玲珑小巧的货物一件接着一件,让人目不暇接。
洛长安问道:“你要去哪?”
她说:“能去哪里?人间虽大,天地虽辽阔,却无我的容身之处。如此辉煌的虹楼,它的背后不知牺牲了多少人。这里是用血肉铺成的......纵使是浪迹天涯,我也要走。”
她凝视着洛长安,似乎是因为他听得懂她的曲子,才愿意搭理他,接受他为她赎身。
洛长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道:“名字?我的名号倒是有很多,差不多都忘了。你叫我何故里吧。”
洛长安疑惑道:“何、故、里?你好,我叫洛长安。”
“长安?你的名字,怎么叫长安?”
“因为,这里就是长安啊!”
长安、故里两人一边走一边看。
可何故里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货物,有时还转过头去看。
洛长安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我们先停下来看看?”
何故里冷然道:“不用了,我们走罢。”
洛长安问道:“你,对这些首饰很感兴趣?”
何故里沉默一阵,道:“我......只是在里面待久了,很久没出过外面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能挣脱牢笼,倒也想多看几眼。”
洛长安疑惑道:“你......不是一直都在虹楼吗?长安就在虹楼下面,又怎会......”
何故里摇了摇头,心中似有万般苦衷,又不太想说话。
半晌,她又道:“虽近在眼边,却只能楼上俯瞰遥望,如同空中楼阁,根本无法身临这人间的烟火。”
她心有感慨,道:“今日再次看到繁华盛景,着实令人留恋,令人有活着的希望,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可能是我闷坏了吧!”
洛长安摸了摸后脑勺,觉得她说得委婉含蓄,并不太懂。
“咦?这不是虹楼第一乐妓吗?怎会出现在此?”似是有人认出了她。
“听说刚刚虹楼发生了大事?”
“啧啧.......原来传闻中的虹楼第一乐妓长得如此娇俏,真的是百闻不如一见。”
两人快步离开。
可后面的人群一波接着一波,有的还驻足观望。
夜幕笼罩着大地,要变天了。
空中黑云聚集,云中雷霆涌动,紫蛇乱窜,却无丝毫打雷声。
长安往西北几里路是仑者山道,是郊外。
仑者山道,悠悠羊肠古道,小桥流水,还依稀有着几户人家。
那昔日辉煌的雕栏玉砌,变成了岁月中的残垣断壁,带上了岁月斑驳的痕迹。
洛长安和何故里两人就这样走在仑者山道上。
何故里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洛长安道:“我......我也不知道,走着走着就出来了。”
何故里问道:“对了,你......你为什么要帮我赎身......”
洛长安道:“没什么啊,但凡我乐意去做的事情,就去做,随性而活,不问缘由。”
何故里道:“花那么多的钱救我,有意义吗......”
洛长安笑道:“看得出,你也不想待在那里了吧?”
何故里嗔道:“甭以为你很了解我......”
洛长安道:“我也不想留在家里,你也一心向外,闯荡江湖,我们两个还真是同病相怜啊。”
何故里脸色突然变得通红,又嗔道:“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我对你一无所知,谁跟你同病相连了……”然后,她又说道,“我只不过是想起了一个人......从前,他也说过,要花钱帮我赎身。”
洛长安问道:“那你为什么还没有赎身?”
何故里道:“后来,他死了。”
洛长安道:“死了?为什么?”
何故里道:“被人砍死在虹楼中,是凌锁阳的人干的。”
“什么?”
何故里道:“这个仇,我一定要找凌锁阳去报。”
这时候,远方云雾缭绕,只见几座连绵大山的影子,根本看不清前路。
风,把两边高高的芦苇吹得猎猎作响。
冷意,迷茫,萦绕在四周。
天际间“轰轰”的几声闷响,打雷声开始响起。
“哎,你为什么听得懂我的曲子?”
她心想:“这小子放荡不羁、五音不全的,再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听得懂我曲子的人——毕竟他看起来也没有这份细腻心思。”
她平生最为得意的曲子,便是这《崩山霖雨》。平时她弹奏的时候都会被客人调侃她“曲高和寡”,叫她不要再弹。
“你真的懂吗?”见洛长安不回答,她追问道。
“懂啊,‘为知音忿’啊!我不是说过了?”洛长安漫不经心地笑说道,“其实,可懂可不懂。我只是偶然听过一次‘高山流水’的曲子,曲调和你有点像,众人皆知,这钟子期和伯牙乃是两个知音,不是‘为知音忿’,还能是什么?”
何故里道:“也是,你不过一个世家门阀子弟,自幼熟悉音律,根本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洛长安颇为不屑,调侃道:“难道还真的有人能完全懂你的曲子?我看凌锁阳也不懂吧!”
何故里道:“有,可是,他已经死了。”
洛长安无言以对。